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計取廣元(1)
清晨,是難得一見的晴天。
楚軍經過昨夜的休整,已經重新列兵,擂鼓叫戰。可是鼓聲震天,廣元的城門還是緊緊閉著,無一車一騎駛出。
黃龍站在大軍中央的瞭望車上,見此情形也不著急,命人繼續擂鼓。並讓士兵們挑最難聽的罵,以激怒廣元城裏的將士。
“是爺們就堂堂正正的殺上一場,躲著不出是想當龜孫子嗎?”某一大漢扯著嗓子吆喝。
“這哪是什麽爺們,都是些有屌沒逼的偽娘們!”不知是誰接了一句,引起哄然大笑。
之後的叫罵聲是越來越難聽,越來越下流,站在黃龍身後的薑武不由得皺眉。但前方的戰士卻是興趣高漲,越罵越起勁。
可半個小時都過去了,廣元城還是沒有一絲動靜,那些將士扯著微痛發癢的嗓子,再也罵不出半句,隻能恨恨的看著那高大而堅固的城牆。
見激怒沒有用,又有能言善辯之士勸降,但回應他們的還是那寂冷的城牆。
黃龍看到這裏,雖早有準備,但還是忍不住歎息一聲。他看了車下的薑武,在他點頭示意下,揮了揮旗令,就見大軍突然多出一批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衣著光鮮也有襤褸不堪,不管之前的身份有多大的差異,但此時他們都是一樣的,無助、驚恐。
楚兵將他們拉至隊伍前麵後,就拿出明晃晃的腰刀對準他們脖子,頓時嚇得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癱倒在地,也不知道是誰哭叫一聲,戰場上到處都是哭嚎聲。
廣元城的城牆上,有一稍年長的士兵有幾分笑意的看著周圍年輕士兵。這些年輕士兵因楚兵怒罵而咬牙切齒,但在梁靖的嚴令下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看到他們這幅模樣,他心裏暗自嘲諷。就是太年輕,經曆的事少。罵就罵唄,就當做耳邊風,還能讓我少塊肉不成?
但就在此刻,他的目光觸及到踉蹌那些老弱婦孺們,突然尖叫一聲:“音娘!”
這一聲尖叫,好像穿透戰場上婦孺的嚎哭,傳到一位嚶嚶而泣的女子耳中。這女子身子纖細,麵容姣好。穿的是件單薄老舊灰色長衣,但漿洗的幹淨非常。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頭,朝著遠處眺望,但除了灰黑色的城牆,看不到什麽。這時,又一聲音娘傳來。
她瞪直了眼,仔細的尋找,終於看到城牆垛口上有一個身影極力晃動著什麽。隻一眼就看出,這是他五年未得幾麵的丈夫啊!
這一刻,嚶嚶而泣的音娘,終於像周圍人一樣痛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著那人的名字。
而她這一叫,就像在沸騰的油鍋上澆了盆水,炸響開來。四周婦孺一個個向著城牆眺望,然後喊著某人的名字,哭得更厲害。
與之相對的是廣元城裏,發陣陣騷動。
黃龍很滿意這樣的效果,然後揮動手中的旗令,就見那底下士兵齊齊喊道:“昊慶失德,上天震怒,降三尺寒冰,殃無數百姓受難,凍死荒野。
楚王受天命,誅暴君,息神怒。爾等莫要助縐為虐,速速追隨楚軍,殺了這禍亂天下的暴軍!”
此話說完,廣元城內騷動更大。
昊國千年未遇的冰雪,而楚國沒受多大影響,早有人對此猜測紛紛。況且楚君仁政愛民,輕徭薄賦的事在各地都悄悄傳開,他們這些當兵的也有所聽聞。
此時心中的猜測被公然宣出,引起的震撼無所謂不大。但這騷動還沒蔓延開來,就如火遇到了水,突然熄滅了。
黃龍目光微凝,但嘴角上的笑容沒有散。
待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廣元城那邊還是沒有動靜,但那些婦孺已經哭得累倒了。
此時,黃龍再次揮動手中的旗令。
那些士兵又齊齊喊道:“爾等真要執迷不悟嗎,難道不憐惜你們的親人?”
說著,最邊上的高大士兵拉出手裏的一個老嫗,那老嫗顫顫微微,一被拉出來,嚇得驚恐的大叫:“寶兒、寶兒!”
那城牆邊竟也有了回應,一個焦急的聲音穿透而來:“娘!娘!”
手持刀鋒提著婦人的那個高大士兵笑了:“寶兒,聽到你娘叫你了嗎?隻要你能棄暗投明,保證你娘平安無事。
且還能分得幾畝良田,安度晚年,何樂而不為?”
廣元城又引起一陣騷動,但立馬又被壓了下去。之後無論那老嫗如何呼喊,那阿寶都沒有再回聲。
高大士兵眼一沉,刀鋒微動,血淋淋的人頭便落了下來。周圍累極婦孺,突然尖銳的高叫起來。
廣元城那裏也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但隻喊出一半就嘎然而止,像被人生生捂住了嘴。
之後婦孺被接二連三的拉出來,但廣元城那邊除了無聲的泣訴,再無他音。終於,音娘也被拉了出來,推到沾滿鮮血的雪地上。
血沾在她身上,讓她忍不住的顫抖,但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喊一句。頭更是低下,倔強的不向城牆上看。
她一低頭,就看到地上散落的人頭。那些就那麽直直的盯著她,保持著死前的恐懼。可音娘看著,卻又覺這些人頭在咧嘴笑她。
“害怕就別忍著啊,喊啊,隻要你丈夫答應了,你就不用死了。還可以分得良田,與你丈夫相守到老”
音娘好像看到那些人頭的嘴動了,除了笑還說了話。
這詭異的情景嚇得她尖叫一聲,但立即意識到什麽,馬上閉嘴。
而她這一聲尖叫,顯然讓對麵的人聽到了,他不顧一切的喊道:“音娘,音娘,是你嗎?”
聲音裏,有極度的顫抖。
音娘沒有回答,但那邊的聲音更急了,全然不顧周圍士兵的撕扯,發瘋般的想要跨過城牆去。
“快喊啊,隻要你丈夫答應,你就不用和他們一樣,變成具屍體”聲音又響起了,音娘死死盯著那些人頭,見他們的嘴並沒有動。
驚起抬頭,她看見提著她的那個士兵的嘴唇剛剛閉合。不知怎麽了,她心下一鬆,再無半點力氣,隻是臉上路出祥和的笑容。
嘴唇依舊死死的咬著,血將皓白的齒一點點染紅。
那士兵看著這癱倒在地的弱女子,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起來。但手中刀已經緩緩舉起,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女子閉目等死,可就在這時,對麵傳來覆滅般的驚顫聲:“我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