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陳讓放開齊歡,一派淡定,和她猝不及防將呆怔寫在臉上的樣子截然相反。
一個小工作間里,兩個在這工作的人都被嚇到,反觀陳讓這個打攪別人工作的不速之客,倒是很沉得住氣。
齊歡抿住微腫的嘴唇,無言憋紅了臉。剪輯師就在玻璃後面,之後一段時間他們天天得共事,經這麼一出,又多了麻煩,想想都覺得尷尬。
「怎麼,會疼?」陳讓眉梢輕挑,「可我沒咬你。」
「你……」齊歡瞅著他,忍不住質問,「你進來幹嘛來了!」脈搏慌亂沒有章法,心砰砰亂跳,久違的感覺。屏幕上的影片放到哪了,她也全無頭緒。
好不容易佯裝平靜,就這麼被他破壞。他總是這樣,總是能輕而易舉就教她失態。
陳讓答得半點不臉紅:「我來看看你們工作。」
齊歡忍不住想呸他,這一臉冠冕堂皇,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他視線微微下移,齊歡見他盯著自己的嘴唇看,警惕起來,「你不要再在這……」
恰時手機鈴聲響,她噤聲。陳讓瞥了她一眼,接起電話。
大概是公事,他和那邊說了幾句,收起手機,「我有點事,開完會來找你。」說罷忽地湊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他挺拔背影瀟洒離去,徒留齊歡在凳子上悶坐。
許久,感受到玻璃后剪輯師投遞而來的探尋視線,她尷尬地別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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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陳讓這個插曲,午後短短几個小時,對配音工作間里的兩人來說,過得可謂是意外的豐富多彩。
好不容易撇開其它,齊歡忙到四點多,和剪輯師互相放過,各自去休息。她找了個安靜無人的休息間待著,喝完水,接到張友玉的電話。
張友玉還是和以前一樣咋呼,大喇喇嗓門,聲線未變,語氣和音調都和舊時無異,絲毫沒有生疏感。齊歡心裡那一絲絲因為闊別而產生的陌生,幾句話下來就被沖淡。
熟悉的人依舊熟悉,改變的,彷彿只有時間。
齊歡今天已然收工,沒有事情要忙,悠哉和她閑談。張友玉說了一通自己的現狀,又問清齊歡的狀況,直說到口乾舌燥。
對於齊歡現在的職業,張友玉反應比庄慕更大些,頗感興趣地問了好多問題。相同到是,最後兜兜轉轉,還是和庄慕一樣,問到了陳讓身上。
「你和陳讓打算怎麼辦?」
和庄慕吃飯的時候,齊歡想著安定下來就找時間聯繫他,這當頭她笑得無奈:「我本來想找他,但是現在好像不用了。」
張友玉誇張地吸了口氣,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齊歡闡明當下情況,才教她平靜下來。
「你們也太有緣了吧?這都能遇上!」張友玉感慨。
「我也不知道……」齊歡笑,不曉得說什麼才好。當然,方才工作間的那件事,她沒告訴張友玉。
「那你打算怎麼辦?」張友玉在那頭問,「陳讓和你離得這麼近,你和他……你打算怎麼辦?」
齊歡默了默。
那邊追問:「你還喜歡他嗎?或者,你還想不想和他繼續?」
齊歡略有悵然,下意識複述:「還想不想和陳讓繼續啊……」
……
左俊昊一直打量著陳讓的臉色,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然而陳讓一如既往,面色沉和。他離門邊只有三步之遙,邁過門檻,齊歡就在裡面。左俊昊比他更后一點,三步半。
齊歡沒發現他們在外,專註聊著電話。
方才開了個小會,短暫的工作處理完,陳讓就馬不停蹄跑來找齊歡。路上遇到這個組裡的人,似乎是齊歡的同事,看到他們時雖然表情奇怪,但還是給他們指路,告知了齊歡的去向。
原本要進去的,不妨聽到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他們便停住腳站在了這。
齊歡那句,「還想不想和陳讓繼續」,隔著未關的門,他們聽得一清二楚,那悵然語氣中,若有似無帶著一絲自我質問。
靜默間,左俊昊心都吊了起來。可惜沒能聽到後面的,沒等齊歡再說什麼,就聽她「啊」地驚叫了聲。
「這飛蟲……」
而後裡頭傳來她咋呼飛蟲有多大的鬧騰動靜,似是卷了疊報紙手忙腳亂拍蟲子。
待蟲子解決,話題也換了一個,先前那個問題,並沒能聽到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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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歡收到陳讓消息的時候,已是傍晚,她準備去吃晚飯,看清消息內容,稍作猶豫,最後還是依簡訊里所言,到酒店大門處等他。
陳讓開車停在路邊,降下車窗,「上來。」
她問:「去哪?」
他沒答,反詰:「怕我賣了你?」
「……」齊歡默默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車一路往市區開,或許是太累,和他二人單獨於車裡相處的情況,氣氛本該緊張,但她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車停在一家餐頗有格調的餐廳前,全程小憩的齊歡迷濛睜眼:「吃飯?」
陳讓點頭。
她道:「組裡有飯吃……」
「不喜歡。」
她奇怪:「不難吃啊。」
陳讓說:「不夠辣。」
「你不是不喜歡吃辣?」
他看向她,「現在喜歡了。」
進去坐下,侍應引路將他們帶到二樓的包間。齊歡落座后不甚自在,陳讓瞧著她不安分的姿態,淡淡蹙眉,「你幹嘛?」
「那什麼……」她說不出所以然來。
陳讓注視她幾秒,「怕我?」
齊歡頓了頓,和他對視,「……沒有。」
「那就好好坐著,好好吃。」他斂眸,沒有更多言語。
菜陸續上桌,飯畢,陳讓帶齊歡出去,卻沒直接回去,開車到距離餐廳二十分鐘的廣場。停好車,徒步往廣場中心走。
兩人坐在廣場上的石凳上,夜幕垂垂,穹頂暗色最濃,星點和月鉤兒的光芒也最盛。那夜色蔓延到天際,顏色就淡了許多。
這樣的場合,很適合談話,正好原本也打算要電話聯繫他的。齊歡稍作醞釀,起了個頭:「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沒有。」陳讓回答的很乾脆。
齊歡側目,「沒什麼要問的?」
「這個倒有。」
齊歡等他發問,關於方方面面,都做好了準備。不想,他開口卻是問:「嘴唇疼嗎。」
她頓住,下午在工作間的那個吻浮上腦海。臉不禁微熱,用他的話回他:「你又沒咬……」
「那咬了的呢。」
她一瞬啞言。
陳讓平和的眸光,像是在引導著她,帶她回憶。
就像事情只發生在昨天,那個午夜街道,他站在路口咬破了她的嘴唇。她哭著說會記得,以後一定會把那一個小傷口還給他。
倏而五年,前一瞬他們分開,這一刻,並排坐在同一個位置上,須臾時光快如奔騰長河,拍馬也難及。
眼前是行人絡繹的廣場,前一個節日的裝飾還掛在路燈燈柱和樹上,彩燈亮著,離得遠些看起來頗有銀花火樹之意。
陳讓的聲音就著夜風:「別的東西我不問。你別胡思亂想,也別隨便做決定。」他對上齊歡的眼睛,「我知道你心裡有我。」
齊歡怔了怔,回過神微低頭,「這麼自戀……」
他似是勾了勾唇,很短暫的一瞬:「你是沒寫在臉上,但都寫在眼睛里。」
言畢,陳讓站起身,「走吧。」往前走了幾步,他回頭,朝她伸手。
齊歡沒動,他挑眉,「要不然我找張紙巾包起手,你再握?」
時間變幻,場景改變,人還是一樣的人,只是位置變了。曾經主動的是她,耍賴蹲在地上不肯走,用袖子包住手也要他拉她。
如今,他開始嘗試著,去做從前沒做過的那些事。
五年改變了很多東西,回去禾城,城建翻新,一大半都和他們讀書時不一樣,但就算如此,也並不足以將所有東西都變得面目全非。
分開會有陌生感,一時難以適應,這很正常。
五年很長,但也不算太長,現在他們都在。
不遠處升起孔明燈,澄黃盞盞,緩緩飛向天際,和家長手牽手的小孩們看見,雀躍起來。
齊歡握住陳讓的手,沒有讓他等太久。
陳讓拉她站起后就收手,被她拽住。夜色下,齊歡一本正經叫他的名字:「陳讓。」
「……嗯?」
「五年很長對吧。」她語調平平,眉目籠著一層淺黃燈影,「在外面的日子,一開始我每天都是掰著手指過的。」
他因她的話,面色慢慢沉下來。
「那時候覺得難熬,現在站在這裡,回頭想想就也還好。」齊歡的聲音輕淡,但沉穩有力,她抬眸直視他,「別的不多說,我只告訴你,從回來的那天起,我就沒打算過要躲你什麼。」
掌心和他相握的熱意似乎更甚了些。
「這個項目需要小几個月,我不胡思亂想,也不隨便做什麼決定。」她說,「那個時候我走得太倉促,現在有足夠的時間,感情這件事,我們好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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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酒店,陳讓一路跟齊歡到她房門口,她輸密碼時見他還不走,不由一怔,「你幹嘛?」
「喝杯茶。」
「我房間沒茶,這麼晚了,你……」
她一邊說,門「嘀」地一聲開了,陳讓沒給她聒噪的機會。
門在背後被甩上,齊歡踉蹌兩步,背抵著牆剛站穩,他熾熱呼吸就覆下來。被圈在牆邊動彈不得,腦後被他的大掌叩著,被動仰頭承受他奪掠親吻。
齊歡手被他鉗著,微皺眉頭,只能從喉嚨發出支吾聲響。陳讓單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托起,她下意識驚呼,嘴唇被咬得吃痛,背靠牆半懸空著,不得不纏住他腰身,依託在他身上。
從門后直至沙發上,親吻長達五分鐘,陳讓嫌領帶礙事,單手拆了扔在地上,途中亦沒有放過她。
好不容易結束,齊歡仰躺著,背後是軟綿的沙發,視野里一片天花板的白色,喘息急促難平。
陳讓拿開她擋在他胸膛前的手,沉沉壓著她,「欠你的生日禮物,補給你。」
齊歡滿臉緋紅,佯怒瞪他。
「誰要你親幾分鐘當生日禮……」
話沒說完,他再次俯首,她的不滿湮沒在唇齒間。
這一回,比第一個吻還長,足足二十分鐘,齊歡差點斷氣,又急又氣,曲腿踢他。
陳讓壓住她的膝蓋,淡然看著身|下她頭髮微亂,有些靡艷的模樣,一本正經道:「四乘五,二十分鐘正好。」不用看扔在茶几上的手機,他算的時間應當不會錯。
五年五個生日,一次五分鐘,總共二十五分鐘……他怎麼不掐個表計時!
齊歡踹不了他,只能怒目:「我今年生日還沒過!」
「哦。」陳讓很鎮定,「提前送你,不用客氣。」
他一副「你撿了大便宜」的表情,氣得齊歡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