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六零絕戶小媳婦
傻子被凡櫻推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後凡櫻就跑了,她的竹籃還在地上,麥穗撒了一地。
傻子蹲在地上, 慢慢地把麥穗撿起來。
一雙軍用黃膠鞋突然出現在傻子的視野範圍,這種黃膠鞋在這個年頭可是緊俏物, 普通人搞不到手,在農村更是罕見, 李家村穿得上的只有一個人——李有為。
傻子抬頭, 看見李有為站在他面前。
看見傻子抬頭, 李有為狠狠「呸」了一口, 一口濃痰落在傻子腳邊的黃土上, 少許唾沫濺到了傻子的新衣服上。
剛才那一幕,李有為都看見了。他就說黃花不會真心看上傻子,但傻子白撿了一個便宜, 他的便宜。
李有為根本沒把傻子放在眼裡,之所以沒直接吐在傻子頭上是因為多少顧忌著形象, 吐完這一口,李有為就打算走了。完全沒想到傻子會暴起, 把他按在地里,不要命的跟他打了起來。
說「打架」,完全是李有為的自我美化, 這一場「打架」, 更像是李有為單方面挨揍。他完全沒想到, 自己一個退伍兵, 在部隊里吃的飽飽的,訓練的好好的,會打不過一個天天挨餓受凍的傻子。而且這傻子似乎知道哪裡下手不留痕迹似的,專挑衣服底下動手。而他慌亂中還的幾拳都打在了他顯眼的地方。等到大傢伙看到趕來拉架的時候,傻子什麼也不用說,就低垂著腦袋,大家就都認為是他欺負了傻子。
「昨天我去公社,李部長還說要來跟你談談……狗子,你回去好好想想。」李寶成聞訊趕來,說的話飽含告誡。
除了身上疼,李有為臉也像被人打了,他想大喊冤屈,卻發現大家都在望著傻子一瘸一拐的背影。
李有為憋屈至極,想到李寶成的話又不敢再造次。
不過一小會兒的事,凡櫻才到家,根本不知道這回事,她在門口坐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她剛才推到的好像是傻子。
凡櫻:……
反過來想,幸虧推到的是傻子,推都推了,後悔也沒用,只是推了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凡櫻站起來,準備做飯。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見傻子回來了。
怎麼那個走路姿勢?
越近越能瞧出一瘸一拐的,好像被人打了。等他進了院子,看到他嘴角的淤腫,凡櫻確定他被人打了。不會是她吧?
凡櫻也不確定,畢竟她經歷那麼多世界,力氣……應該是比一般人大些,但她記得沒打臉啊?
「傻兒,誰打你了?」凡櫻等他走過來問。
誰知道一向有問必答的傻子一聲不吭,等到走到她身邊了,才抬眼幽幽望了她一眼,直接進屋了。
凡櫻:……
這傻貨還有脾氣了,不就推了他一把嗎?
凡櫻進廚房做飯,早上張二嫂給了她一把豆角和野莧菜,腌的豬肘子還剩一個,下午上工晚,就豆角燉豬肘子。主食的話,昨天她磨了面,蒸的有饅頭。再煮一點野莧菜湯喝就行了。
平時傻子燒火,今天凡櫻自個兒燒火也沒感覺耽誤什麼。
豬肘子在鍋里燉著,凡櫻拿著野莧菜去院子里挑揀,剛擇了兩根,就見黃秀英提著一兜雞蛋站在院子外面。
「花,給我開門啊!」黃秀英晃了晃手裡的雞蛋。
凡櫻沒應聲,躺在院子里的癩皮狗站起來,兇悍的叫聲把黃秀英嚇的後退了好幾步。
「花,你生我氣就算了,你別不管你哥啊,他也不是成心的,還不是怕你受委屈。」黃秀英見凡櫻扭頭就往廚房走,連忙在後面叫。黃秀英要是有辦法她肯定不會來,但李有為必須當上民兵連長。
本來李有為退伍回來就該安置,但正好趕上農忙,現在忙完了,上面一來人調查群眾意見,要是知道打了傻子……打誰也不能打傻子啊,黃秀英一看李有為那樣又心疼又心急,氣火攻心,差點沒喘過氣。叫李有為過來李有為不肯,她也只是說說,心裡覺得傻子就該打,往死里打,但還是揣著幾個雞蛋過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說了,她也想看看黃花到底過的咋樣。
黃秀英過來,隔著土牆只看見黃花擇菜,沒看見傻子,心裡就說不上來一陣輕鬆,還不是得幹活?
凡櫻聽她提傻子,回頭望堂屋門口看了一眼,走過去把柴門拉開道縫兒,自己拿著菜轉身進了廚房。
想進來就自己進。
黃秀英看見她過來開門心頭一喜,但看見癩皮狗站在門縫後面瞅著她就蔫了,想喊黃花,黃花已經進廚房了。
這幾步路是黃秀英兩輩子走的最難走的路,進廚房時後背衣裳都蹋濕了。
「花,你怎麼還養這麼大一條狗,那得吃多少糧食……」恐懼讓黃秀英語氣有些訕訕的,她剛說完,就聞見一大股肉香。
黃花掀開鍋蓋看了看,又把鍋蓋蓋上,但眼尖的黃秀英已經看到了肉。
什麼?黃花在煮肉?她有肉吃?什麼時候輪到她吃肉?黃秀英一下想起那些傳聞,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
凡櫻走到案板旁邊,從竹籃里撿出幾個大白饅頭放在地鍋前頭的小鍋里,肉燉的差不多了,用余火熱一下饅頭就行了。
「你有什麼事直說。」凡櫻看都沒看黃秀英一眼,她放黃秀英進來,只是想弄明白傻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白-饅-頭!就是分了糧食,黃秀英也不敢這麼吃啊。她用力咽了口口水:「花,我是說你哥不是有意打傻子的……你在這兒過的不好,還是跟媽回去吧。」
這絕不是黃秀英原來想說的話,但看到肉和大白饅頭,黃秀英就不知不覺說了出來。就在這個時候,黃秀英突然感覺屋裡光線一暗,一個人從她背後進來了。
傻子!
頓時,黃秀英的臉色很難看,她本來是上門求傻子諒解的,現在竟然當著傻子的面唆使他媳婦走,怕不是要越來越糟哦。
看見傻子進來,凡櫻微微一怔,她是沒想到傻子和李有為打架了,打架的原因嘛,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但這傢伙回來什麼都沒說。
他並不像他表面上那麼傻。現在被他聽見黃秀英的話,凡櫻有點擔心他會對黃秀英做出點什麼。
凡櫻多想了,傻子越過黃秀英坐在了灶火門前,抓起一把乾柴填進灶膛。
火更大了,鍋里咕嘟嘟的響,香味更加濃郁。
黃秀英幾乎有些貪婪地聞著香氣。
傻子:「還沒好?餓了。」
凡櫻回過神來:「就好了,馬上吃飯。」
傻子:「肘子吃膩了。」
凡櫻會意:「吃膩了?那想吃啥?小雞燉蘑菇還是紅燒兔肉?明天給你做。」
小雞燉蘑菇,紅燒兔肉?黃秀英突然感覺自己手裡這幾個雞蛋寒酸的可憐。
那幾個雞蛋最終沒有送出去,凡櫻不收,傻子就不理會黃秀英。除了想化解糾紛,還抱著一種看笑話心思的黃秀英最終失望離去。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黃花脫離了她的掌控,而失去了黃花的她,好像處處都不順心起來。
六月底一場山洪,事態急變。
老村長李寶成突發疾病,鄉里醫生來看過,打了一針叫送縣裡,路被衝垮,沒等到縣裡人就不行了。
李寶成二兒李長征接任村長。李長征成了村長后沒幾天,民兵連調整,當過兵,又是黨員的李有為成了新任民兵連長。
院子里老槐樹樹蔭下擺了一張躺椅,凡櫻懶懶地躺在上面,一隻腳搭在張二嫂剛坐過的小板凳上。農忙轉農閑,有大把的時間,張二嫂跟她做了一會兒針線就回去睡覺去了,她懶得動,屋裡還不如外邊涼快,索性就在這兒休息。
躺了沒多大一會兒,忽然聽到「吧嗒吧嗒」的聲音,凡櫻抬頭一看,那隻已經長出新毛的癩皮狗趴在小板凳旁邊,伸著舌頭舔她的腳趾頭舔的正起勁。
凡櫻:……
還別說,狗的舌頭又長又熱,舔起來……咳,凡櫻腳蹬在狗鼻子上,把狗趕走了。
沒多大一會兒,凡櫻睡著了,那狗又潛伏而來,趴在凡櫻腳邊吧嗒吧嗒地舔她的腳趾頭。
站在窗欞後面的雲西州:……
突然有點嫉妒那條狗,哪像他,天天跟她睡一張床,卻連小手都不能摸一下。這樣一想,就更懷念夢中的那個世界了。可他也明白,除非必要,她絕不肯用那種手段。這讓他高興中又摻雜著失落,因為這側面反映出在她眼裡,他毫不重要。但為什麼?
她為什麼會選擇一個傻子,是因為黃花臨死前的願望?那黃花的願望是什麼?是報復黃秀花和李有為還是好好過日子?如果是前者,李有為現在風頭正盛,她為什麼沒有任何行動?如果不是,她對傻子為什麼又是這樣,至今沒有……
她到底想做什麼?
躺椅上的人已經睡熟了,頭歪著,渾然不覺自己暴露在別人的視線里。那兩道視線在她身上輕輕移動,最後落在一處隨著呼吸起伏的地方。
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伙食好了,她身子也漸漸豐腴起來,怕是自己還不知道,已經撐的衣裳扣子都有些扣不住了。
窗欞后的視線猛然灼熱起來,就像含了一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