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 113 章
華夏內地金烏獎的入選電影只要求過審, 不要求拿到上映許可,所以常常會有根本沒在院線上映的電影入圍。
《風沙》的導演剪輯版重新送審, 之後就能準備報名參加評選了, 別說內地獎有地域保護, 就是放開了競爭也能入圍。
木遠在聽到她說金烏獎以後期待地抬起頭, 又迅速低下:「……你說的有道理, 但我還是不想這麼做。」
「連拿獎都不拿?」唐湖拍案而起,「好歹報復回去就算了,雖然有必要爭口氣,但你為了爭氣總不能自毀前程吧?」
木遠冷靜的想了想:「對我來說只有在院線上映、被觀眾看到的才叫做電影, 《風沙》已經不能算了,這是一部失格作品, 拿去參獎也沒意思。」
「……」
唐湖勸說無能,沉默幾秒。
不愧是藝術家,明年的最佳故事片也能形容為「失格」「沒意思」,那《秦陵圖》的導演可以帶著主創團隊集體改行賣紅薯了。
對付這種死摳細節的完美主義者, 跟他說「你以後一定能成功」沒用, 他們根本不吃鼓勵這套,藝術家的通病就是甭管外表多糙,內心依舊敏感柔弱。
放在某些狗血情感大戲里, 木遠的形象就是那種被xx瞭然后回家一邊拚命搓洗身體一邊嚎啕大哭說「不,我不幹凈了」的智障角色。
「我就不說要麼能拿獎要麼能賺錢這種話了, 錢不好賺, 獎也不好拿, 但因為這件事受到影響的並不單單你一個,憑什麼只有你特別有原則?」
唐湖單手撐著桌面,極有壓迫性的俯下.身體:「即便是鄭山卿現在找我去拍電影,只要項目夠好,我肯定笑得比春花還燦爛,以前的過結算個毛。」
她出道以來接到的角色幾乎沒有重疊的,雖然沒有固定人設不容易炒熱度,但是積累的是口碑,《風沙》女主的複雜程度不輸於《骨與魂》,兩部片子下來也可以證明實力了。
可惜未能在院線上映,網路曝光度雖然夠,卻少了對一個演員來說最重要的檢驗票房的能力,總之飛升是飛不動了,她比誰都想弄死鄭山卿。
木遠下意識一縮脖子,過了片刻,才想起維護導演的威嚴:「我盡量試著去剪輯吧……片子都拍完了,至少得讓觀眾看見,況且你一個女演員,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個女孩子還沒畢業,就想辦法煽動半個娛樂圈為這件事發聲,最終讓薪月鬆口,他還猶豫什麼?
唐湖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讀出關懷下滿滿的死直男思維,果斷反擊:「你也挺不容易的,看到你之前被薪月捶得爬不起來,我就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活得跟老爺們一個德行。」
要是說搬磚不易不輸男人也就算了,輿論戰又不關體力勞動什麼事,居然還能得出這種結論,可某些思想根深蒂固,哪怕說話的人沒有惡意,也很讓她不舒服。
江雀興高采烈的在旁邊加油助威:「打起來打起來!」
「……」
木遠抿了抿唇:「……不好意思,我措辭不嚴謹。」
唐湖輕蔑地側過頭:「像你們這種藝術家,要投胎投成個女的估計早被迫害死八百回了,哪有時間敏感脆弱。」
敏感脆弱的木遠無言反駁。
又閑聊片刻,她送走江雀,叫了公司內部的律師商量新合同,下午組隊前往薪月傳媒刷BOSS。
……
薪月總部距離798藝術區不算太遠,反正影視公司最需要拍攝場地,辦公面積倒不用很大。
過了大門,就能看見正面一堵灰白的瓷磚影壁,用乾枯花枝在上面拼出「薪月」二字,不管大股東性不性冷淡,反正這個裝修風格是夠高逼格性冷淡的。
唐湖第一次來這裡,還是競爭對手,卻受到了極為熱情的接待,直接被請進高層會議室。
不熱情不行,薪月傳媒現在的口碑跌到谷底,必須要做足表面功夫挽回名譽。
「你們來了。」
鄭山卿早就在等著,手邊放了一個泡茶的紫砂杯,面色陰沉如同死了親爹,眼球布滿紅血絲,估計這幾天根本沒睡好。
唐湖遠遠坐下,謹慎的盯著他手邊的杯子:『鄭山卿放個杯子幹啥?以他對我的恨意,說不定會在附近設下埋伏,到時候摔杯為號,刀斧手齊出,將我們這些外來人斬成肉泥……?』
鄭山卿倒沒有看她,而是等眾人坐定后先開口道歉:「木導,我們這邊的監製覺得適當修改劇情會更受市場歡迎,由此造成的後果我們承擔,還望二位諒解,我們也會給予經濟賠償,同時也希望你出一個自己覺得合適的DVD版本,用於網路播放。」
雖然願意賠償導演和演員的損失,但道歉時露出胸.部是常識,他不光沒有常識,還通篇避重就輕。
唐湖微笑:「那就請相關人員正式的道個歉吧,我看劇組的人來得挺全,大家是集體來還是一個個上?」
鄭山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太情願的低聲道:「……對不起。」
唐湖側頭望著木遠,發現他的表情依舊淡漠,卻沒有咄咄逼人讓對方重新道歉:「就這樣吧,咱們來談談合同?」
一個標準的仇家道歉,應該像《半澤直樹》那樣,大反派百般不情願卻不得不下跪,拚命砸自己的腿才能彎腰,表情猙獰而屈辱。
不過估計鄭山卿發揮不出香x照之那麼精湛的演技,強凹造型只會讓人想一腳踹過去,現在新合同還沒到手,撈錢要緊。
薪月傳媒估計已經開過一輪內部商討會,給出的意見非常統一,願意支付唐湖和木遠拍攝酬勞的50%作為賠償,順便換取和解。
唐湖當初拿的酬勞已經是准一線檔次,50%不是個小數目,所以欣然同意,讓隨行律師看過合同以後就跟木遠一起簽了字。
她在紙上一筆一畫的寫下自己的名字:「希望鄭總從這件事上吸取經驗,充分掌握市場規律,有項目大家還能一起合作。」
「……」
鄭山卿搭在桌上的左手突然捏緊。
會議室一片死寂,《風沙》的監製尷尬的咳嗽一聲,起身告辭:「鄭總,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談。」
演員因為得罪投資方可以砍戲份,其實算業內默認的規矩了,所以其他股東知道鄭山卿有要求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再說不能讓唐湖這麼快竄上一線,捧別家的藝人不如捧自家的。
他們考慮的不錯,卻沒料到後果這麼慘重,現在還得想方設法挽回名譽,光是坐在一間屋子裡都尷尬之極。
唐湖把簽字筆插回筆帽里:「鄭總,你不忙嗎,還是想坐下來聊聊?」
按說簽了合同,他們此行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總不能再留下來相親相愛的搓兩桌麻將,不過這是鬧翻了以後第一次見面,很有紀念意義,所以可以多待一會兒。
鄭山卿推了推銀絲眼鏡,等到會議室里沒有外人才開口:「許久不見,是該聊聊,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開心了?」
「最近業內一片太平,導演和演員的日子好過了不少,多虧你用了四個億給同行長教訓,我們學校那幾個導演系的同學拉投資的時候話語權高多了,天天都有人請我吃飯,我怎麼可能不高興呢?」
唐湖從進門后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來之前特意塗了口紅,Dior經典的烈艷藍金,鮮紅如火。
鄭山卿想起《風沙》的票房就一陣肉疼,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和氣:「你裝什麼清高!」
早就知道她是過來示威的,但沒想到親耳聽見后還是氣得讓人胃出血。
他從前喜歡化妝的女人,覺得她們打扮成華麗的花瓶以後又漂亮又不會惹事,但看著唐湖鮮艷欲滴的紅唇,突然意識到,那是武器。
「我本來就是全身充滿表演細菌的清高藝術家,楚導親自蓋過章的,節目都在央六播了,不服你可以去給CCTV寫實名舉報信。」
明明就是黑吃黑,她卻把自己包裝成一副被迫害的白蓮花模樣,搞得現在薪月最不是東西,既得罪同行又得罪市場。
鄭山卿胸口悶著一口血又不甘願白白咽下去,話里藏針:「你怎麼不一開始就清高?」
如果唐湖在第一次見面那回就嚴詞拒絕,鄭山卿不會力捧她,最多只是有點不爽,可唐湖有求於他的時候不撕破臉,等角色拿到手了才原形畢露,這算什麼?
說好聽點叫先禮後兵,說難聽點就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利用完別人還要倒打一耙。
「我想裝就裝,想不裝就不裝,哪兒有那麼多為什麼?」唐湖閑閑地轉筆,「鄭總,給你個建議,如果不想被我這樣的人利用完了以後再反咬一口,最安全的做法是管好自己,見到女人貼過來就主動離遠一點,別老想著給人家塞名片。萬一當天夜裡潛入你房間的是那個自由的男人,你說你是不是還得深夜偷偷摸摸去醫院下水道科縫一縫花啊?」
「……咳!」
旁邊的白至理為了了解藝人在年輕觀眾中的形象,常年混跡B站鬼畜區,聽懂這句話后差點笑得當場破功。
鄭山卿這種算圈內半個皇帝的人估計沒少看宮斗劇,一邊想開後宮,一邊又不想被後宮算計,偶爾權衡制約一下還能維持後宮和前朝之間的平衡,但哪兒有回回都被他趕上的好事情?
不想被女人算計怎麼辦?
那當然是不開後宮啊!
如果凡事都按程序來,會有現在這樣票房血虧四億的情況嗎?
舉個貼近生活的例子,網上有一類告訴男人該如何安全不戴.套約.炮的教程,其中涵蓋了可能遇到的方方面面問題,比如「如何識別仙人跳」「如何識別x病」「如何算安全期」,還建議男人隨身攜帶HIV試紙以保平安。
不過最安全的辦法是怕約炮得病就不約,約了以後就別怕死,成天看那些個的教程有個卵用。
「……」
鄭山卿剛想發作卻被噴了回去,繼續沉默。
唐湖非常真誠的雙手合十:「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跟你有仇,跟錢沒仇,有項目還是可以一起做的,只要你痛定思痛,願意為了事業做出一點小小的犧牲。」
「……你又想開什麼條件?」
鄭山卿對她極不信任,已經不吃賣萌這套了。
但影視公司之間多有利益捆綁,有時候哪怕再討厭對方都不能下手狠整,否則連自己也會賠本,只是跟唐湖利益捆綁,讓他覺得格外胃疼。
「關心你不行嗎?要是擔心韓汐也想利用你往上爬,我再給你支一個特別見效的招數……去做個絕育手術吧。」
唐湖用w233檢索周圍有沒有錄音設備,繼續滿嘴跑火車:「你看,寵物絕育以後不僅壽命長,還沒有攻擊性,等一個溫溫柔柔的嶄新鄭總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說不定還能博個好名聲。」
鄭山卿立刻站起來:「我警告你說話別太過分!」
白至理小聲提醒:「葫蘆,過分了啊,這種話咱們回去再說。」
「調情也不行啊,那我不說了唄。」唐湖無辜攤手。
鄭山卿煩躁難耐的點了根煙,淡淡白霧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夾著蘋果花的辛辣味道。
唐湖皺了皺眉頭,不想在充滿二手煙的會議室里多待,給了句良心忠告:「鄭總,你還是少抽兩根煙,萬一抽出個肺癌多不好,而且一根煙,怎麼也得抽七秒以上吧。」
字字貼心,她真是個善良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