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逼婚
“你這滑頭,究竟何時自魚悟師那邊盜得此物?”宋又穀見狀,好氣又好笑,折扇一出,連連指點聞人戰。
“反正此物並非水寒,他們和尚又是清心寡欲,留著這物什,有何用處?”聞人戰急咽了口內玉蘭片,脆聲接應。
祝掩同胥留留皆是無奈,唯有搖眉,苦笑不迭。
“得了,現下這生辰也過了,可是明日便得啟程往亂雲閣去?”宋又穀長納口氣,微晃酒盅,稍見悵然。
“可還需往寶象寺跟同括師傅話個別?”聞人戰接道。
“虧你還記得他。”宋又穀冷哼一聲,又道:“還不知魚悟可會將他……”言語未盡,宋又穀抬掌就頸,作個砍腦袋的動作,麵上五官一皺,佯作惡狀。
“這……怕是不會。然則,時時監看,必是一定的。”祝掩沉聲再道:“同括師傅身負那般秘密,若能保個全須全尾,應當心足了。”
話音一落,整屋又瞬時安靜下來,四人心中或憂或怨,或茫然,或堅定,各懷所思,隻得皆不做聲,喝起悶酒來。
第二日日上三竿,這四人方酒醒,自桌前一躍而起,又再對望,後則齊齊笑彎了腰。
“擐曇往薄山去,快馬怕仍要兩天。”祝掩反身上馬,瞧瞧宋又穀,見其仍是一幅蔫蔫的樣子,恐怕昨夜聞人戰一事,著實傷了他這美男子顏麵。
“你這泥鰍,此次若還像上回那般不甘不願,磨磨蹭蹭,休怪本姑娘收拾你。”
“我偏不信了,你要怎生收拾我?”宋又穀白一眼聞人戰,陰陽怪氣道。
“把你身上物什偷個精光,讓你赤條條羈留五鹿,再也回不得銷磨樓去。”
祝掩同胥留留不欲搭話,長息兩回,已是拍馬疾走,心下無不念著:這兩人鬥起嘴來,怕是一路再難消停。
四人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中途於郊野歇了兩回馬,再行一炷香,已是離了擐曇地界。
時至酉時,幾人抵達五鹿南邊一處小鎮,喚作“大椿”。四人一合計,若是錯過此鎮,恐怕入夜再無客棧可投,如此,倒不若索性駐馬歇上一歇,待第二日天明繼續趕路。
因一路勞頓,幾人少進飲食後,各自入了房內,四人無不是挨枕便著,沉沉睡了過去。就連祝掩那般三月難得一次好夢之人,亦是未有輾轉;眼皮一闔,鼾聲立起。
到得夜半,聞人戰先是為一陣悉悉索索之聲驚醒。杏目淺開,人卻仍是側臥不動。目珠轉兩個來回,倏的一聲,身子已是直直躍起,眨眉便要往臥房橫梁上去。
孰料來人似是早有防備,一招天羅地網,便見一銀絲漁網從天而降,劈頭蓋臉掛在聞人戰身上。聞人戰尚不及呼叫,鼻內嗅得些微微臭氣,兩臂兩腿亂翻個三五回,頭頸一歪,失了神智。
這不速之客如法炮製,很快便又拿下了胥留留同宋又穀兩人。
一時三刻後。
祝掩仍正酣睡,陡聞拍門聲驟。祝掩一個激靈,心神初複,目珠卻是不亮,猛地晃晃腦袋,一手拊膺,輕聲自道:“此刻,可是又在夢行?”
話音方落,卻聞那拍門聲欲重,隱約尚有些低沉怪音。
祝掩一怔,立時翻身,又將指甲狠狠掐在自己虎口,一邊長吐口氣,一邊疾往門邊,輕道:“何人?”
“送人的人。”
“什麽宋人?……送什麽人?”
“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祝掩一聽,登時明了那低沉怪音所來因由,心下連忙計較:難不成胥姑娘他們俱已被俘?若真如此,怎得我竟未聽得半點聲響?這一覺,睡得煞是安穩深沉,怕是早早中了迷藥,著了外麵那群人的道兒。
未待自己尋出個解法,祝掩兩手卻是先行一步,咣當一聲,利落將那門閂除了,身子立時退後數步,正立一側,見門口來人,共有兩位,一著赫赤寬袍,一著綠沈長衫,二人麵目雖是清秀,然這正紅正綠,著實殺人眼目。
祝掩見那兩人倒是彬彬有禮,齊齊弓手,同時啟唇道:“公子,有個買賣,想同你談上一談。”
“請,請。”祝掩作個相請手勢,見那紅綠二人頷首接應,左右手分別拎一漁網,其內所困,正是失神的胥留留同聞人戰。這二人並肩,另一手手腕靠在一處,兩肘皆是後掣,似還一起拖了一物。
祝掩側目一瞧,這二人身後另一漁網內,若非宋又穀,又是何人?
那紅綠二人也不客氣,一路拖拽,死命拉扯,絲毫不顧宋又穀膝頭磕在門檻上,腳背絆在桌凳邊。入得房內,二人將兩位姑娘輕柔擱在床上,卻仍對宋又穀不管不顧,兩手一甩,任其昏沉沉一頭倒在隅角,直撞得灰頭土臉,麵目全非。
祝掩見那二人抱臂在前,臉上也無甚表情,心下不由暗道:這一紅一綠,怎得如此古怪?
“那個,兩位,不知是何買賣,要同在下計較?”祝掩話音方落,卻是陡地抬掌,反又止了來人說話,徑自緩聲接道:“不過,真要做買賣,是不是也得先跟在下說道說道二位來處?”
“木盡。”
“雁盡。”
“吾乃微澤苑澤女座下左右護法。”
“微澤苑?澤女?”祝掩徐徐摩挲下頜,心下暗道:倒是從未聽人提及江湖中有此勢力。見其行事如此不循常理,想來未嚐在武林明麵上走動。
“請恕在下寡聞。”祝掩稍一拱手,道:“這澤女之名,在下實在聞所未聞。”
“這不稀奇。”木盡雁盡又是異口同聲,“澤女本就不欲江湖人知曉。”
“如此,倒是不知,二位這般大張旗鼓,將在下好友悉數放倒,又在此直白表露身份,究竟何意?”
“談買賣!”
“兩位仁兄,買賣,可不是這般談法。”祝掩輕笑,朝那赤衣木盡努努嘴,“若欲要挾,更不是這般作法。”
木盡倒也不惱,側目瞧瞧雁盡,緩自腰間摸了個翠玉兩耳瓶,同雁盡換個眼風,又再齊齊開口,“若是公子不高興,我等這便解了三人所中‘五彩眉’。”
祝掩一愣,頷首不止。
木盡見狀,徐徐上前,傾身將那兩耳瓶近了榻上兩女鼻尖,後則徐徐將那瓶塞去了,便見兩道青煙,自行鑽入兩女竅內。
不消半盞茶功夫,胥留留同聞人戰已是轉醒,二人對望,口唇大開,止不住咂嘴摸舌。
“什麽?好苦!”
“好辣!”
“好酸!”
……
祝掩不解,三人齊齊望向木盡。
“莫慌。五彩眉解藥,便是酸麻苦辣鹹五味齊並,待滋味過了,還得將你那眉毛染作紅綠黃蘭紫五色,才算徹底起了藥效。”
“五色……五色眉?”聞人戰抬掌,一邊解了身上羅網,一邊探手摸摸眉毛,低聲苦道:“我的命怎麽這麽苦!方同師父示愛失敗,這便又要破相了!我都十五了,莫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對麵木盡雁盡見狀,仍是一臉嚴謹,俱是攢眉,又是齊道:“不消一刻,眉毛自會回複原樣。”
胥留留一邊解開身上束縛,一邊強忍笑意,少傾,方道:“祝大人,這二位,你可識得?”
祝掩聞聲,這才回神,沉聲接應:“木盡雁盡,微澤苑護法。”
“微澤苑?從未聽過。”聞人戰起身,一邊抬掌把自己眉毛遮個嚴嚴實實,一邊卻又盯著胥留留臉上一個勁兒的瞧,邊看邊笑。
“兩位說,來此處,乃是同我談個買賣。”
“什麽買賣,還要這麽大動幹戈?”
木盡雁盡對視一麵,齊齊上前一步,直衝著祝掩拱手低聲,“用這三個人,換公子一個人。”
“換我?作甚?”
“做當做之事,盡應盡之責。”木盡雁盡雖是義正詞嚴,但也不由笑道:“將我微澤苑一女弟子,迎娶進門!”
胥留留同聞人戰皆是一愣,側目偷眼祝掩,見其口唇微開,頰上泛紅,支吾羞道:“娶……娶何人?”
“公子善忘!既已有床笫之歡,怎可這般寡情薄幸,翻臉無情?”
“沒……沒有,不是……何曾……”祝掩急急擺手,羞惱尤甚,怕是此時滿身是口,也難將因果說個明白,更不消提他現在已然懵楞當場,齒鈍舌短。
幾人僵持約莫一袋煙,麵麵相覷,各懷心思,卻又不見進退,不言不動。
聞人戰候了些許辰光,麵上反見懽快,終是跳將出來,輕咳兩聲,道:“胥姐姐,我瞧你那眉毛,已然複原,想來我的也當如是。”話音未落,聞人戰稍一扭頭,抬掌一指房間隅角仍昏昏沉沉的宋又穀,嬌聲喜道:“你們怕是忘了,此處還有一人。快給他用上那五彩眉解藥,我非得好好瞧瞧他的笑話,臊他一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