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 121 章
「上炕認識爺們, 下炕認識鞋。」
唐湖代表勞動婦女直抒完胸臆,換了條半袖連衣裙, 抱臂靠在窗檯向下張望。
「你別穿著睡衣在窗檯邊晃悠, 萬一別人給拍下來, 指不定會被狗仔編排成什麼樣子。」尤雅雅全臉塗滿精華液, 左右開弓輪流抽了自己幾十個大嘴巴子幫助吸收, 「……性感女星在線扒窗,探頭探腦好似做賊,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唐湖聽著啪啪啪的聲音,覺得自己的臉都跟著疼, 往窗帘里藏了藏:「輕拍吸收,沒讓你這麼使勁。我再看一會兒, 萬一運氣好發現那個內衣賊了呢……」
宿舍連著出現兩起內衣失竊事件,搞得人心惶惶,但這種不痛不癢的惡行最不好追究,如果不犯別的事, 報警最多批評教育一頓, 還不如抓個現形以後先暴打一頓。
唐湖站在陽台,往樓下看了半天,只看見小徑上搖搖綽綽的墨色樹影, 偶爾有兩三個學生走過去,沒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收回視線準備上床休息, 末了又想起什麼:「你弟那邊……」
如果鄭山卿打算炒黑料影響電影票房, 尤雅雅是最容易翻船的, 現在只能祈禱沒有被他知道。
尤雅雅想到自家一團糟的爛事,停下揉臉的雙手:「應該不會這麼快被挖出來,我家裡的其他人不涉足娛樂圈……不過往好處想想,就算上映前出了點什麼事也不會影響票房。」
《沒路相逢》的賣點不是她,爆出黑料對電影的影響,跟唐湖在《骨與魂》上映之前的遭遇差不多,情況甚至還要輕點。
出現問題髒水都潑在演員身上,普通人聽說這件事最多嘲笑一下,倒可以間接提升電影知名度,不至於因此抵制。
「那也得好好藏著,哪怕不影響票房,這麼一折騰你也離過去不遠了。」
唐湖嚴肅提醒,躺在床上枕著手臂,沒一會兒閉上眼睛。
……
另一廂,男生宿舍。
梁冰雁回去之後便開始改劇本,高高壯壯的身體坐在電腦前,縮成小小一團。
他全神貫注地打字,源源不斷的靈感由具現化的文字表現,從指下流淌而出,將話劇改成更適合電影的風格。
「你寫什麼呢?」
室友巴山站在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向電腦屏幕張望。
梁冰雁不自在地停下動作,語氣中又有點小得意:「……改、改個劇本,最近有人想買《爛片》的版權,讓我把話劇本子改一下,我得抓緊時間寫出來。」
巴山和他一樣都是文學系影視劇作專業的,做夢都希望自己寫的劇本拍出來以後搬上銀幕,從導師那裡接過改編劇本的輕活兒,也給各個影視公司投過稿子,不過大多數時候不會有下文。
巴山眯起聚光的小眼睛,擲地有聲道:「肯定是騙子,人家就是想騙你的勞動成果呢!我之前給公司投過那麼多次稿子都沒消息,絕對是他們拿了我的劇本自己偷偷拍了。」
原創道路艱難,有些黑心影視公司收到投稿的劇本后不跟原作者打聲招呼,直接當成自己的東西開拍,就是欺負普通人沒錢打官司。
想他巴山回回投稿回回沒消息,要不然就是退稿,其中怎麼可能沒有貓膩?
「……不會吧。」
梁冰雁覺得他實在是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順手將word頁面最小化,不想被多看:「你知道誰找的我?就表演系的那個唐湖,我聽說她有一家影視公司,還打算出不少錢買版權呢。」
他炫耀歸炫耀,卻不打算把自己的家底交出去,所以沒有說唐湖打算花多少錢,現在八字還沒一撇,萬一簽不成合同肯定會被嘲笑。
巴山聽他這麼說,表情更加不屑:「表演系的女的就他媽是一幫黑木耳!說的話能信?」
「你別這麼說,人家已經給我打錢了,說不管買不買都不會讓我白忙活,以後還有合作機會。」梁冰雁仰頭皺了皺眉,不太喜歡聽見這個詞。
在大學里容易找到一生的朋友,前提是三觀一致,如果實在合不來雙方都會痛苦。
巴山剛入學的時候跟他還算聊得來,兩人一樣年輕氣盛,看什麼都不順眼,覺得華夏第五代導演的片子一部比一部爛,罵影視行業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在產出。
但漸漸的,梁冰雁發現巴山罵的不光是行業的惡劣現狀,還攻擊到了同校女生身上,說表演系的都是非處,大腿縫兒都合不上,如果他是個女的,兩腿一張什麼都有了,根本不會懷才不遇的熬到現在。
巴山沒留意到他的微表情,聽見有錢,興緻勃勃的追問:「多少啊?」
「五百塊。」梁冰雁將數字打了個對摺報出來。
同時暗自慶幸自己早就開始疏遠這個人,只是還得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大半年,心裡難免不爽。
巴山不屑地舔了舔牙齒:「嘿,打發叫花子呢?我今天出去的時候看見後街停著一輛豪車,順手劃了一道,估計修車的錢估計都不止一千。」
話雖這麼說,他心裡其實相當嫉妒,只是表面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划人家車幹什麼?萬一被發現了車主肯定讓你賠。」
梁冰雁滿臉厭惡地扭過頭,本來不想跟他多說話,聽見這種事卻難以保持沉默。
「附近又沒有攝像頭。」
「那這樣做也不對啊,你讓開吧,我還要趕緊幹活,你在我背後寫不出來。」梁冰雁拿起滑鼠,盯著win7系統的默認桌面。
「跟你有什麼關係!」巴山看不慣他這副假模假樣的態度,大聲嚷嚷,「你心疼個什麼勁兒,給別人打一輩子工都買不起人家一輛車,裝什麼精神有錢人!」
梁冰雁重重一摔滑鼠:「誰裝啊!你還覺得自己乾的事情值得驕傲了?」
巴山陰陽怪氣地冷笑:「哎喲喂,你在這裡說再多好話人家也聽不到,得去車主面前表忠心才管用,快快快,現在就去認個乾爹。」
「你……!」
梁冰雁氣得說不出話,抱著電腦爬上床,用枕頭墊著筆記本打字。
搭理這種人幹什麼,有空閑的時間還不如趕緊把劇本改出來,所幸所有劇情構思得相當成熟,都在他的腦子裡,順利的改完了一萬多字。
梁冰雁的注意力從屏幕前移開時,發現過去了七個多小時,已然是深夜。
他飢腸轆轆的爬下床,發現室友們都睡著了,燒水泡麵的噪音太大,只好將筆記本放回桌上強迫自己趕緊睡著,等明天早上醒了再吃。
凌晨時分。
梁冰雁從睡夢中被餓醒,睜開朦朧雙眼,看見對面床位上亮著幽幽的藍光。
那張床是巴山在睡,他雖然醒著卻沒有開燈,而是盤腿坐在床上擺弄著一台聯想筆記本,五官被幽若的光線照得異常詭異。
梁冰雁怔怔的看了幾秒,大腦終於開始轉動,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巴山拿的是他的電腦。
「……你幹什麼?」
他跳下床,光著腳沖向對面床鋪。
巴山明顯沒有防備,嚇得哆嗦一下,任由膝蓋上的筆記本被他搶過去。
梁冰雁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電腦正在重裝系統,瞬間明白怎麼回事:「你把我的稿子刪了?」
隨便寫的《爛片》已經有影視公司垂詢,同寢室的另一個人還是默默無聞,出於嫉妒便想報復。
他的電腦雖然設了密碼,但只是1234,隨便一猜就猜出來了,巴山覺得刪掉稿子還不保險,又想重裝系統將硬碟完全格式化。
「……」
巴山沉默著往床里縮了縮,估計自己都覺得做的事見不得人,無法反駁。
梁冰雁立刻將電腦強制關機,怒火騰的一聲燃盡理智,伸手把巴山拽到地上:「你給我滾下來!」
哪怕記得劇情,重寫一萬多字工程量也不小,況且錯過了靈光乍現的好時候,還不知道能不能寫出當時的感覺。
他憑什麼這麼干?!
「你別碰我!鬆手,聽見沒有?」
巴山拽著床褥不肯撒手,雙腿拚命亂踢,兩人一上一下的撕扯。
「下來,不把這事說清楚咱倆沒完!」梁冰雁屬於又高又壯的類型,身體相當結實,放下筆記本后一把拽住他的腳腕往下拖。
「你們大半夜吵什麼呢……」
寢室里的另外兩人被噪音吵醒,其中一個離室內燈的開關較近,揉著眼睛坐起來,順手開了燈。
宿舍里頓時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梁冰雁將巴山從床上拖下來,而巴山還揪著床的欄杆不肯撒手,床鋪劇烈晃動間跟著掉下來不少東西。
不光有鋪床的褥子,還有兩件內衣,淺粉色蕾絲款,還散發著洗衣皂的香味。
怎麼看都是女式內衣。
……
學校貼吧。
《聽說對面寢的妹子丟內衣了?好像是我們樓一個男的乾的。》
【樓主:昨天晚上聽見樓上寢室有兩個男的打架,還把宿管招來了,過了沒一會兒宿管就拎著幾件胸罩叫打架的兩人出去,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阿胖:求爆宿舍號!】
【YOUR:我也聽說女寢那邊丟東西了,趕緊說是哪個班的,直接向系裡舉報。】
【乖匣子:是文學系的吧?昨天晚上我也聽見聲音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吵什麼。】
學校總共就那麼大點地方,大部分學生都在為期末考試累得身心俱疲,出現一點八卦都能點燃興奮的神經,所以這件事傳得極快。
唐湖下午才聽說這件事,立刻告訴室友讓她們安心:「內衣賊好像已經找到了,就是咱們學校的,不過處分結果沒出。」
「找到就好。」
尤雅雅重重吐了口氣:「希望就這一個,咱們還得在學校待一段時間,被別人宣揚什麼『偷到了女明星的內衣』,哪怕沒有證據也夠噁心的。」
唐湖點點頭,關掉手機上學校貼吧的頁面:「我餓了,去食堂嗎?」
「走吧。」尤雅雅站起來,跟她一起向樓下走去。
「總共也不用擔心幾天,馬上就放假,到時候跑跑路演上個綜藝,等電影上映就輕鬆了。」唐湖數著日程,走到宿舍一樓大廳時看見三五個女生湊在一起說話。
都是表演系的學妹,哪怕愁眉苦臉的扎堆抱怨,模樣也格外好看。
「我可沒臉去認,萬一被知道多丟人。」
「反正已經抓到人,下次應該不會丟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唐湖聽見隻言片語,駐足問:「怎麼了?」
有人皺著臉回答:「男生宿舍那邊找到了我們丟的內衣,宿管通知過去確認,不然沒法處分,但是誰好意思啊。」
內衣是個非常矛盾的東西,和衛生巾一樣或多或少會讓人聯想到性,所以是存在之禁物。
你可以用,但不能說,更不能讓人看見,如果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在外,則有很大可能招來恥笑。
究其原因,與儒教思想泛濫導致的「恥感文化」脫不開關係,過度注重廉恥,非常在乎別人的想法,動不動就害怕惹人非議。
哪怕並不違法,也會下意識代入旁人的思維模式評判自己,做事之前先考慮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對錯,而是「別人怎麼看我」。
「又不是接受記者關於丟內衣的心路歷程採訪,就是去指認一下犯人,有什麼不能去的?如果這次姑息了,說不定下回還偷到你們頭上。」
唐湖說完,見她們還是一臉猶豫,主動提出幫忙:「要是不好意思的話我跟你們一起,就當多帶個人壯膽兒了。」
尤雅雅跟著開口:「我也去吧,不能就這麼算了,至少也得讓那個人記大過。」
剛上完大一的學生膽子不夠也是正常的,多幾個人陪著,說不定能好一點。
見兩人發話,學妹們總算安心了不少,露出舒心的笑容:「那太謝謝學姐了,我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各個老師面前大聲承認「沒錯,這就是老娘穿過的褲衩子,偷褲衩子的人要不要臉」,還真需要一點勇氣。
一行人殺氣騰騰的組團往男生宿舍而去,都是表演系的學生,看起來還有些賞心悅目。
尤雅雅突然想到從前,低聲跟唐湖說:「……我上學的時候發育的早,初一就能看出線條了,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不敢穿內衣,因為穿了會被別人笑話,只好拿手捂著。」
上學期間的女生髮育得太早,從而惹來下流眼光,類似的情況屢見不鮮。
手賤一點的男生還會故意從背後拉別人的內衣扣子,哪怕有點素質的不敢直接上手,也免不了私下裡一臉壞笑的討論誰的罩杯更大。
初戀妹妹上的還是比較好的學校,都被人私下議論過,可以想象在更封閉保守的地方那些女生會承受怎樣的討論。
說來矛盾的事,上學時往往對發育諱莫如深,等到成年以後,平胸反而成了見不得人的屬性,說出去照樣會被人嘲笑。
可見最符合碎嘴群眾的發育流程,是十八歲以前平如搓衣板,十八歲以後跟充了氣一樣瞬間長大。
唐湖倒是沒有因為過早發育被人議論,但常年與「兩個A」的外號脫不開干係,掃了尤雅雅胸口一眼:「沒看出來你的尺寸啊。」
「我出道以後都穿縮胸的內衣,不能太大,不然顯得不清純,上鏡也太腫。」尤雅雅扯了扯領口。
初戀妹妹童顏巨~乳,且擁有一對清純的34D,只可惜老得藏著。
說話間,幾人已經抵達男生宿舍,來到一樓的宿管室。
文學系的巴山偷內衣的證據遭人發現,已經被宿管叫了過來,卻仍在辯解:「宿管老師你聽我說,這是我從網上買的,也沒偷誰的,怎麼就不能放在寢室里了?」
辦公桌上放了一個敞口的黑色塑料袋,裡面放著全部證物,都洗的很乾凈。
不過如果沒人指正,犯人是準備死不認賬了。
唐湖略略掃了一眼,看著那個小眼濃眉的男生冷笑:「那你倒是把訂單曬出來啊,而且我怎麼看這些還是被穿過的,難道你自己不光買還穿了?」
「我——」
巴山一下子沒了聲音,梗著脖子閉上嘴。
這種事情他高中其實幹過,那時候沒人追究,甚至連失主都羞於啟齒告訴別人她丟了內衣,所以上大學以後膽子才大起來。
本以為這次依舊不會有人向系裡報告,被發現了就說是自己買的,哪怕老師也拿他沒辦法,直到看到一行女生過來才覺得事態不妙。
同行的一個女生見唐湖先說話,才紅著臉開口:「粉色的那個……是我丟的。」
若是跟同寢的姐妹過來可能還有點膽顫,但多了兩個高年級的學姐,便覺得安全了。
唐湖鼓勵地拍拍她的後背,讓她去跟男寢的宿管老師溝通,突然看見梁冰雁也站在角落裡,走過去小聲說話。
「你來這裡幹什麼?」
不趕緊回宿舍寫稿子,站在旁邊看什麼內衣賊啊,長得又不好看。
梁冰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是……我室友,叫巴山,昨天半夜他偷偷刪我稿子,我們打了一架,那些衣服就是被扯出來的。」
「原來你是第一舉報人。」唐湖瞭然,隨即才意識到重點,「等等,稿子被刪了?!」
「他想給我的電腦重裝系統,被我提前發現了,幸好只丟了幾百個字。」
這是兩個人尚且能心平氣和的在一間屋子裡的原因,如果稿子真的一個字都不剩,估計兩人現在還在打架。
另一邊,男宿管冷著臉質問:「你只偷了這幾件?」
「……對,我沒拿別的。」巴山見糊弄不過去,垂頭喪氣地點頭,「而且是她們先不關窗戶的,我見屋裡沒人,就給拽出來了。」
宿管老師不耐煩地扭過臉,下了處罰措施:「我已經跟你的導員說了,你去寫五千字檢討,下次再犯就向系裡報告。」
被偷東西的女生明顯咽不下這口氣,一把抓起那個塑料袋:「老師,你都不記他大過嗎?」
宿管老師提高聲音:「你還想怎麼樣?傳出去的話,誰的面子都不好看。」
「這……」失主語塞。
這是一般學校最常見的處理方法,偷內衣這種小事,寫份檢討給個警告就算過去了。
再說趕上快放暑假,誰有心思天天開會商量怎麼處理一個學生,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唐湖默默聽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雖然清楚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丟的又不是鑲鑽內衣,報警也算不上大金額失竊,警察來了批評兩句,搞不好校方還會怪她們小題大做,報警是讓學校臉上無光。
身旁,梁冰雁又小聲提醒:「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不知道他是這種人,昨天還聽他說劃了別人的車。」
唐湖心念一動;「……是輛紅色的保時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