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這麼一頂高帽子扣下來, 任誰都會愣一下。
男前台下意識搖頭反駁：「什麼替天行道，我也不是為了……沒有沒有, 我可什麼都沒幹, 你別亂說。」
他親眼看著江雀上樓去找人, 又查了房間的登記人是誰, 八卦之心頓起, 同時又帶著濃濃的鄙夷。
——唐湖住的套房，一天租金都趕上他大半個月的工資了，她憑什麼能這麼有錢，網上說的沒錯, 這些女明星還不是被人睡出來的？
江雀笑嘻嘻地靠近，黑洞洞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一切謊言：「大英雄, 你明明就是這麼想的，誰讓她先行為不檢點來著，全網都在罵又不知道夾緊尾巴做人，這樣一個傷風敗俗的人還過得比你好, 換做是我, 我都生氣。」
他的聲音極有說服力，字字直往人心裡鑽。
王偉男視線恍惚了一下，意志突然動搖起來：「我……」
破窗效應, 指的是一幢嶄新的建築無人敢亂塗亂畫，但只要出現一扇被打破的窗戶, 就會有人肆無忌憚的破壞更多。
不過結合一下華夏國情, 說是破鞋效應也很合理。
只要你在道德方面有虧, 不管是被曝光的床照還是出軌，必須享受萬人唾罵的待遇，哪怕法律不會判你浸豬籠，也有正義網友通過人肉搜索教你做人，連躲進地心都能挖出來，只要扯上道德的大旗幹什麼都對管，它違法不違法呢。
白至理聽了半天，越聽越摸不著頭腦：……江雀這是來拆台的，還是來幫他們說話的？
他天生一身橫肉，板起臉時更有殺傷力，嚴肅地告誡值班經理：「不管那通電話是誰打的，歸根結底還是你們酒店的責任，而且這個前台的職業態度很成問題，如果影響到我司藝人的名譽，我會考慮起訴的。」
值班經理大概聽明白怎麼回事，心裡一慌，急忙拉著王偉男道歉：「不管怎麼樣都是我們的責任，他是新來的，服務態度還不好，我會罰他這個月的獎金，請您不要往心裡去。」
王偉男憊懶的垂著眼皮低頭，顯然還是不服氣，卻迫於上司的壓力不情不願地道歉：「對不起……」
「新來的和服務態度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們招新人是來這裡當大爺？光是罰個獎金就想讓我息事寧人，也太看不起人了。」
唐湖抱著手臂旁觀片刻，聽見經理說的又是和稀泥的老一套言論，涼涼的吹了口氣。
王偉男梗著脖子問：「我都已經道歉了還想怎麼樣？」
他看過網上流傳的那段小視頻，正因為看過，所以才在唐湖面前肆無忌憚，甚至敢跟她的經紀人當面叫板。
這種心情不難揣摩，簡單來說不過是……「我罵你又怎麼樣，你不穿衣服的樣子全國人民都看過了，被罵了竟然還不知道安安份份的忍著，簡直不知廉恥！」
女人遇到這種事，不應該覺得難堪嗎？
唐湖覺得自己有點悲慘，這種悲慘不是因為現在網上吵得沸反盈天，而是因為現在不得不跟這種人掰扯。
於是環視四周，指了指角落裡的攝像頭：「騷擾電話的事還沒說清楚，哪怕內線查不到具體是哪層打出來的內線，但我可以查查我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你有沒有守在崗位上。」
「我——」王偉男語塞片刻，才想到借口，「我那時候去廁所了，真的去廁所了。」
唐湖簡直要笑出聲來：「我又沒說自己什麼時候接到的電話，就你這個智商，在懸疑劇里當兇手連十分鐘都藏不住，再給你個機會……」
值班經理未等唐湖將話說完，攔在兩人之間，不斷沖員工使眼色：「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我回頭肯定把他開除，您別往心裡去，我還是您的粉絲呢，等您氣消了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顧客就是上帝，開門迎客的犯不著得罪他們，不過基層員工又累又難招，他說是開除，其實只是給前台員工調換個崗位，反正唐湖住幾天後估計再也不會來這家店了。
王偉男無可辯解，可想到江雀剛才那番話，對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突然有種迷之自信，從經理背後探出腦袋：「我堂堂正正的出來工作，靠自己的手賺錢，你不就是仗著被人包了才這麼看不起人嗎！」
「你說什麼呢！」值班經理提高聲音。
都怪這種拜金的女人擾亂了社會風氣，而且看她理直氣壯的樣子，估計被人看光了都不介意，要不要臉？
所以他偷偷去總台打那通騷擾電話時甚至懷著強烈的報復快感，這種躲在角落執行正義的感覺，比在網上罵街還解氣。
「對啊，我就是看不起你找到一份工作以後不想著怎麼干好，光琢磨怎麼利用職務之便挑事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不狐假虎威一回，那多說不過去。」
唐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掏出手機，撥通李若川的號碼。
電話剛打出去就被人接起，可見李若川也是深夜未睡。
他聲音焦急，估計早就聽說了網上的消息，連聲提問：「我看媒體上說你在學校門口被人堵了，現在在哪裡呢？有地方住嗎？」
「其他的先別問，事後跟你解釋，我在鴻圖假日酒店出了點麻煩，需要你幫個小忙。」唐湖聽他這副緊張的語氣，突然有點高興，忍著笑意問，「我記得這家酒店和明遠集團有關係吧？」
她在跟明遠影業簽約的時候看過母公司的資料，明遠集團投資了不少酒店，記憶中是持有鴻途假日酒店的股份。
李若川不明所以地承認：「對啊，大概占股37%吧，算是大股東……怎麼了，這點持股權還不夠？要是多買進股權也不是不行，但證券交易所半夜還沒開門，明天行不行？」
「……給我忍住花錢的衝動！」唐湖扶額，「你們酒店的員工往我的房間打騷擾電話，於情於理你都該管管吧。」
「好的，你把手機給經理。」
李若川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現在估計全B市的記者都在挖唐湖的料，估計還有外地狗仔慕名而來，哪怕住在相對保護隱私的高檔酒店，也難保證遇到的都是有素質的人。
唐湖將手機聽筒放在經理耳邊，聽見那端傳來冷靜的命令聲。
「你好，我不需要你知道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就行了。你們店裡的涉事員工全部開除，同時明遠集團參股的所有企業永不錄用，如果是正式員工就把開除原因寫進檔案，給同行也提個醒，明天我親自過問執行進度。」
「是，是的。」
值班經理雖然沒有見過李若川，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備註也明白是股東在發話。
底層員工泄露客戶隱私的案例不是一兩回了，明遠集團參股的商務酒店都是一二線高端品牌，客人進店講究的便是安全放心，放任這種風氣流出去，以後生意還怎麼做？
李公子難得霸氣一回，吩咐完正事以後邀功一樣繼續說：「唐湖唐湖，你等會兒要不要……」
「啊？我忙著呢，先掛了。」
唐湖殘忍地掛了電話，沖前台員工揚了揚手：「剛才講道理不叫看不起你，這才叫看不起你。」
她雖然無緣無故地被罵了一句，但畢竟不痛不癢，查出是誰做的以後扣點工資就差不多消氣了，但對方偏偏往死里折騰，現在污點事迹寫進檔案，估計不會再被正規公司錄用了。
王偉男難以置信，一雙眼睛怔了許久才回神：「……你憑什麼找關係開除我，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嗎？」
剛才那通質問可謂擲地有聲，充分表達了他一個無產階級吊絲對資本主義關係網的血淚發問，然而知道這份工作保不住以後，才真的慌了神。
唐湖攤手：「因為我又囂張又沒有素質還喜歡傍大款啊。」
民間英雄跟風痛打一下落水狗，不僅安全，還能彰顯出自己的絕對正義，然而等被咬了才反應過來，還要捂著傷口裝無辜。
「嘰嘻嘻嘻，只是批評教育一頓多沒意思，這樣才好玩。」江雀心滿意足地看了一通熱鬧，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提醒，「你要辦的事都已經妥當了，等著收穫效果吧。」
唐湖打了個呵欠，倦意終於上涌，撐著精神對他點點頭。
酒店員工敢打這通電話，根本原因是這起「視頻門」來得聲勢浩大，現在瑣事已經解決，權看輿論能不能翻盤了。
……
只要蹭對了熱度，評論條數每天都過百。
王偉男在唐湖踏入酒店的當天就發了條微博，平常連個點贊都沒有的動態，短短時間內湧入大量搜索關鍵詞而來的吃瓜群眾，還不斷有人追著他要最新的照片。
【@朕要宣旨：唐湖正住在我們酒店裡，剛才和一個男的一起上樓了，嘿嘿嘿，不知道是哪路金主[圖片]】
【@逢時：操，我就知道她是這種人，平常裝什麼清純玉女啊。】
【@嘟嘟秒：看背景像是xx酒店？po主求解碼！】
那個跟唐湖一起登記入住的人當然不是金主，看打扮還挺土氣的，但王偉男隨意說了一句，就收穫了這麼多關注度，忍不住有些飄飄然。
而在被開除之後，他憤怒地登錄小號打算接著抹黑唐湖，而且這不是抹黑，而是實錘！
【@朕要宣旨：唐湖被人包養的事情有證據！呸，這個賤女人太不要臉了，而且還利用關係欺負酒店服務生！請大家為普通人主持公道！】
【lololo：博主瞎說什麼，之前的料也是瞎爆的吧？】
【@朕要宣旨：我用命擔保是真的！】
【@紅豆哥哥：拉倒吧，現在的營銷號真是為了博眼球什麼都說得出來。】
你見過只有幾十個粉的營銷號嗎？而且為什麼沒人會信他了？
王偉男尚且摸不著頭腦，而無所事事的路人，都去吃田柔姬的瓜了。
……
這些日子，各大論壇流量好得彷彿過年，連貼吧都跟著爆了幾回。
究其原因，還得是前些天午夜，悄無聲息出現在天涯論壇的某個帖子——
《七秒視頻門真正的女主角竟然是她，當事人給別的明星身上潑髒水不覺得噁心嗎？內附證據！》
【樓主：你們都@扒皮俠吧？他一向神秘，至今還不知道幕後的人是誰，但沒有爆錯過料。前幾天發微博說視頻門的主角是T姓女星，我發現那個T不是唐湖的T，裡面的人竟然是她！】
【= -：樓主賣什麼關子，趕緊說是誰啊！】
【yranl：這幾天怎麼都是這件事屠版，我都快看吐了。】
【抽獎專用號：肯定又是唐湖請來的水軍洗白吧，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老喬：其實我也覺得視頻里那個人不像唐湖，但另外一個人簡直就是網路伏地魔，不敢提她的名字，先給lz一頂鍋蓋。】
【樓主：估計樓上已經有人猜到是誰了，沒錯，我說的就是TRJ。這是我從視頻里截下來以後放大的圖片，當事人左耳耳垂上是不是有一顆小小的黑痣？田柔姬的左耳上也有，這是她的劇照，這是她的生活照，你們可以去查查是不是我PS的[圖片]】
【草原袋鼠：這種事情竟然也有反轉？震驚了……】
【caption：我現在也覺得越看越像田柔姬。】
【涯叔是受：幫lz整理一下新證據，我比較田柔姬和唐湖的鬢角位置，發現更像前者，大家可以看看[圖片]】
【xnao1：那為什麼之前網上都在傳主角是唐湖，沒血緣關係的人不可能長得那麼像啊？】
【烏鴉羽翼：樓上此言差矣，你忘了房x名和張x嗎？作為全程跟進這件事的老瓜群眾表示視頻開始曝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在猜測是誰，但後來各個娛樂圈大v統一口徑指向唐湖了，其實我那時候就覺得有人在帶節奏。】
【= -：ls事後諸葛亮當得爽嗎？】
【烏鴉羽翼：騎士的戰鬥力多強不用我說了吧，惹不起他們家哦。】
【樓主：我又扒出了新料，大家看時間線，最早指出視頻主角是唐湖的幾個微博賬號都是TRJ團隊的職黑，而且有人指出當事人不像唐湖以後還被噴了，看詳細證據[長圖片]】
【托尼：難道說某公主自己被爆了視頻，所以特意嫁禍給別人？】
【ROCO：這才是背後捅人刀子啊，田霞你還要點臉嗎？自己不想緋聞纏身就陷害無冤無仇的同行！】
【薛定諤的驢：什麼無冤無仇啊，兩個人之前同時去試鏡《骨與魂》，田柔姬在角色還沒定下來的時候就買熱搜給自己炒作，等選角結果出來發現是唐湖演了女一號，還得罪了導演，導致現在一線大製作幾乎把她排除在外了，肯定對唐湖懷恨在心，正好現在電影上映，不黑她黑誰？】
【飼養員一號：畢竟整個微博都姓田，惹不起惹不起.jpg】
【情感售賣機：難怪網上突然罵得這麼凶……】
——何為職黑？
世界上有職業粉絲，在明星咖位不夠的時候負責接機舉牌，營造出一種「他很火」的錯覺，自然也有職業黑粉。
職黑和黑粉不同，並非出於不喜歡一個藝人才散播其黑料，而是拿著錢罵人，尤其是流量藝人，幾乎每家都養了不少職黑號。
為了掩人耳目，職黑號不會直接誇自家老闆，畢竟一個號總是固定誇某人卻黑其他人，那一眼就能看出立場，高端職黑往往會連帶老闆一起抹黑，只不過側重點略有不同。
直白一點的，譬如「雖然xx長得丑還老演帥哥，但他的演技可比同組的xxx好多了，你們難道願意看見xx演戲？」
委婉一點的，也有「xx長得又老又俗，xxx也不好哪裡去，就是仗著年輕才那麼狂」。
但是動腦子想想就知道，罵一個靠臉吃飯的明星長得丑和罵一個明星性格差孰輕孰重，況且性格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根本不能作數，洗白起來最容易。
至於「雖然他玩嫂子，但他還是個孩子啊，連硬都硬不起來怎麼玩」……這個屬於失敗的公關套路，不能學習。
換句話說，這種職黑號就是等真出了事以後，避重就輕去洗地的。
水軍下場，吃瓜群眾也自發成立了挖料大隊，最初那些指名道姓認定唐湖是視頻中人的微博大V，往往在田柔姬的話題上用詞格外謹慎，幾乎從不提及這個人，不是柔姬公主養的職黑那還能是幹什麼的？
——時間、事件和作案動機都齊全了。
一樁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緋聞硬生生反轉，同時還能讓廣大路人知道真相，付出的人力財力都不一般。
幸好這種消息天生自帶關注，不需要買多少通稿就傳得到處都是。
唐湖剛霸佔了頭條沒幾天，便將熱搜女王的稱號拱手讓給了田柔姬，柔姬公主的粉絲們第一個跳出來鳴不平。
然而鐵證如山，任誰也再翻不了盤，就連田柔姬之前改名和炒楚女郎的事情也被翻了出來嘲了一通。
就像前不久唐湖莫名挨了一盆髒水，從此以後無論事情是不是她做的，都免不了一通嘲笑，而現在的田柔姬，差不多也是這個待遇。
非要用飯圈詞形容的話，叫做孽力回饋。
……
回到家裡。
唐湖解決完外事，靜靜等待風波過去。
現在學校門口蹲她的記者還有不少，還好跟導師求過情以後得到通融，可以過幾天再去上課，而田柔姬想黑她卻遭翻盤，估計正處在自顧不暇的狀態。
唐母將紫盈盈的葡萄放在餐桌上，憐惜地嘆了口氣：「去吃點水果吧，我都洗好了。」
網上的那些事情她也有所耳聞，也看到別人的評論，除了生氣就是心疼。
她生她養的小姑娘，疼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怎麼會有人連認識都不認識她，就罵得這麼難聽呢？
「哦……」
唐湖坐在沙發上回神，突然聽見門鈴作響。
「我去看看是誰，你坐著。」唐母在圍裙上擦乾淨手，先謹慎地趴在貓眼上瞄了一眼，發現是個戴著帽子口罩的姑娘，卻不敢開門。
雖然住址沒有暴露，誰知道是不是記者呢。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門外的姑娘半天沒等到回應，沉不住氣地又按了一遍門鈴。
唐湖彷彿一個被雪姨找上門的傅文佩，聽出那是尤雅雅習慣捏著說話的甜嗓，捏了顆葡萄塞進嘴裡：「怎麼是她啊，事先也不知道說一聲……媽，開門吧，我室友來了。」
幾個親近的人知道她住哪裡，不過平常也沒說會上門。
尤雅雅在門外等了半天，看到來開門的人是長輩，高傲的態度先收了三分，摘下口罩問：「阿姨你好，唐湖在家嗎？」
「……在的在的。」唐母認出那張帶了點嬰兒肥的乖巧娃娃臉是明星，呼吸暫停片刻，隨即連連點頭，「趕緊進來坐。」
上了年紀的人往往不愛走進電影院，她也是在女兒的熏陶下才開始花錢看電影，平時看電視劇更多，所以比起電影咖，更熟悉尤雅雅這種常常在電視上露臉的流量明星。
「謝謝阿姨。」
尤雅雅勉強客套幾句，大步流星地踏進來，看見唐湖躺在沙發上半死不活的模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在家待幾天了？」
唐湖懶懶地坐起身：「也沒幾天啊，你怎麼不打招呼就過來了？」
這份淡定，被初戀妹妹看在眼裡卻成了徹底的頹廢。
唐湖近幾天完全沒有用大號發動態，她卻天天去唐湖的微博底下掃評論，開始那些不堪入目的話被贊到第一，最近才漸漸有人為她說話，可唐湖至今都沒有回應。
原來再從容的人，也有被打倒的那天。
尤雅雅性子急，熬到這周放假直接找過來了，使勁拉她向門口走：「別躺著，跟我出去吃涮羊肉。」
「為啥？」唐湖一臉莫名其妙，咽下那顆甜美多汁的玫瑰香。
「你忘了我們之前賭過什麼，米浩已經糊透了，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