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時代的帷幕

  請支持正版, 謝謝。  畢維斯, 這高高在上的吸血鬼, 毀了埃爾文,也毀了她的一生。


  她並不打算離開埃爾文。


  如果他們之間註定無法共存, 至少在這之前她想留在埃爾文身邊。和埃爾文一起離開斯圖爾特府, 她從未後悔過。至少她曾飛出過鳥籠, 看見過天空。她有所愛之人,所愛之人也愛著她,這本身就是幸福。


  只可惜幸運未曾降臨。


  …………


  後來, 塞德里克找來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來的, 畢維斯帶著玩味的笑讓塞德里克與她見了面。


  [斯塔夏,我會救你離開的。]

  塞德里克將她抱在懷裡, 聲音沉重。


  [那個拐帶的你奴僕, 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阿娜絲塔西婭推開他, 面上沒有任何錶情:

  [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拯救。]

  塞德里克的「拯救」難道不是將她從這個籠子放到另一個籠子嗎?她曾經很懼怕塞德里克,然而到現在卻覺得,比起這些吸血鬼, 塞德里克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至少他不會像畢維斯一樣去逼迫一個「不愛」他的人上床。


  想到愛得拉最初的哭鬧, 那一聲聲悲泣的「西瑞爾殿下」,阿娜絲塔西婭唇邊嘲諷:畢維斯這樣的品性也稱得是「貴族」?

  瑪格麗特女士說得沒錯, 他們都只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而已。


  塞德里克看著她, 神色複雜:

  [斯塔夏, 我們血脈相連, 我們應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存在。]

  [我會救你,等我。]

  阿娜絲塔西婭不置可否,她覺得需要離開這裡的是塞德里克,被卷進吸血鬼的世界里,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塞德里克比曾經要白了幾分,容貌也更出眾了,那雙碧色的眼眸偶爾會有紅色一閃而過,宛如錯覺。


  在此之後,塞德里克來見過她幾次,每次的時間都不長,再之後她便沒有再見過塞德里克了。


  聽說他被畢維斯派去完成一個相當艱難的任務了,也許不會回來了。


  而她確實沒有見到塞德里克回來。


  因為畢維斯咬了她。


  渾身的血液都隨之而去的感覺並不好受,冷得她讓絕望。


  她一直睜著眼看著天空,看著那永遠漆黑的天幕,看著那輪不變的血月。


  ……埃爾文。


  我想看日出。


  …………


  ·

  午夜十分,阿娜絲塔西婭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她抬手撫了撫臉旁有些凌亂的髮絲,然後將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處:她心跳得有些快了。


  那被吸干血液的瀕死感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的身體發冷。


  她夢中的場景太真實了,她不知道那是克里斯汀娜所說的「劇情」,還是屬於她的「命運」?

  她目前雖然對埃爾文沒有任何想法,但「逃離」的念頭卻是有的。她不敢肯定如果沒有遇見伽米爾以及克里斯汀娜,她會不會真的應了「命運」,去和埃爾文私奔?

  然後遇見吸血鬼,被吸干血液?

  …………


  阿娜絲塔西婭得不出結論,她看了看窗外映入的月光,決定清空多餘的心思再次入睡,畢竟時間還早。


  伽米爾的羽毛也還在她枕邊,發著朦朧柔和的光芒。


  然而這預示命運的夢境還未能結束。


  ·

  這一次,她沒有夢見她自己。


  她以一種奇妙的形式存在於夢境中,也許是一陣風,也許就只是一處空氣。


  黎明前夕,她在山崖上看見了一個人。


  黑色的燕尾服,黑色的禮帽,蒼白俊美的臉,灰紫色的眼眸……


  那是埃爾文。


  他胸前別著一朵早已乾枯的格拉斯玫瑰,懷中抱著一人,那人穿著華貴的衣裙,面上罩著黑紗,看不清容顏。


  他將那人萬分珍重的放在了地上,然後將胸前別著的玫瑰放在了那人的心口處。透過黑紗,隱約可窺見那人凹陷的面容,乾癟好似骷髏。


  埃爾文低下頭輕聲的說著什麼,拂曉的風將他的低語吹散,隱約能聽出幾句教堂的悼詞。


  [你的安然合目應是長眠,等待被神喚醒的那一日。]

  …………


  [榮耀歸於神。祝福、平安、康健歸於信仰神的每一位。]

  [塵土仍歸於地,靈仍歸於賜靈的神。我們在這此禱告祝福,願你在神的國度中永享安息。]

  …………


  悼詞念完后他陷入了沉默中,而後他半跪著拉起面前永眠者的手,然後閉上了眼,萬分虔誠又珍重的在那瘦削如骨的指尖落下輕吻。


  那份沉痛使得他的唇都在顫抖。


  [斯塔夏……]

  他的聲音氣息有幾分不穩。


  [我後悔了。]

  [我不該帶走你的。]

  不遠處的天空泛起了幾分霞光,天就要亮了。


  埃爾文沒有穿防光的黑斗篷,也沒有帶那把黑色的傘。他就半跪在已故愛人的身邊,等待著日出時的陽光照耀。


  耀眼的光芒衝破雲層照耀大地,埃爾文俯身最後擁抱了愛人,並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斯塔夏,願你安息。]

  [願聖光永遠庇護你的靈魂。]

  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猶如一張被放入火中的紙,開始慢慢燃燒,他俯下身在愛人的耳邊留下了最後的話語:

  [我將聖地墓園的入口告訴了塞德里克,諾拉親王不會逍遙太久的……]

  埃爾文的身體徹底消融在了晨光中,他話語的尾音消散在了空氣中。


  ·

  阿娜絲塔西婭再次從夢中驚醒了。


  她夢見埃爾文消融在了陽光中,他的氣息太過悲哀了。那是一種始終沉默卻深刻的哀傷,能讓心臟都為之停滯的傷痛。


  阿娜絲塔西婭覺得,如果晚上再這樣做夢下去,她遲早會被弄垮精神。所以她嘆了口氣,然後將枕邊的光羽握在手心中,雙手交握放在額前誠心祈禱:

  我需要正常的睡眠,我需要休息。


  比起那些深刻悲傷的夢境,她更需要一處安寧祥和的休息地,如果能有光就更好了。


  阿娜絲塔西婭仰躺在床上,她握著光羽將手放在心口處,有些睏倦的雙眼凝視著天花板。


  安寧祥和之地……


  她想起了上次夢到的天國,那片光,那些花,那處神奇的雲海……還有意外溫柔的天使長。


  她似乎有些想念那片溫柔的光了。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了房間,阿娜絲塔西婭凝視著手中的光羽,耳邊似乎飄過了某個若隱若現的模糊聲音。


  【……伽米爾。】


  她閉上了眼,意識沉底,夢境再次襲來。


  掌心中的光羽發著柔和而聖潔的光芒。


  ·

  縹緲的雲霧,潔白無瑕的階梯,看不到盡頭,階梯兩旁盛放著類似白薔薇的聖潔之花。


  已經來過一次的阿娜絲塔西婭十分熟練的朝著階梯正前方的那片聖光跑去。在踏上隨著她步伐而延伸的那條白石路時,她還特意在等了等前方尖頂建築盪開那道鐘聲,在兩旁的雲海化為鏡子樣的水面后,才再次走到路旁觀察水中的倒影。


  她怕自己又是卡西歐的模樣。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一次她從那水面上看見的並不是卡西歐,而是她自己的模樣:

  一身柔軟的白色睡裙,深褐色的長發披散著。


  阿娜絲塔西婭愣了愣,前行的步伐略有了幾分遲疑:

  她著睡裙去見天使長,會不會太失禮了?

  但好不容易夢見一次,她並不想錯過這次見面。天使不是人類,應該也不會在意人間的禮儀。


  為自己找了個合適理由的阿娜絲塔西婭再次愉快的向著延伸之路所延伸的方向跑去。


  在那個尖頂建筑前的水池旁,她再次見到了裁決天使。


  他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身後羽翼半隱,似雕像一般站在水池前低著頭做著禱告。


  安靜無聲,聖潔祥和。


  阿娜絲塔西婭並未打擾他,她只是輕輕的走到他身邊,同樣擺出了禱告的姿勢,在看了一眼面前的尖頂建筑後,她也閉上了眼。


  她並沒有祈禱,僅僅是維持著禱告的姿勢而放空心思休息而已。


  再沒有比神的天國更安寧祥和的地方了。


  僅僅是待在這裡,待在天使長的身邊,她的心就開始變得平靜安寧了,一如那雲海所化的鏡面般平靜。


  世間的諸多煩惱似乎都在此刻放下了。


  阿娜絲塔西婭再次睜眼卻對上了一雙淺冰色的眼眸,似初融的冰雪般美麗清冷。


  聖潔美麗的裁決天使正無言的看著她,周邊依舊保持著安寧祥和的氛圍。


  裁決天使沒有過多的情緒,能夠一直沉默,可阿娜絲塔西婭不會保持沉默,她想自己也許應該向他解釋什麼,即使天使長並不需要任何的解釋,他只是在維持這片寧靜而已。


  阿娜絲塔西婭維持著禱告的姿勢,目光卻看著面前的裁決天使,她露出不摻雜任何多餘情緒的微笑,然後解釋道:

  「我做了噩夢,所以向神祈禱,希望能有一片祥和之地暫時讓我歇息。」


  她環視天國的四周,然後稍有幾分不安的小心翼翼詢問道:

  「我能夠暫時在這裡歇息嗎?」


  阿娜絲塔西婭是真的很喜歡天國的景色,也許對於某些人來說天國的色彩太過單調了,但對於她來說,卻恰好是心靈的休憩地。


  神聖,安寧又祥和。


  「這是你的夢境。」


  裁決天使的聲音依舊空靈縹緲,似帶回聲。


  阿娜絲塔西婭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是她的夢境,所以不會趕她離開嗎?


  這算是默許她待在這裡了?

  與此同時,阿娜絲塔西婭也關注到了一件事:伽米爾的這句話里居然沒有提及神和聖光?


  就她所見到的而言:伽米爾的話很少,但每句基本都會提及神或者聖光。


  就在阿娜絲塔西婭還在瞎想是自己不夠了解伽米爾還是他有什麼不同的時候,她眼尖的看見裁決天使轉身朝著這圓形廣場的邊緣走去……


  他背後的羽翼已經脫離半隱的姿態,眼見下一刻就要展開……


  阿娜絲塔西婭急中生智,忽然道:

  「那您也屬於我的夢嗎?」


  裁決天使果然轉身看向了她,她原以為他不會多說什麼,這樣她就可以當他默認從而故作不知的留下他了。


  然而天使長靜默看著她,聖潔美麗的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而後天使長相當耿直的否認了她的話:

  「我不是。」


  「卡西歐,我與你同在。」


  黑髮紅眸的男子在那片聖光中艱難的轉過身,再次向騰空的那位女性天使伸出手去。那片柔和的光灼燒著他的身體,消磨著他的生命,淡淡的灰煙從他的身體上升騰而起,他就彷彿一捆正在烈火中燃燒的枯柴,灰煙散盡,他的生命也就抵達了盡頭。他也抬頭仰望空中的那位裁決天使,忘卻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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