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平天下

  黃直回過頭又對段明說道：「我敬佩的是三木兄弟，而不是你，我很不喜歡你。所以，我把你送到青竹鎮以後，你我緣分斷絕。江湖永不見。」


  段明搖頭苦笑，正想反唇相譏。牧清率先說話了。


  「黃直你想走？那怎麼成。在三岔路你也看到、聽到了，我有遠大的政治抱負，我需要你的幫忙。呃，簡單說，我要把你發展成左膀右臂。在我的團隊里，少了你可不成，「他盯著黃直，引誘黃直，「我要治癒八荒，提振天下，你不和我一起去做一番大事業嗎？」


  黃直說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干。「


  「更重要的事情？」牧清冷哼，無外乎就是尋找牧清和暮雪寒山，沒出息。他心裡這麼想，嘴上還是問，「你幹嘛去？」


  「我去完成四奶奶交代的事情。「


  「四奶奶交代你去做什麼事情？「


  「那不關你的事。」黃直說道，「我們說好的，互不打探。「


  」好，互不打探。「牧清說道，」我問你四個問題，你若回答的好，你愛去哪裡去哪裡，我不管。「


  」第一個問題是什麼？「黃直問道。


  牧清說道：「你中了筋虛散的毒，我給你解了毒，完事之後，你拍拍屁股就走人，是不是不仁？「


  黃直想了想。點頭說道：「大恩未報，我卻離開，確實不仁。「


  牧清又說道：「虎頭山和海老山那些土匪幫我們脫困，他們馬上面臨被圍剿，你卻獨自離去，置他們生死不顧，棄之如敝履，這是不是不義？「


  黃直促狹凝眉，面色漸漸開始出現羞愧。他沉吟須臾之後，赧然說道：「確實不義。」他盯著牧清，「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牧清接著說道：「你口口聲聲要找牧清，我告訴你，我就是牧清。但你——「


  「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牧清，我不相信。「黃直言辭果斷。


  「——又不相信，我跟你說我知道如何找暮雪寒山，我還邀請你跟我去尋找天啟寶藏，但是你呢，孤傲耿直、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陷入自己一個人的情緒中出不來，就你這樣也能找到牧清？明明有更好的渠道和手段，你僅僅因為嫌棄身邊人——比如段明——的市儈促狹，就把找到目標的可能性置之不理，甚至是棄之不顧。你如此不明是非，不辨真偽，還有不分輕重，若是你的四奶奶知道，她老人家會不會氣死？再者說，你如此輕鬆放棄達成目標的可能性，你把親人的囑託放在何處？你告訴我，你這樣的表現是不是不忠不孝？「


  黃直啞口無言。羞愧之情愈發嚴重。


  牧清繼續語言轟擊黃直。「你如此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有何面目行走天下？」


  「我……你……「黃直支吾難言。


  牧清情緒開始激動起來。「我什麼我？你又什麼你？「他對黃直怒目而視，「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你把牧清和暮雪寒山當做唯一的寄託去處理。我就想問問你，你的生命中就一個牧清，就一個暮雪寒山？世界如此之大，那麼多不公正不公平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匡正，那麼多窮苦人活的水深火熱，活的無依無靠，他們被這個世界蹂躪欺壓，你不去想著提振綱常，你不去想著為天下人謀福祉，腦子裡只想著兩個無足輕重的人，你的世界為何如此狹隘促狹和逼仄？」


  這一大段惶惶大義，段明聽得瞠目結舌。他只以為牧清卑鄙、狡詐、姦猾和自私，沒想到他心中溝壑如此之深，胸懷和目標竟然如此遠大，他所謂的統御八荒就是要匡扶天下？他內心雖然不能完全的苟同正確，但是也聽得激昂澎湃。他邁一步站在牧清身前，說道：「今天我算是看到另一個你了。我猛然覺得跟你合作是多麼正確的事情，我想……「


  「我想！你先一邊兒涼快去。「牧清劈頭蓋臉對段明一頓奚落，」我現在沒時間搭理你。你起開。「他扒拉開段明，與黃直面對面，眼對眼，」我的幾個問題，你回答上了嗎？「


  黃直搖頭，誠懇地說道。「無言以對。「


  「那你還走不走？「牧清問他。


  「不走了。「


  「為什麼不走了，說說你的感想？「牧清步步緊逼，」你若是說的不好，我還得讓你滾蛋呢。「他盯著黃直的瞳孔，施加持續不斷的壓力哦，」我寧要真情實意的愚蠢笨蛋，也不要虛情假意的天才混蛋。「


  黃直仰頭遠處，目光深邃。他說道：「剛剛你一番慷慨激昂的訓斥對我而言，猶如醍醐灌頂。你讓我想起家族中的一位長輩，他是我的大爺爺，他心憂天下，為了救萬民於水火，不惜一人獨闖龍潭虎穴，他為了一個承諾就把把整個家族封印到一個與世隔絕的海外孤島上，族中老少對他多有不滿怨恨，怨念更是頗深。但他依舊堅持自我，我記得他臨死前拉著我的手說，相比於天下萬民，一個家族的興衰迭代又算的了什麼呢？小直啊，假如有一天，你面臨握我曾經遇到的抉擇，不要猶豫，堅定地站在更廣大人民的利益上。縱然死了，死就死了。我們皇——」


  皇甫家族這四個字險些從黃直嘴裡脫口而出，他強行止住將要破口而出的語言。他觀察牧清和段明，見到他倆正在交換眼神。他並不知道牧清和黃直早已在他語言的簡單停頓中捕捉了重要信息，他倆都明白黃直就是皇甫直無疑，牧清和段明表情上依舊隨意自然，看不出一點的違和感。他們還催促，「你們黃家怎麼了？「


  黃直糾正了語序，繼續說道：「我們黃家，憂的是天下民，傷的是天下事，假如有一天這個世界再次需要我們家族人入世起刀兵，如果必須，那就必須加入世俗紛爭，絕不能猶豫。」


  牧清高興極了。黃直這番話透露的信息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一直發愁如何突破黃直的防線，這下他找到了攻堅方向。他堅信總有一天，能把整個皇甫家族收入囊中。他笑了，特別開心的笑著。


  黃直不明白牧清為何發笑。他只以為牧清還在責怪他，於是他躬身施禮說道：「你的一番話讓我重溫爺爺的臨終遺願，所以我想感謝你，同時我想對你說，我知錯了。我向你保證，等我送段明到達青竹鎮以後，我靜靜地等你。我陪你走天下，我和你一起，平天下不平之事，匡天下不正之風，撫天下不綱之常。」


  牧清長處一口氣。這一關終於闖過來了，爺爺的，雖然我一番番話講得都是真心話，但我沒傻到會相信我這一頓疾風暴雨就能讓你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咱倆之間還有諸多難以共融的問題。這些問題只能交給以後去一個一個解決。他說道：「哈哈哈哈，有黃大哥陪我，咱倆一定亂天……不對，平天下，御八荒！」


  黃直對牧清拱手說道：「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咱們青竹鎮見。「


  牧清往他身前邁一步，借勢低聲對他說道：「段明口口聲聲要上船入伙，這些話你可不能全信。他和你我畢竟不是一類人，在青竹鎮你要好好看住他。如果有什麼異動，不妨下手狠一些。「


  黃直聽得一怔，轉念之間明白『下手狠一些』是什麼意思，他本就不喜歡段明，類似這種逢迎事故、貪生怕死的小人，他一直憎惡。因為愛屋及烏的原因，他之前對牧清也有一些偏見，他之前一直不明白牧清為何會同段明打得火熱，此刻明白牧清並不是真心收納段明，他有一些釋然，但要是因此就鐵石心腸出手狠辣又不是他的本願，於是他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必須，我會給他一些教訓。「


  牧清說道：「我說的可不是教訓。想想之前我們做囚犯時他是怎麼對我的？「


  黃直說道：「我會儘力的。但我不會傷他性命。」


  牧清搖頭。黃直怎麼就這麼軸呢？就他這性子，早晚吃大虧。牧清說道：「好吧，好吧，不傷性命。隨你隨你。」


  黃直說道：「三木兄弟，你我青竹鎮再見。告辭！」他向右跨出兩步，不由分說地單手將段明攬在懷中，縱身一跳，潛入石台下的潭水中不見了蹤影。空氣中還殘留著段明殺豬一般的不滿和嚎叫：」該死的，跳之前你說一聲啊！「


  牧清看到他們兩人的身影沉入水中不見了蹤影，他轉身走向地宮，一邊走一邊看手腕上噬心咒的印記，他自言自語：「得想辦法儘快把這個噬心咒消了去才行。這是最大的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