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易雲天的苦

  易雲天直起腰、抬起頭。他眼中的易楓手托著下巴，眼睛微微閉著，說話有氣無力，憔悴又沮喪。他知道，近來一段時間牧清崛起太快，這使得易楓備受打擊。家事國事都有諸多不順，萬流城那邊出爾反爾的態度，小池家族隔岸觀火的行為，還有光明教廷欲蓋彌彰的放縱挑撥，這些就像蒼蠅之於肉，揮之不去。他心疼自己的這個兒子，不忍心看他這樣略沉孤獨，易楓需要有人陪伴，他不忍心離去。他回答易楓說道：「諸事不決，因故留下。」


  易楓重複一遍易雲天的話。「諸事不決，因故留下？」他自怨自憐地嘆了一口氣，「諸事如何解決，你能告訴我？」


  「我們能一起討論。」易雲天說道，「一個人可以走的很快，但是兩個人才能走的更遠。楓兒，不管前路有多麼坎坷，我一定陪你走到最後。」


  易楓緩緩站起來，面容複雜地走到易雲天身邊。易雲天並沒有在易楓複雜的表情中看到感動。他微微有些失望。難道這樣的溫言暖語都無法打動他？他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


  易楓問易雲天。「六叔，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什麼問題？「


  「能不能如實回答我？」


  「可以。「


  「你發誓，一定要百分百如實回答。不可摻假。「


  「我發誓。「易雲天手舉過頂。」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


  「有傳言說，我是你的兒子，屬實？「


  易楓雙拳緊握很不自然地垂在身前，他眼神複雜，整張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充滿的緊張感，神情嚴肅認真。


  易雲天險些破口而出說，你就是我的兒子，根本不是傳言！但是他忍住了，他搖頭說道：「傳言不可信。我是你的六叔。」


  易楓緊握的雙拳緩緩散開，整個人都鬆弛了，臉上緊繃的肌肉一瞬間變得鬆弛，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本王出身正統，怎麼可能是私生之子？「


  易雲天的心，在滴血。眼窩裡有淚珠在打轉。他借著轉身的空檔順勢把眼角的淚痕擦拭乾凈，之後說道：「楓兒，你勿聽坊間訛傳，你早晚要自立為王的。那些流言蜚語對你不利。「


  易楓點頭說道：「說道自立為王，如果按照教廷之前的承諾，下個月——也就是十月初六——我就可以可以受封為王了。可恨……「易楓一拳打在桌子上，棒棒作響，」牧清這個天殺的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搶了函谷關，這讓我不得不與萬流城讓步協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易雲天說道，」這一次如果能夠聯合小池家族把牧清這個禍根徹底挖掉，你的未來就無限可期。「


  「挖掉？談何容易啊。「易楓搖頭嘆息，」現在的牧清可不是像以前那樣靠著美人計就可以做掉的。他現在成了香饃饃，他有始祖炎龍術，他有天啟帝國寶藏的鑰匙，還有那個什麼幽蘭白葯，這些都是各大世家貴族爭相搶購的東西。他只要肯低頭，這個世界任他馳騁。反倒是我，空有酆都城一座，民心似乎並不與我同德，這讓我百般挫敗。那些該死的賤民，天生一副賤骨頭，以訛傳訛，殺都殺不完。「


  「從現在開始不可再殺了。「易雲天勸誡說道，」民心只能養，不可殺。「


  「為什麼不能殺？必須要殺。頂撞我的、蔑視我的、誹謗我的，都得死！」


  「人都死了，酆都城以及你的領土之上浮屍遍地，又有何用？「


  「我不管那麼多。總之，刀和劍，才是讓人閉嘴的最優手段！「


  「是的。刀劍確實能夠讓人閉嘴，但是一旦他們覺醒反抗，一旦他們也有了刀劍，那麼將會形成不可逆轉的洪流猛獸。其威甚大。「易雲天言語諄諄，」楓兒，你不要犯糊塗啊。「


  「你才是老糊塗了。「易楓愣著眼睛，」你是我六叔，不是我爹。不要總擺出一副教化蠻族的嘴臉給我看。我是君，你為臣，本王還用得著你教習？「


  這幾句話說的極重。易雲天原本圓潤的面龐上突然暗淡下去，恍若蒼老了十歲。他退一步說道：「是。定國公說的極是。老臣記下了，下次絕不敢造次。「


  易楓說道：「記下就是再好。以後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我希望你能做到君臣之禮，給那些嘀咕我的人做一下表率。讓他們都知道，你只是我的六叔。不是我的爹！「


  易雲天兩隻手縮在袖子里，不停的顫抖。他竭力剋制著他的情緒，不讓自己表現出來。他回答說道：「老臣一定謹遵定國公諭旨，以後身先士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無怨言。「


  易楓一隻手搭在易雲天肩膀上，表示他的恩澤厚愛。他言語開始轉向溫軟。「您是家族棟樑，又是國之重臣，我希望……你為什麼發抖？「


  「有點感冒。身子涼。「


  「那麼，你趕緊回去休息去吧。「


  「是。老臣這就離去。「易雲天轉身邁步剛剛走出五步遠，易楓又把他叫住。


  易楓說道：「等一下。「


  「國公還有什麼事情？「易雲天轉過身，他沒有抬頭。他此時多麼希望易楓能夠說一些安慰的話，比如多喝一些薑糖水驅驅寒氣。


  然而，易楓並沒有如他所願。易楓說道：「關於十一月六日，牧清在南屏城將於慕容恪、牧有業會談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希望的肥皂泡終究還是破滅了，易雲天等到想要的問候，他好生失望。但他不得不收斂情緒，去回答自己親兒子的問話。「必須要破壞掉！如果牧清和慕容恪、牧有業結盟，那麼牧清就可以安心與您定國公交戰，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易楓很不耐煩，「我問得是怎麼破壞掉。」


  「如果只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一定……不對，是似乎不可以破壞。」易雲天補充說道，「這件事必須要依靠小池青樹和光明教廷的力量才可以。「


  「如何做？「


  「前日，我已經給小池青樹和教廷靳羽西主教去了信，我對他們說，牧清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應該聯手破之，他們……「


  「你寫信我怎麼不知道，為什麼不通過我寫信？」易楓冷了臉，「誰給你的權力？」


  易雲天內心深處已經哭嚎成一片，在這種關鍵時刻，易楓居然還念念不忘權力二字？我怎麼會生下有這樣的兒子？易楓沒說一句話，就像一擊重拳砸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情已經成了渣。他強忍內心的悲痛，說道：「老臣知錯了。」


  易楓陰沉著臉說道：「結果是什麼？小池青樹和靳羽西怎麼回復你的？」


  「小池青樹給出了三段截殺方案。靳羽西主教表示同意。」


  「說的詳細些。」


  「是。」易楓低頭拱手，行君臣之禮。「所謂三段截殺，旨在不讓牧清順利抵達南屏城。小池青樹提出，第一段截殺範圍是從函谷關到風陵渡這段形成的天空。他現在有十隻蝠龍獸，只要牧清敢乘坐雙足飛龍前往南屏城，他必將其擊落。第二段截殺是從青竹鎮到風陵渡這段的陸地，他建議由您派遣兵將化妝成土匪去伏擊，他建議在石門峽設伏；第三段是從風陵渡到南屏城的黑水河流域進行設伏。靳羽西主教表示，他已經安排綠牙趕往距離風陵渡一百五十里的黑水河，在死人澗設伏。如此三段截殺，牧清想必插翅難逃。」


  「好計策！好謀略！「易楓突然心情大好，只要牧清被伏擊身亡，他就在無敵手。


  易雲天問：「現在小池青樹和靳羽西主教等著我回話，我們這邊何人統兵設伏？」


  易楓問：「你有人選嗎？」


  「老臣如何？「易雲天問道。


  易楓擰眉想了想。「非常好！你去最合適。我給你一千玄甲軍，再加上我的十名影衛，夠不夠？」


  「稍顯不足。「易雲天說道，「在一線崖，柴東進數千人圍殺牧清都不能殺死他，區區一千玄甲軍如何夠用？」


  「兩千玄甲軍，五十名影衛！」


  「還是不夠。「


  「不夠就沒有了。「易楓說道，「你截殺不成，還有教廷綠牙呢。讓他們多出力。」


  易雲天抬頭看了一眼志得意滿笑容滿面的易楓。這才多長時間，只因你看到有人去截殺牧清，你就笑容可掬？易雲天忽然對易楓大失所望，極其失望。他眼睛一閉一睜，難掩失望之情。「好吧，盡人事聽天命吧。但願國公爺洪福齊天，但願牧清不祥之兆纏身。」他恭恭敬敬的給易楓鞠躬，「若是無事，老臣退下了。」


  易楓揮手對他說道：「走吧走吧。明天就帶人趕往伏擊地點吧。」


  「是。」易雲天緩緩向房門外走去。


  就在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時候，他忽然聽到易楓大聲說道：「來人，擺駕後山。本王要去快活。」


  易雲天淚從兩頰滑下。自言自語：「有王如此，焉能不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