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蓮堂
與此同時,垂象境內一處地宮。
燭火明滅,氣氛陰森。
殿內開闊,四麵雖是石壁,卻已寸寸鋪了金箔,壁上處處可見巨大石雕——或人或獸,或鬼或佛,尚有些千眼百臂之像,亦有些半男半女之形。四隅各一高腳火盆,熾火熊熊,劈啪之聲不絕。
殿內正前,乃一巨池,徑長怕是有五丈之多,池內正中,乃一玉床,玉床左右水內,卻是些眾生煉獄苦相——肉身紅蓮裂,內髒熔熾無間,鞭驅舌犁,鷹鷲食眼……單看如此情狀,饒是七尺男兒,也得連連呼救,再也不肯瞧上第二眼了。
巨池背後,立一實金巨像,所塑乃是男女交合之態;男有獠牙,兩目前突,裸身後仰,兩腿大開,正將那巨物上翹,迎向身前一女;女子額上有角,臀上有尾,呈仆身狀,亦是不著寸縷,兩臂緊扣男人脖頸,笑得靡靡可怖。
玉床之上,臥一人,麵上戴一玄色三眼獠牙威怒金剛麵具,頭頂及脖頸,仔仔細細為一玄色大巾所包,右肩袒露,軀幹隻裹了件赤色法衣。其側一女,披發已過腰際,杏目流盼,竟引得殿內熏風陣陣;朱唇半開,那嫵媚容姿,已是讓人再挪不開眼去。想來若是真真男兒漢,為了長久見此花容月貌,即便身邊滿是煉獄惡鬼懲治眾生之相,定也甘之如飴,宛若身在九霄天上一般暢快酥熱。
這女子,單論一張玉麵,已有如此魔力,更不消提,現下她亦是裸身坐在那玉床之上,鵝頸似蝤蠐,肌膚如白玉,纖纖兩指,擇了身下一粒葡萄,柔柔遞進嘴裏,貝齒一闔,汁液四溢。
女子咯咯嬌笑,一掌近了口唇,目光掃一眼殿內跪著的一白衣男人,輕歎一聲,原本並在一處的兩膝卻是徐徐打開,兩股之間,若隱若現,然其眼底,卻陡然變得聖潔起來。這般細觀,便似隱約聽著這裸身美人兒一邊嬌聲急喚著“來來”,一邊又抬臂反手驅趕道“去去”,惹得男人心癢難耐,卻又進退不得。
“法王,尤耳使臣已死。”白衣男子麵目倒是模糊,也無可取,也無不可取,抬掌作揖之際,已是恭敬奏道。
玉床上那威怒法王冷哼一聲,支肘上前,食了女子遞上一顆葡萄,一邊咀嚼,一邊緩道:“水寒珠何在?”
“那珠子……水寒失了……”白衣男子舌尖發麻,半晌方再支吾道:“執法的色陰魔羅急報,說那珠子並不在外使身上。”
威怒法王舌齒動作乍停,長納口氣,冷道:“何故?”
“色陰魔羅也不甚明白此事,在那少揚城上,其查得那使臣口內所藏鶴顱蛛絲,本想順藤摸瓜,孰料蛛絲另一頭並無旁物,因念著不欲多生枝節,隻得一掌了結那使者性命。”
“一掌……”威怒法王輕笑,直臂挺身,急摟上女子肩頭,一手揉搓豐滿,一手緊抵其後頸,又再接道:“倒是不知,若是琥珀衛察覺那屍首,當將那一掌算作是大明孔雀摧,還是那葡山四絕掌?”
“法王英明。”白衣男子又再仆身,不敢定睛前看,垂目再道:“色陰魔羅現仍在少揚,傳來消息還說,尤耳外使一事,牽連到了祥金衛同赤珠衛各一名。”
“這下,豈不更妙?令色陰魔羅先行回返,水寒之事再做計較。怕是姬老頭跟魚悟僧,不日便得現身,若是還招惹上了赤珠衛,倒不知那鹹朋山莊的人,可也要先去插上一腳。之後魚悟想把那害命之事全推到葡山派頭上,怕還得思量思量柳難勝同胥家的姻親。”威怒法王一揚手,陡見那水池池麵氤氳,待得片刻,明火大起,映襯池內殺戮磨折惡相,更顯得這地宮跟那陰冥一般無二。
白衣男子見狀,頓首叩拜,後便起身,退至殿外。
“重光姬,此番截殺外使,你當記頭功。”
女子淺笑,柔柔上前,將麵頰貼於威怒法王胸膺之上,媚道:“原想尤耳國內那步棋不過畫蛇添足,未曾想,倒也有些用處。”
“候了這般久長,而今終是見了他的紕漏,得了他的破綻。”
重光聞聲,一掌緩抬,輕巧撫弄威怒法王腰腹,玉指倒似遊蛇,一寸一寸,摸上其頸項,惜得尚未觸及那脖頸大巾,便見水池上自行襲來一點明焰,挾力帶風,撲的一聲,已是打在重光麻穴之上,重光輕呼一聲,急急縮了手,回眸一瞧,烏發已是起火。
重光姬那痛呼似斷未斷,見狀反又懶懶糯糯拉長尾音,啊的一聲,倒似百轉低吟,轉身便投入池中,先火後水,沒頂不見。
威怒法王這方揮袖,眨眉功夫,池麵上那火焰自熄。
“重光,你入我九品蓮堂,時日可短?”
聽此詢問,重光姬方自水底鑽出,腰肢一軟,玉腿高抬,身子徐徐向後,兩臂一搭池沿,頷首挑眉,更顯得妖冶異常。
“回法王,已有七年。”
“既是如此,那你便說說,方才那一罰,當不當受?”
重光姬掩口嬌笑,“重光知錯。”言罷,伸個懶腰,身子上浮,直將那雙峰露出水麵,悠悠鼓著蕩著,方再接道:“重光隻怕,魔羅此行,並未得珠,可會是有人暗中同蓮堂作對?”
威怒法王聞聽,卻是喝喝直笑,重光姬見狀,愣了一愣,不知是否因著身子浸入池水之故,頰上倒愈見紅潤起來。
半晌,威怒法王方長歎一聲,緩再接道:“我本嫌這局麵,尚不夠亂,現下看來,豈非天助?倒是重光姬,可是為那水寒珠迷了眼目?”話音方落,肘上一點,身子立時騰空而起,前撲之勢,迅如閃電。那重光姬尚未來得及眨眉兩回,便見殿內明火全熄,目前歸於冥蒙,後則身子一抖,感威怒法王一掌扣壓其陰,一掌緊鎖其喉,直將她身子按往池沿,或輕或重啃咬玉背。
重光姬又再嬌笑,身子前伏後倒,顫聲應道:“唯以蓮堂為先,唯以法王為上。重光不過憂著那色陰魔羅可會將水寒私藏不繳,怕其蒙蔽法王罷了,豈敢有些旁的覬覦。”稍頓,卻又嬌聲歎道:“然則珠寶美玉,金銀首飾,又有哪個女子不貪不愛,嫌多不受?”
威怒法王聞聲先道:“外使已死,這差事,於我這處,尚算圓滿;然則水寒未見,魔羅不歸,便是生不如死,如若回返,終是要受火刑,你當其膽大遮天,敢這般放肆?”稍止,語速反是放緩,一字一頓道:“女……人……”
重光這遂放下心來,抬眉正瞧見那金塑陰陽相合像。偌大殿內,隻聞得水浪輕拍之聲。
胸前瑞雪,眼底桃花。然女人心內卻是念著:其功甚深,方才入水竟已不帶絲毫聲響。目珠一黯,轉念再道:那水寒珠,如今究竟,入了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