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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二十三)

  一股濃郁的肉焦味從門縫外飄入,針似的刺著田廣冰,叫他眼皮控制不住地亂跳起來。


  慌亂間,田廣冰心思急轉,撲上去一把抄過還未掛掉的電話:「喂?」


  臭味依然濃郁,但也沒有繼續蔓延下去。


  電話那邊的孩子沉默了片刻:「田老師。」


  田廣冰竭力壓下顫抖的聲線:「柳老師她累了,有什麼話可以跟田老師說嗎。」


  毛頭小子笑:「老師,我明天想打籃球了。」


  田廣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不敢繼續拖延下去,一咬牙,應承了下來:「好。」


  孩子嘻嘻地笑起來,童音通過嗶啵的電波傳入人耳,叫人後背一層層往上冒雞皮疙瘩。


  毛頭小子說:「老師,晚安。我明天再跟柳老師玩『打電話』。」


  「電話」掛斷,田廣冰看著右上角信號顯示為零的手機,臉色鐵青。


  ……他們……好像真的闖了大禍了。


  情侶兩人膽戰心驚,雙手互握,側耳細聽著外頭的動靜,掌心又濕又滑,如同握蛇。


  確認外面久久沒有動靜,田廣冰拉過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在她掌心寫:「休息吧。」


  柳成蔭仍無法忘卻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回道:「那裡真的有個女人。」


  田廣冰想了想,寫問:「長什麼樣子。」


  柳成蔭記憶力不錯,慌亂之中那一眼更是印象深刻:「長髮長裙,臉雪白,一身黑,長得挺漂亮的,打扮得不正常,像個中世紀的人。」


  田廣冰微微點頭,毫不懷疑道:「記住了。」


  他又握一握女友的手,扶著她的肩膀想叫她睡下。


  柳成蔭驚魂甫定,順勢想要躺下,誰想越過他的肩膀,她隱隱看到窗外有什麼東西在動,連帶著窗玻璃也有細微的震動。


  她起初以為那是窗外的樹枝在摩擦著窗戶,但是她怎麼看都覺得那道影子鬼祟,便伸手拖了拖男友的胳膊:「……那是什麼?」


  田廣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屋內的白熾燈泡太過明亮,他眯起眼睛,只隱隱約約看到玻璃上印上了一片黑影,旋即又消失,窗戶發出低低的嗡鳴聲,的確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外拍打著。


  他不確定道:「是……風吧。」


  然而下一秒,他便睜大了眼睛,脫口罵道:「……卧槽!」


  ……那哪裡是什麼狗屁樹影?是一隻小孩的手在外輕輕拍著窗戶!

  窗玻璃上不知何時已印滿了小小的濕手印,留下的形狀卻十分特殊,那五指黏連著,不像一個正常孩子的手,倒像是一隻蛙蹼。


  而細看之下,竟還有半個小腦袋就露在窗沿邊,燒塌了的右眼和完好的左眼正直勾勾窺視著兩人。


  還未及他們叫出聲來,一隻被熔化得只剩一半的小手便砰地一聲拍上玻璃,發出一聲叫人頭皮炸裂的悶響!


  柳成蔭立即伸手堵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再次叫出聲來。


  她已經走錯一步棋,容不得再錯了。


  她明知這時候自己應該接近孩子,態度如常地對待他,甚至可以擺出老師的架子,呵斥他去睡覺……


  然而她真的不敢,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他們聽到了開窗聲。


  聲音是從一樓醫務室傳來的。


  醫務室恰與宿舍的窗戶同向,開窗過後,池小池的清朗聲音自樓下傳來:「怎麼這麼晚了你還在這兒?」


  窗外的小鬼低頭看他。


  「噫。」池小池嫌棄道,「你這是糊了一臉什麼東西。從窗戶那兒滾下來,我給你洗洗。」


  田廣冰:「……」


  柳成蔭:「……」


  他們此時此刻知道了什麼是真實的「敬仰之心如滔滔江水一般洶湧不絕」。


  而就在毛頭小子離開不久,田廣冰他們的門被篤篤鑿響。


  甘彧的聲音自外傳入道:「我們聽到剛才發生什麼了。為了保證安全,我們四個今天晚上一起睡,好嗎。」


  柳成蔭他們自是求之不得,連忙開門放他們入內。


  二人並沒有質問剛才他們遇險時,只與他們一牆之隔的甘彧與袁本善為什麼沒有出手相助。


  在這種世界里,能自保才是前提。幫與不幫,只是情分與本分的關係。


  袁本善仍是惦念著宋純陽,想下去看上一看,卻又忌憚著那善惡不明的鬼童,轉念想想純陽的本事,再想想看似柔弱、一個抵仨的甘棠,心中便也漸漸定了下來。


  池小池敢把鬼童叫下來,也是有底氣的。


  原因無他,在現在的池小池眼裡,這燒得亂七八糟的毛頭小子就是一隻小小的q版**流氓兔形象。


  流氓兔這回走了正路,乖乖從樓上走下來,敲了敲醫務室的門。


  池小池伸手把他拉進了屋。


  如果秦嶺現在醒來,看到自己和鬼童同處一室,怕是會馬上嚇到失了智,好在他失血過多,現在正昏迷著,倒省了再暈過去一遭的步驟。


  甘棠也是一派平靜,反倒叫那毛頭小子不好意思起來,一張燒到變形的臉恢復到了八分正常的樣子。


  反正池小池也看不見,信手把人抓到水池邊,用毛巾蘸了熱水,給流氓兔擦臉:「大半夜趴人家窗戶,不嚇人啊。」


  毛頭小子含糊抗議道:「柳老師答應過我要陪我玩。她說話不算話。」


  「那你就惡作劇?」


  毛頭小子不說話了。


  池小池見他這樣,卻照他後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掌:「說起來,我小時候和你一樣。」


  說罷,他又看了一眼毛頭小子的臉,靠想的也知道現在那張臉可愛不到那裡去:「當然,不是和你一樣丑啊。」


  毛頭小子:「……」


  「上房揭瓦,招貓逗狗,我什麼都做。」池小池笑嘻嘻道,「要是有人欺負我,我也會馬上欺負回去。」


  甘棠在旁不動聲色地聽著,心裡無奈失笑。


  池小池這張嘴啊。


  只消三言兩語,他便將自己拉到了與毛頭小子同一的陣營,讓他和自己共了情。


  一個小孩子又怎麼能玩得過他?

  毛頭小子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你老師不會打你嗎。」


  對於這個有點異常的問題,池小池眉頭輕輕一動,卻也不急著追問什麼。


  「不打。小時候我學習成績一般,老師他們要疼著好的,趕著差的,像我這種人啊,從來就不在老師的眼裡。」池小池又將毛巾擰乾一遭,熱氣騰騰地給毛頭小子擦臉,「我倒挺希望我爸媽能少吵點架,騰出空來合作一次削我一頓的。但是後來想想,沒事兒找打,這不是賤得慌嗎。」


  毛頭小子格格地笑了出來。


  池小池拉過眼前「流氓兔」的手,為他輕拭著手背。


  毛頭小子直直地看著他,突然道:「宋老師。」


  池小池摸到了他手背上幾處異常的凹陷,那不大像是燒傷留下的痕迹,而是陳年的傷疤,而且形狀還有些特殊。


  他在那傷疤上輕撫兩下,應道:「嗯?」


  毛頭小子問:「我是好孩子嗎?」


  「大半夜扒窗戶嚇唬人,你自己好不好心裡沒數嗎。」池小池瞪他一眼,「小王八犢子。」


  毛頭小子被罵了也挺高興,樂呵呵地翹著嘴角。


  池小池又摸了摸那處傷疤,臉色一變,總算想起這傷疤是由什麼造成的了。


  他張口就罵:「操他們大爺。」


  甘棠細眉一揚,柔柔出聲制止:「純陽。」


  毛頭小子眨巴眨巴眼睛,乖巧提問:「老師,這是什麼意思。」


  池小池面不改色:「是『你好』的意思。」


  毛頭小子:「唔。……宋老師,操·你大爺。」


  池小池:「……」


  毛頭小子又樂了起來:「宋老師,我——」


  池小池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可閉嘴吧你。」


  他笑鬧著拿舌頭去舔池小池的掌心,池小池眼疾手快,在他短茬茬的頭髮上擦了個手,又一腳把他輕輕踹了出去:「滾滾滾,回去睡覺。」


  毛頭小子還真的聽他的話,乖乖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他站住了腳步,扭頭道:「宋老師?」


  池小池轉臉,直視著圓尾巴一顫一顫的流氓兔。


  毛頭小子說:「宋老師,我喜歡你。」


  池小池一愣。


  他說:「你不打人,也不討厭我,不趕我走。你是好人。」


  回過神來,池小池粲然一笑:「這不是巧了嗎。我也喜歡我自己。」


  而在下一秒,061撤下了對毛頭小子的屏蔽。


  他哪裡還有剛才煙熏火燎、可怖猙獰的埋汰樣子,清秀又頑皮地咧開掉了一顆牙的嘴巴,露出一個有點漏風的笑。


  流氓兔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在離開前,他沒有向池小池提出任何多餘的要求。


  池小池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道上,才脫力地頹然坐下。


  甘棠走到他身邊,將手輕搭在他肩上,溫柔地捏了又捏。


  池小池說:「你看到他手上的傷了。」


  甘棠:「嗯。」


  池小池:「傷口有三處,每一處是對稱的兩個洞,相隔距離固定,深半寸。……是音叉戳進去造成的傷。」


  想到白日里秦嶺捂著眼睛慘嗥、孩子們圍在他身側,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模樣,甘棠也擰起了眉。


  鬼曾經是人,他們死後的扭曲,多半是源自於生前極度的痛苦。


  「他們……是在模仿他們老師對他們做過的事情?」


  或許,在這群鬼童的心目里,如果做得不好,就要受到類似的刑罰?

  池小池並不言聲。


  甘棠少見如此沉默又憂鬱的池小池,輕聲安撫他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池小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甘棠說:「你膽子很大,也很會哄孩子。」


  池小池:「哈。」


  他拎了拎自己的t恤,衣裳已經濕透了。


  他換了一條幹凈毛巾,為自己簡單擦了個身:「是有人教得好。」


  那個人溫柔,包容,出現在池小池的生命里,像光,像一個夢。


  他與他足足認識了七年。


  在七歲那年,池小池曉得鄰居家搬來了一個比他大兩歲的哥哥,叫做婁影。


  小孩子一是喜歡漂亮的人,二是喜歡比自己強的人,婁影小小年紀就已是個標準的君子美人,身高又超出同齡人一大截,幾乎滿足了池小池所有的想象。


  婁影還在收拾行李時,池小池就厚著臉皮去趴門叫人:「大哥哥,大哥哥。」


  婁影轉過身來,眉目間還蒙著淡淡的憂悒。


  注意到門口的小豆丁后,他溫和一笑:「嗯?」


  池小池自小就嘴甜:「你真好看。」


  婁影還是第一次被同性這樣誇獎,微怔片刻,旋即眼睛便微微彎了起來:「謝謝。」


  池小池半天沒能等到他的下文,不覺好奇:「咦,你不誇我長得好看嗎。」


  婁影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放下手裡的一團亂麻,走到他跟前,仔細地躬身打量,才給出了一個很誠懇的答案:「嗯,很好看。」


  當時的池小池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剛剛蒙受喪父喪母之痛的孩子。


  他那麼小就懂得把自己的傷口遮掩起來,獨自舔舐,絲毫不肯給旁人看到,只是怕別人受到驚嚇。


  婁影把一個那麼美好的世界展現給了池小池看,即使後來他離開了,池小池也沒有選擇背離那個世界,頑強固守的樣子,既可笑,又溫柔。


  空病床只有兩張,池小池原本想住到床下,但甘棠卻大方得很,拍了拍床,邀請他道:「上來吧,我不介意。萬一發生了什麼,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池小池想一想,也沒有多推拒,抱著被子上了床,和衣而眠。


  躺在床上,他兀自想著心事。


  這個世界的機制並不難猜:對鬼童們不要過分縱容,不然他們的惡念會在無形之中無限擴大與膨脹,他們將會予取予求,秦嶺便是例子;但也不能對他們太過嚴厲,動輒粗暴拒絕,否則也極有可能招致報復。


  說白了,要做一個合格的人民教師。


  然而,他們已經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越界了。


  他們已經見了血光,誰知道這些孩子接下來又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呢。


  這般想著心事,到了後半夜他才睡著。


  當池小池陷入不甚安穩的夢鄉中時,隱隱聽到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嘆道:「你呀,你。」


  緊接著,他感覺耳垂輕輕一溫一癢,那觸感刺激得像是用羽毛在腳心撓了一下,叫他連腳趾都蜷了起來,輕輕揪住了床單。


  他低低地哼出聲來:「……唔。」


  ……好在沒有醒過來,他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說來也奇怪,後半夜他睡得極安穩,連一個夢也沒有做。


  然而,一覺醒來,池小池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嘗過血腥味后,孩子們之間的氣氛顯然不對了。


  他們坐在食堂里,是統一的、機械的安靜,垂著手,低著頭,稚嫩的目光交流著唯有他們才能看懂的訊息。


  柳成蔭捧著早餐,走進食堂時,被撲面而來的濃郁焦臭味沖了一個踉蹌,差點嘔吐出來。


  在她本能站住腳時,二十多張毫無表情的臉向日葵地轉向了她,叫人看得虛汗橫流。


  柳成蔭已做了大半夜的心理建設,見此情狀,強作鎮定,挺直腰桿,慢慢走入食堂,挨個分發食物。


  相對之下,昨夜那又鬧又熊的毛頭小子反倒安靜規矩了很多,接了飯盒,就夾菜夾飯,含在嘴裡默默咀嚼。


  很快,有三四個孩子就把嘴裡的飯菜吐了出來,嚷嚷道:「老師,我們不要吃這個!這個太難吃了!」


  立即有人呼應,許多孩子拿筷子噹噹地敲著碗沿,起鬨地嚷嚷起來。


  站在食堂門口的諸人臉色都難看了下來。


  他們料想到秦嶺事件之後,這個世界的難度可能會再度提升,情況也會越來越不可收拾,卻沒想到異變竟來得這麼快。


  柳成蔭強笑道:「那……你們想吃什麼,老師給你們做?紅燒獅子頭,還是雞湯,只要你們想吃——」


  「老師。」


  一個孩子打斷了她的話,舔舔嘴巴,如同一隻狩食的小饕餮,直直盯望著柳成蔭,奶聲奶氣道:「……你好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對不起!今天被叫去學校給導師加班,又晚了,實在實在對不起【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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