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對錯
長槍一震，呼嘯炸響，銀色芒芒。緊隨銀芒閃現的，是一片血紅。
兩千昊兵引起了騷動，但都護隻是漠然抽回長槍，緊接著朝後隨意一掃，又是十餘名昊兵被挑飛。
百餘名楚兵在都護長槍刺出的刹那，也與昊兵展開了廝殺，小道及邊上的森林到處都是乒乓乒乓的刀劍撞擊聲。
吳占本是冷眼戰在昊兵中間，但看到都護長槍橫掃，如入無人之地，不由得眼睛一跳。
斷了右臂的都護，竟然如從前一樣生猛，不愧是楚國第一戰將！
在吳占愣神的片刻，都護已經突破最後一道防線，長槍直取他的門麵：“讓我看看，你的進步！”
聲音淡然平和，就像一位慈祥的師傅，在微笑著指點徒弟。但他的槍鋒，卻是從沒有過的淩厲。
“叮”
吳占轉動手中的長刀，與刺過來的長槍激烈碰撞。這全力一擊，並沒有打退都護的攻勢，隻讓他覺虎口一震，手腕酸疼。
忍著劇痛，電石火光間收回右腳，向後側出半步，也隻是堪堪躲過一擊。
但懸著的心還沒來得及放下，長槍嗡鳴一聲，再度襲來。生死時刻，他不做他想，本能的豎著長刀擋在胸前。
“擋！”
這一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震飛了出去，砸斷不遠處的一棵巨木。這一次，長槍沒有再緊隨而來，而是銀光漣漣，在黑暗中耀眼而刺目。
等銀光停下時，地上一片哀嚎，而那一百多楚兵已經隨著單臂銀槍青年，呼嘯而去。
十息……他帶領的兩千人馬，竟然擋不住都護十息的時間！
這就是他斷臂後的戰力嗎？那可是比先前還要厲害啊……這個人……
深吸一口去，吳占扶著斷裂的樹木，緩緩站起。雙目依舊望著那快要消失成一點的斷臂青年，但神色已經變得複雜無比。
離他失去右臂，僅僅一個月啊……他是個真正的強者！
他感慨完，大批追來的昊軍才追到此地。那領頭的副將見到吳占，連忙下馬：“吳將軍，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
吳占微歎一聲，出了森林，十裏外就是楚兵駐地——嶽城，他們沒機會了！
“回去吧，我自會向大將軍交待！”吳占說著，自顧騎上了一匹馬，奔向安庸關。
這個陽光自信、有勇有謀的年輕將領，第一次歎氣，是因為首次沒有完成任務，更是因為都護帶給他的強烈震撼。
出乎一軍所有人意料的是，昊奇雲見他們失敗而歸，並沒有責罰，而是讓他們回營休息。這對於賞罰分明著稱的南軍來說，可謂是破天慌的頭一次。
沒有受罰，一軍的兵將都舒了口氣，但心裏卻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三軍大受嘉獎，體內就像有隻蟲子在鑽，酸疼的厲害。
連吳占也不例外，他第一次在慶功酒宴上悄悄離席，坐在安庸關剛清洗過的城垛口上，望著漆黑黑的天，默默喝酒。
“戰爭是什麽？”
明亮的眸子，第一次浮上了疑惑。以前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戰爭是熱血男兒建功立業之機，是揚名立萬的機，是保家衛國之時，但從未想過戰爭本身。
可從崤關開始，他遇到的每位敵人，都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可都變成了森森白骨埋於地底。
更甚者如都護，那是連他都要仰望之人啊，都有一條手臂埋於荒涼的深山裏。
保家衛國……卻讓無數人鮮血橫流！但若沒有抵抗，那麽流血之人就真的能減少嗎？
吳占眼中有著濃濃的疑惑，眉頭擰成川，一口酒一聲長歎。
“在想什麽呢？”正當吳占喝得渾渾噩噩之時，一個清麗的女音在身前響起。
吳占抬起有些朦朧的雙目，看了那人一眼，而後緩緩道：“是玉靈啊，你怎麽過來了？”
夏玉吟吟一笑，隨性的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酒壇與他對碰，然後一口飲下：“來看看你怎麽傷心難過！”
吳占心中一涼，但隨即笑了起來：“可能讓你失望了”
說著也將手中的酒壇遞了過去，與夏玉砰了一下，咕咚喝了一大口。
一口酒喝罷，他望著極遠處隱隱明光的天邊，忽幽幽說道：“玉靈，你說是對的嗎？”
“什麽是對的？”夏玉有些不明所以。
“抗楚，你說抗楚是對的嗎？”吳占突然轉過頭，無比認真看向她。
夏玉一驚而起，指著吳占就要大罵，他……他怎麽可以有這種想法，這會禍亂軍中的啊！然而她張著口，卻什麽也說不出。
“玉靈，你是不是覺我瘋了，不然身為一軍之將，怎會有這種想法？”吳占涼涼自嘲，明眸變得灰暗。
驚呆的夏玉，許久過後才回過神。她重新做下，麵對著充滿自責、疑惑和痛苦的吳占，眼神也變得迷茫：“是對的吧！若你對這個國家還有感情，那就是對的吧，無論它是黑暗還是光明”
“這樣啊……”吳占喃喃，但眼中的疑惑絲毫沒有減少。
“對錯有時難以短時間內分清，我覺得這種情況順著本心走就好了！”夏玉眼中迷茫突然消散，堅定的點頭。
就像這楚昊站爭，此刻怎能說清是非。
昊國百姓目前對楚國深惡痛絕，但若楚國勝了，他們很快就會忘了前朝，而幾千年後的史家，更是歌頌著這次戰爭帶來的大一統。
“但若同時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呢？”
“那就看哪一種更強烈！”夏玉猛的飲下一口酒，豪不猶豫的說道。心裏始終縈繞著的鬱憂，在說出這句話時，隨風而散。
吳占也突然舉起了酒壇，對著夏玉一舉：“玉靈，謝謝你！”
夏玉爽朗一笑，舉酒對飲，那個勇往直前、自信陽光的吳占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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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安庸關五十裏外的嶽城，都護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那些聚集在大廳上橫眉怒目、紛紛請戰的將領立刻閉嘴，相繼歎息著離去。
待那些人全部離開，都護才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力的靠在案幾上。
剛才陸昱派人奏報，新野、臨城防守堅固，一夜根本攻不下來，請示要不要再強攻。
這到這份奏報，他隻是苦笑著令人派信，讓他們回嶽城。昊奇雲已經占領安庸關，隨時可增壓援兩城，他們已經失去最好的做站時機了。
至於兩軍回兵嶽城，他倒不怕昊奇雲埋伏。因為那可是他最精銳的兩股部隊，這次攻城也沒多大損失，昊奇雲不會做那費力不討好之事。
隻是……盡管損失不大，可還是敗了呀！手持薑先生錦囊妙計的情況下，還是敗了呀。
或許，隻有薑先生本人才與他抗衡吧！隻是崤關那邊遲遲沒有消息，不知進展怎麽樣了？
都護最後一次歎氣，然後眼睛徒然變得精亮，鋒芒畢露！——他是楚國第一戰將，都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