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埋骨

  琴音尖銳，劍聲呼嘯，十裏外的打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刻。


  程軍醫穩住楚國公主的脈搏後，連夜將她送回了廣元，吩咐妥當後，又馬不停蹄的奔往激戰之地。


  尚未靠近，就感覺強大的劍氣和駭人的內力風暴。程軍醫心一沉，提行應氣，加快步伐。


  婉琴出崤關水獄後，內力一直沒有得到完全的恢複。又頻繁的使用頌魂曲，對身體的傷害與日劇增。


  這內力風暴，應該是她壓製不住頌魂曲的反噬造成的。她現在，應該處於極端危險的情況。


  果不其然，程軍醫趕到現場時，就看到巨大的漩渦以婉琴為中心，向四周急速擴散。


  這漩渦寬十丈，直連暗沉天際，並且還在急速吞噬著四周萬物。積雪枯木紛紛被卷起，如在一個巨型攪拌機內浮沉。


  被卷起的不僅僅是枯木，隨著內力風暴的急速擴散，地上的七具屍體與及樹梢激烈爭鬥的三個人，都被卷了進來。


  而在風暴眼的婉琴，雙目血紅，臉色灰白，長發張揚，這是程軍醫從未見過的癲狂狀態！

  “不好，走火入魔！”程軍醫暗呼，\t卻無法靠近，隻能暗暗著急。


  這股風暴的起源是婉琴的內力，若不停止，風暴就會一直擴散下去，直到力竭而死。


  而被扯入風暴兩位地級刺客與梁靖，也十分不好受。此時別說是相鬥了，就連抵抗都難。


  因為這風暴不但如刀刃，而且會隨著周身大穴進入體內，瘋狂破壞。本就負傷的三人，傷勢愈重，血流如溪。


  這三人情況危急，婉琴也差不多。在她手裏自動彈唱的琵琶，已經斷了三根，第四根也響輕微的斷裂聲，下一刻就會完全裂開。


  一旦四弦俱斷，婉琴與風暴三人都必死無疑。就算程軍醫有通天之術，也無法救活這些五腑六髒俱碎之人。


  程軍醫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刺客雖無心無情，但他一直是個不合格的刺客。要不然，也不會是他師弟繼承主教位置。


  這個怯懦柔弱的女孩，從初見時就留在他心底。而隨著年齡的增長，留在心底的人越來越多，衛風、張兵、玉靈……


  諸多念頭在程軍醫腦中閃過，最終化成臉上的決然。他突然抽出腰上細劍，躍入風暴之中。


  百年功力在躍入風暴的那一刻，盡數匯集於手中的細劍。銀光一閃，如破開黑夜的閃電，超風暴眼的那人斬去。


  “哧”


  隨著一聲輕微血濺聲，婉琴丹田細劍微掙，入肉三分。緊接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就是失去控製的風暴，肆虐八方。


  程軍醫臉色劇變，但隨即被撤入巨大的風暴中，不見人影。颶風一旦勢成，豈是人力可止？


  天地間，除了風聲、撕裂聲，再無它聲。


  等衛風急匆匆的從長德趕來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十裏內的樹木都被拔根而起，地麵上有三米深的的壕溝，彎彎曲曲的向極遠處的岩壁蔓延。


  當衛風率領士兵來到那崖壁前，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半座山塌了，碎石黃土如天然的墳墓，埋葬著地底的一切。


  “衛先生，可需將土石搬移？”衛風身邊的中年將領，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巨石碎木，開口問道。


  這將領乃是長德附近的守將，衛風到達長德後，便主動聽命於他。


  衛風沉默了片刻，終緩緩搖了頭。


  費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來的也隻是具屍體。沒人能在這場風暴中活下來，尤其是激戰了三天三夜他們。


  而且，他也沒有那個時間了。


  廣元失守後，楚軍勢如破竹，再過兩日的功夫，就能到達長德。他必須在長德拖住他們兩日，這樣才能為昊奇雲贏得足夠的部署時間。


  這一次楚國的攻擊迅若奔雷，已經快到長德，但昊奇雲才剛收到崤關失收的戰報吧？


  如此想著，衛風不由得苦澀。崤關、廣元，都是他眼睜睜的看著失陷。而造成這結果的，很大部分就是埋在巨石堆裏的那人——程軍醫。


  可若不是他，他早就毒發身亡了。更不用說十一主醫的拚死護送，讓虛弱的他兩次避過生死之危，到達長德得以喘息。


  如今十二主醫，也就剩下了賀寶與張兵兩人。


  衛風本是倨傲不遜、率性而為之人，但此時也生出一種物是人非、天意弄人之感。


  誰能想到，這毫不起眼的巨石堆下，埋葬的是一代風雲人物：

  婉琴——氓主教，兩國君主、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的人物。


  程軍醫——醫聖，掌起死回天之術。


  三大刺客——武林傳說的存在。


  梁靖——昊國第一重臣，實際的皇者，掌握著半邊江山，半邊江湖。


  ……


  這樣的人，無論哪一個，都隻能讓人望其項背。但此刻黯然隕落，埋身在這無人知曉的荒野。


  是生是死，當真非自己的意願。那麽所有的恩怨，也該隨之人的離去，消散。


  望著山石堆怔怔半晌的衛風，突然轉身離開，肅然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少了絲鋒銳，多了股凋零。


  “回長德，布防！”


  或許長德一戰後，曾經舌戰群雄而名滿天下，被先帝親封為‘金舌’的衛先生，也會淡出人們的視野，埋骨於不知何處的荒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