第180章 貨沒了
金壽昌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這些年,公司經營越來越難。很多供貨鏈都斷了,隻剩下來自東部海上的這條線。
金壽昌當然明白化學製冰的好處,可問題是技術不過關,導致成品純度不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沒有更好的選擇,很多客戶都不會選擇這種東西。
毒品上癮的人都想戒掉,卻發現這條路很難,甚至根本走不通。
別無他法,隻能選擇相對稍好的替代品。
比如杜冷丁。
問題這玩意兒是國家規定的管製藥品,就算你去醫院,醫生也不可能長期開給你使用。到頭來,還是隻能回到原路。
《絕命毒師》這部片子曾經風靡一時。金壽昌也看過,很受啟發。
他花了大價錢,想方設法尋找人才。
通過多方努力,找到了一個退休的中學化學教師。
那老頭是真有本事,第一次製毒,成品就跟天然冰塊似的,晶瑩剔透,根本不是以前那種灰蒙蒙的醜模樣。
那批貨賣得非常好,客戶反饋意見也好評如潮。
金壽昌以為找到了金手指,從此後萬事無憂。可萬萬沒想到,那老頭貪財好色不說,還是個命薄的。他拒絕交出配方,聲稱雙方隻是“合作”關係。製一次冰,給一次錢。他隻確保冰塊質量,別的什麽都不管。
這要求倒也合理,而且老頭沒有獅子大開口,隻是讓金壽昌幫著找幾個漂亮妞,經常出來陪著玩。
買通一個男人,代價不外乎錢和女人。
老頭七十多歲的人了,偏偏喜歡搞點兒刺激。錢多了,就控製不住,一個女人不夠,每次至少三個……無論強度還是時間長度,都讓金壽昌歎為觀止,也自愧不如。
男人都是要臉的。尤其還是主動提出要求,被一堆女人圍著,就算心有餘而力不足,也會拚命叫囂著“我能行!”
激情過後,老頭掛了。
活活嗨死的。
金壽昌一度認為是警察派人搞得鬼,後來確認警察與此無關,純粹是老頭自作自受。
死了就死了,可配方也沒了。
實在沒辦法,隻能回頭找費率冰人,重新打通海外偷運的這條線。
金壽昌很清楚,運貨這種事,多聯絡一次,就多一次的風險。除了警察,海關也在盯著,危險性甚至比陸路運輸還大。
他決定一次把全年的份額買足,兩噸純海洛因,攙兌開了就有十幾噸,足夠賣了。
海上運貨,時間上很難做到絕對精準。洋流、方向、颶風……一切都有可能導致時間延誤,越好十二點交貨,往往會延遲好幾個鍾頭。
延誤不是問題,關鍵是一直沒有接到供貨方打來的電話。
以前也有延誤,對方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解釋,順便約定後續交貨時間。
像這種超過四十多分鍾,卻沒有電話的情況,從未發生過。
洪宗元也是滿臉焦躁。他走到金壽昌身邊,壓低聲音:“金爺,要不給那邊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了?”
金壽昌有些心動,想了想卻還是改了主意:“先等等。按照約定,交貨前都是費率冰人聯係我們。咱們這邊必須等到收貨和支付尾款的時候,才能跟他們對賬。”
每批貨,先交百分之二十的貨款。這在費率冰當地足以支付綜合生產成本。
洪宗元眉頭皺得很緊:“話雖如此,可他們一直沒電話過來,咱們就這樣幹等著,不是辦法啊!”
話音剛落,金壽昌的手機響了。
屋子裏的人全都來了精神,所有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按下接聽鍵,金壽昌耳邊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通話時間很短,內容卻很可怕。
金壽昌很快放下電話,神情微變:“出事兒了,船在海上就被截了。”
洪宗元也是臉色大變:“警察還是海關?”
“海關!”
金壽昌站起來,用凶狠的目光迅速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吩咐身邊的親信:“誰都不準走!給我一個一個的查,肯定有內鬼!”
他首先盯住虎平濤看了幾秒鍾,隨即把視線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除了虎平濤,這次參與運貨的還有四個新人。
整個計劃安排,總共十輛車,新舊搭配四十個人,從城裏出發,不斷地繞圈,各有各的路線……總之一定要避開警察追蹤。
金壽昌很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公司開了這麽多年,下屬的酒吧、夜總會被查了那麽多次,警察不可能毫無察覺。
以為警察都是傻逼、飯桶、白癡的那些家夥,要麽在監獄裏關著,要麽已經死了。
“丟卒保車”這法子很好用。
夜場的賣貨人必須不斷變更,每次的轉換周期,通常來說是一年至一年半。具體的時間增減,看警方對公司夜場的檢查力度和次數。如果來得頻繁,就意味著該換人了。
對金壽昌來說,殺人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南方城市經濟發達,“水泥墩藏屍”之類的故事也很普遍……實際上這都是編出來的。以金壽昌為例,他認為殺人就必須毀屍滅跡,灌進水泥墩裏無論時間長短,肯定有被發現的那天。
多年前,他就買了幾台粉碎機。隻要把屍體砍成大塊塞進去,插上電,按下開關,從通道盡頭出來的,就是骨末與肉泥混合在一起的粉色物質。
這法子是從《三國演義》那本書裏學到的。曹操當年缺糧的時候經常用,也是靠著這個打贏了袁紹,奪取天下。
一堆肉泥,塞車後備箱裏帶到郊外,隨便找個地方一埋,神不知鬼不覺。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金壽昌幾年前就不用粉碎機了。那玩意兒占地方不說,每次運轉噪音太大,隔著老遠就能聽見。雖說在城市裏處理死人很方便,卻容易遭到周邊居民投訴……如果被警察找上門,麻煩就大了。
所以他換了一種法子……事實證明人類的智慧果然無底線,思維轉換帶來的好處也不是一星半點。說起來,肉泥肉醬什麽的都不安全,還是新法子好,可以把自己不喜歡,不想要的人從這個世界上直接消失。
經常更換賣貨的人,安全係數很高。可是這樣做也帶來了一係列負麵效果,最直接的,就是身邊的老人有些搖擺,生怕哪天就被這樣對付了,死得莫名其妙。
按照金壽昌最初的想法,鄭強應該死,蔣濤也應該死。
如果不是洪宗元苦苦相勸,說是這樣做會寒了下麵人的心,否則他根本不會改變主意。
其實在金壽昌看來,洪宗元也應該死,隻是還不到殺他的時候。
黑道生意不可能做一輩子。金壽昌早就想好了退路————他在蒙特利爾買了套房子,在舊金山開了一家餐廳,在巴西置辦了一個莊園,還在塞浦路斯開了一家小酒館。
再幹幾年,該退休了。
公司肯定要進新人,否則就無法正常運轉。
如果按照舊觀念,其實包括王學新也應該被歸為新人的範疇。
在金壽昌看來,參加過一次行動,分過錢的人,都是老人。
所謂“新人”,指的是像虎平濤這樣,剛入公司不到一年,有資格被選中,隨時可以推出去迷惑警方,當做擋箭牌的這種。
金壽昌殺氣騰騰,凶狠殘忍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掃視。他右手朝著側後方向伸去,打開斜挎在腰部的皮套,拿出手槍。
國內禁槍,這是他花了大價錢從外麵買來的。
看見他的動作,洪宗元心知大事不好,連忙上前,不敢伸手,隻能湊到近處低聲勸道:“金爺,不要衝動。”
金壽昌體內的溫度不斷升高,臉色不正常的迅速變換:“老子整批貨沒了,你竟然叫我不要衝動?”
洪宗元跟了金壽昌多年,知根知底,他連忙抓住金壽昌拿槍的那隻手,急促地說:“金爺,今天是在海上出的事。警察分海警和陸警,兩家各不沾邊兒。您冷靜點兒,先冷靜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
金壽昌眼睛裏全是血絲,像頭趨於瘋狂邊緣的野獸:“好好說?那可是兩噸純貨!兌開了價值好幾個億!”
“金爺,您聽我說。”洪宗元知道現在決不能亂,拚命勸道:“咱們得搞清楚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既然是在海上出的事,我覺得費率冰鬼佬至少得擔一半的責。”
這句話把金壽昌腦海裏的怒火瞬間消減了一半。
無論是誰聽到不好的消息,都會發狂衝動。可一旦冷靜下來,金壽昌也不得不承認洪宗元的話有道理。
“費率冰鬼佬也不是什麽好人,每次交易都要咱們先付定金,然後才交貨。金爺您想想,咱們兩個月前就交了錢,那可是三百多萬美元啊!折合成咱們的錢,就是將近兩千萬。別說是兩個月,就算是兩個星期,利息就是一個大數。為了這事兒,咱們跟費率冰那邊說了很多次————當麵交易,錢貨兩清。可他們倒好,說什麽都不願意,非要分按照定金和尾款的模式結算。”
“表麵上說是規避風險,其實這種做法隻對他們有好處。憑什麽啊……這買賣一直是他們說了算,就連什麽時候發貨也是他們做主。”
“金爺,說句不好聽的,這次的事情,會不會是費率冰鬼佬賊喊捉賊?”
聽了最後一句話,金壽昌渾身劇顫了一下,握槍的手也略有放鬆。他眼裏的凶狠目光隨即緩和下來,疑惑地看著洪宗元:“你的意思是……費率冰人監守自盜?”
洪宗元認真地點了下頭:“他們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發貨。”
金壽昌心中猛然一緊,下意識地搖搖頭:“這不可能。從第一次合作到現在,五年了,他們還是很講信譽的。”
洪宗元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今時不同往日。那些鬼佬以前跟咱們合作,是因為費率冰國內毒品泛濫。幾乎所有東南亞國家都種罌粟,費率冰的種植麵雖然比不上阿福含和暹羅,但也算得上是出貨大國。他們很賊精,每次的交易量最多就是兩百公斤,多一克都不行。還口口聲聲說什麽“要兼顧所有貿易夥伴”,其實是他們自己小心眼,生怕一次交易數量太多,被黑吃黑。”
“咱們前前後後找他們買了二、三十次貨,按理說已經是老客戶了,根本用不著什麽定金。可費率冰鬼佬壓根兒不管這些,做事情根本不講情麵,還他嗎的一個勁兒抬高價格。尤其是杜特而特上台以後,對費率冰全麵禁毒,一口氣殺了好幾萬毒販,導致費率冰國內罌粟種植麵積一再縮減。”
洪宗元停頓了一下,聲音壓得更低了:“金爺你想想,海洛因這玩意兒,沾了以後根本戒不掉。咱們國家管控嚴格,都還有這麽多的人吸粉,費率冰是生產地,當地人吸粉的更多。做生意嘛,賣給誰不是賣。鬼佬在他們當地賣貨,運輸和販賣過程肯定要比賣給我們簡單得多,還用不著用船運過大海這麽麻煩。”
“去年年尾的時候,咱們就找鬼佬定了這兩噸貨。當時他們就提出漲價,要在原來的基礎上漲一成。這些狗1日1的兩片嘴皮子一動,咱們就得多付幾十萬美元,哪有這種道理?再說了,現在的年輕人不喜歡海洛因,他們認為冰塊要幹淨得多,都喜歡那個。如果不是老客戶拴著……說實話,海洛因的受歡迎程度真不如冰塊。”
“金爺,我覺得今天這事兒很蹊蹺。不是我信不過鬼佬,而是他們一拖再拖,都過了約定時間,才打電話過來說是遇到了海警。您想想,時間是他們定的,交貨地點也是他們說了算。之前咱們提出,別在陸地上交易,咱們手裏有船,而且不是一條兩條,費率冰鬼佬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就算他們對航道熟,可咱們也不陌生啊!兩條船在約定的地方碰頭,錢貨兩清,多省事……可他們說什麽都不願意,非要選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