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我也可以給你
倫敦,宴家。
佔地廣袤的府邸,張燈結綵,目之所及,皆是熱鬧與喜慶。
這是宴家近二十五年不曾有過的歡樂。
宴恩賜雖為女子,卻是宴家唯一的繼承者。
自打出世,便備受整個家族的矚目。
因為她的存在,家族上上下下都是一片生機。
不過,在她確診患有先天性心臟疾病的那一刻,家族仿若被一層厚厚的烏雲籠罩著。
沉沉的壓抑,讓人無法喘息。
宴父宴母,更是每日焦頭爛額,時時刻刻都沉陷在巨大的恐慌之中,他們害怕自己的女兒隨時隨地會離他們而去。
好在受了這麼多年的煎熬,他們終於挺過去了。
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用害怕分離,以及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錐心之痛。
宴家老爺子也是身心舒暢,每天都和顏悅色,眉開眼笑的。
今天的除夕節,宴家的府邸,格外熱鬧。
后廚里,忙得熱火朝天。
吃晚飯的時候,宴夫人瞄了眼之前規規矩矩坐在客廳,與長輩聊天的宴恩賜,忽然不見了蹤影,她當即詢問管家。
德叔先是跟著掃了眼客廳,轉而回復道:「小姐剛剛還坐在那裡陪老爺子看電視呢,這會兒我也不清楚去哪兒了,應該在樓上的房間吧。」
宴夫人上樓尋人之時,她正拿著手機,站在房間的陽台上,表情有點焦急,也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宴夫人原本想敲門的。
但是,宴恩賜的那句:「我很確定發給你的那段視頻,那個雕刻鳳凰的女人,就是時念卿。你幫我查查,她的具體住址,我要儘快知道。」
「單憑一段廚房的視頻,不容易鎖定她的具體住址?!那你可以根據那名偷拍她的主播尋找線索。」
宴恩賜在陽台上,打了許久的電話。
掛斷之後,她匆匆理了下頭髮,轉而就疾步奔向衣帽間。
從裡面出來的時候,她手臂的臂彎里,已經攬著一件厚厚的大衣。
很顯然是要出門。
宴恩賜發現自己的母親,居然站在了房間門口,那一刻,她好看的眉頭都情不自禁地擰了擰。
也不知道母親在那裡站了多久。
又聽見了什麼。
「母親。」宴恩賜低聲喊道。
宴夫人瞄了眼她攬著的衣服,轉而淡聲詢問道:「要出門?!」
這會兒的宴夫人,眉眼間再也沒有之前在樓下得笑意與喜悅。
有的,只是冷意。
宴恩賜觀察著自己母親的表情,暗暗揣測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道:「我有點急事,要出門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宴恩賜順手拿起放置在房間門口處玄關柜上的包包。
宴夫人卻說:「今年大年三十,還有什麼急事,比留在家裡陪我們吃團年飯更重要的?!」
宴恩賜聽明白宴夫人的潛台詞,心裡清楚,剛剛她與自己閨蜜打的電話,她聽見了。
於是宴恩賜說:「母親,我真的有事,我保證儘快回來。」
說著,宴恩賜繞過自家母親,就要往外走。
然而,宴夫人卻一把拽住她,不僅語氣變得有點惡劣,雙眸更是忽然一片猩紅:「宴恩賜,你怎麼還不死心?!難道你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嗎?!你還要去找霍寒景!!!!!」
樓下聽到母女兩人爭吵的動靜時,宴家老爺子和宴父,用最快的速度趕了上去。
宴家老爺子這兩年身體不太好。
走得太急之時,步伐不太穩。
所以,是有宴父攙扶上去的。
宴父提醒道:「父親,你不要著急!」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宴家老爺子上樓后,剛剛從樓梯口轉過去,便瞧見站在走廊里,臉紅脖子粗,怒目而對的母女兩人,「好端端的,你們怎麼吵起來了?!」
在宴家老爺子的心裡,自從宴恩賜查出心臟不好,自己的兒子與兒媳,便對宴恩賜疼愛到極點。或許是害怕刺激宴恩賜,或是害怕這輩子無法長長久久與宴恩賜在一起,他倆對宴恩賜是非常遷就的。
而,宴恩賜從小也懂事乖巧。
可以這麼說,在整個豪門貴族圈,宴家的和睦,是任何家族都羨慕不來的。
然今日,怎麼兩人吵成這樣。
還在是這樣的節日。
太不吉利了。
宴恩賜的眼底,噙著委屈又倔強的淚水,強忍著不肯落下,她嘴唇顫抖得厲害,似乎被氣得不輕。
她瞪著自己的母親,好半晌才說:「媽,現在的霍家,的確沒了往日的風光與榮耀,十二帝國的皇室貴族,能與之保持距離,便保持距離,從來不敢有刻意地接近,但是,你不要忘記,我們宴家之所以能擁有如今的身份與地位,到底是誰幫襯的?!單憑我們目前所處的這座房子,不是霍寒景讓人疏通關係,你以為我們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蓋這麼豪華的房子嗎?!你能不能不要在霍家出事的時候,還落井下石,你太自私了!!!!!」
「我落井下石,我自私?!」宴夫人也被自己的女兒氣得全身發抖,「我落井下石,我自私,到底是因為誰?!」
「你不要拿我做擋箭牌,更不要道德綁架。我已經三十多歲了,再也不是以前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兒,我有自己的判斷力,也有自己的決策力,我希望你不要過多的干預我。」
「我就問你一個問題:找到霍寒景之後,你能做什麼?!」宴夫人眉眼間,滿是犀利與冷意,「是能幫他複位,還是能幫他得罪宮家?!宴恩賜,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我們宴家,只是普普通通的民,除了有點錢,沒有半點的權。霍寒景倒了,我們宴家什麼都不是。你到底拿什麼去接近他。」
「……」宴恩賜哭得泣不成聲。
宴夫人似乎還不滿意,她說:「就算霍寒景曾經對你動過半點的心思,那也僅僅是曾經,他最終還是娶了別人,喜歡上了別人。你以為你現在手術之後,就能讓他回心轉意?!霍家需要子嗣,你能給他生孩子嗎?!能嗎?!」
宴夫人忽然上前一步,擒住宴恩賜的雙肩,用力地晃了晃:「你是知道的,你現在康復得不錯,但是,這輩子都不能生孩子,你的那顆心臟,根本承受不起孕期所帶來的高負荷。霍家,有了繼承者,但是,再恩愛的夫妻,倘若兩人之間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那種關係都是會綳的。再美好再刻骨的愛情,都會變質與沖淡。宴恩賜,你還天真的幻想霍寒景回頭愛你,你憑什麼讓他回頭愛你。」
宴恩賜頭暈目眩的。
她說:「我只是想找到他,只是想要找到他。」
「然後呢?!」宴夫人問,「曾經那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總統閣下,希望你見到他如今不堪一擊的模樣么?!」
宴恩賜不再吱聲。
宴父見兩人爭吵得不可開交,上前勸導:「你們不要再吵了,今天是團年日,吵架不吉利。」
宴夫人卻說:「恩賜,你是父親與母親這輩子花盡了心血才強留下的寶貝,你就是上帝給我們的恩賜,我們宴家,好不容易可以團團圓圓的,你不要讓家族捲入皇室之間的爭鬥,再讓它破碎,好嗎?!母親真的不敢想象,家裡的人再出事,我會怎樣。」
宴恩賜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她說:「可是……霍寒景是我害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當初心裡生了邪念,霍家現在還好好的,霍寒景也不會棄了總統之位,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著,宴恩賜從包包里,顫抖著手拿出手機,然後哭著對自己的母親說:「我以前給他發消息,他都會回我,可是如今,我整整發了兩年,他都不理我。母親,我心裡好難受,好痛……」
宴夫人卻抱住她說:「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努力的,拼了命的,從最黑暗的地獄往上爬,追著太陽與光明,就想著健健康康,可是……我現在活著,是為了什麼?!我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要活著……」宴恩賜雙目一片通紅。
餐桌上。
蘇媚與雲敏面對面坐著。
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精緻可口的食物。
雲敏都不知道偷偷咽了幾次口水了。
實在饞到不行,她扭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瞥了瞥:「小卿到底去哪裡了?!她說她馬上就回來,這都快兩小時了。飯菜都涼了。」
蘇媚也掃了眼門口,轉而低聲說道:「算了,我們不等她了,先吃吧。」
說著,蘇媚率先拿了筷子,夾了塊自己偷偷瞄了好多次的紅燒肉,就往嘴裡塞。
「小卿沒回來,我們就吃飯,不太好吧。」雲敏吞了吞口水。
蘇媚卻說:「估計也回不來了。」
「什麼意思?!」雲敏問。
蘇媚伸出筷子去夾第二塊紅燒肉:「她拎著那麼大的食盒出門,你說能拎去哪兒?!那一份盒子,她恨不得塞兩份肉進去,呵呵~!!」
雲敏瞬間瞭然了。
她也拿了筷子,夾自己早早就瞄好的肉,往自己嘴裡塞。
一邊塞,一邊嘴裡發出滿足的讚歎聲:「小卿的廚藝,是真的太好了,做的飯菜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我們爭取兩人把這桌子給消滅了吧。」
雲敏問:「真不用給她留一點嗎?!」
蘇媚口齒不清地說:「留什麼留,她餐盒裝的飯菜,比給我們留的多了去了。夠她與霍寒景兩人吃了。」
「好的。」雲敏隨即低頭,認認真真開始大快朵頤。
霍寒景再次返回住所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鐘了。
從計程車下來,遠遠的,他便瞧見黑漆漆的院子里,台階上,似乎蜷縮著一個人影。
霍寒景的步伐,猛然一頓。
他眯縫起狹長的黑眸,細細去打量。
而那坐在台階上的黑影,似乎也瞧見了他,所以……緩慢站了起來。
霍寒景分辨了好一會兒,這才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他走過去,英俊的臉孔,沒有任何的表情。
時念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身影,從遠及近地走來,她拎著餐盒,站在那裡沒動。
「你來做什麼?!」霍寒景冷冷掃了她一眼,便從衣服兜里掏出鑰匙,動作嫻熟開門。
時念卿僵硬地站在那裡,手腳都不停使喚。
她想要出聲,喉嚨里,更是發不出聲音。
霍寒景見門口也沒動靜,也沒理會的意思,徑直回了房間。
時念卿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這才艱難挪動步伐,緩慢地走向門口。
客廳,開了燈。
橘黃色的明亮燈光,直挺挺地從房子里傾斜而出。
時念卿只走了兩三步,便瞧見凌亂蹬在門廳處的粉色拖鞋。
老人都說,細節,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與品質。
時念卿卻覺得,細節,也能體現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單是一雙穿過的拖鞋,時念卿就覺得自己敗了,而且敗得徹徹底底。
時念卿都不清楚,自己第一次跟著霍寒景去霍家總統府是什麼時候了。
她只記得,無論是跟著他去總統府,還是後來的太子府,甚至是柳府,哪怕家裡有一大堆的僕人伺候,她離開的時候,穿過的拖鞋,都會整整齊齊擺放在那裡,或是放在鞋櫃里。
乃至她與他結婚以後,住在總統府里,她出門之時,換了鞋后,仍然會把拖鞋放好。
桐姨不止一次笑著對她說:「時小姐,拖鞋你放那裡就好,我會命傭人收拾。」
還有時念卿自己心裡清楚,她連一雙拖鞋都擺放好,在與霍寒景的這段感情里,她到底有多小心翼翼,甚至有多卑微。
她甚至都害怕,自己拖鞋沒放好,讓他看見,生了氣。
可是,阮遇的拖鞋,卻隨意亂蹬在那裡。顯然證明了,在這段感情里,阮遇是很自在,並且我行我素的。
在霍寒景的面前,時念卿永遠都沒辦法做到那麼洒脫與任性。
而,此刻,她根本都不敢轉眸去看沙發那邊。
適才,她拎著食盒,興高采烈過來給他送年夜飯。
距離住所還有一公里的時候,經過一條道路很狹窄的小路。
也不知道是誰那麼沒素質,把車停在路上,導致那段路都堵住了。
車子無法通行,時念卿下車,是徒步走至霍寒景住所的。
今天除夕夜,倫敦的天氣,雖然陰沉,但是卻沒有像往日一樣,下雨下雪。
這樣的夜晚,是陰著冷的。
時念卿擔心餐盒裡的食物冷了,便拉開自己的大衣,一直把便當盒護在懷裡。
路上,沒太多的人。
有一段路,沒有路燈,甚至特別黑暗。
但是,時念卿想到一會兒能見到霍寒景,她是身心愉悅,甚至是滿懷的開心。
那種的開心,就像每個人年少之時,遇到最喜歡的那個人。
不需要擁抱,不需要親吻,只需要遠遠偷看一眼,便能開心半天的那種。
然而,她剛走進院子,便聽到了阮遇的聲音。
阮遇的聲音,讓她一下便從幸福的雲端,狠狠地墜亡地獄最黑最冷的深淵。
那句「景,你弄疼我了」,讓時念卿的神經,都是麻木的。
霍寒景回房間,換了套舒服的睡衣,出來的時候,便瞧見時念卿還僵硬地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
瞧見時念卿的目光,怔怔地落在放置在門口地墊上的粉色拖鞋上,霍寒景英挺的劍眉,不由得蹙了蹙。
他去廚房,從冰箱里,拿了瓶水喝,再次出來的時候,發現時念卿的目光,還盯著那雙粉色的拖鞋。
「我已經吃過晚餐了。」霍寒景喝了幾口,轉而把瓶蓋擰上,隨手把水放在桌子上。
時念卿看著他走過來,蹲身把那雙粉色的拖鞋,重新放回鞋櫃里。
如果,之前她還能強忍著眼淚不掉出來,在霍寒景蹲身放拖鞋的時候,他露出來的那枚印在脖頸上的粉紅色的吻痕,刺得時念卿的神經,一下就又麻又疼的。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滾。
霍寒景站起身,居高臨下看向她的時候,瞧見她蓄滿淚水的眼睛,紅得像兔子的眼睛一樣,他剛想張嘴說什麼。
然而,時念卿卻拎著食盒,繞過他,直徑進了屋子。
在進屋的時候,時念卿在門口,脫了自己的鞋。
她並沒有穿拖鞋,而是赤腳踩在地板上。
霍寒景的眸光,一直盯著她的腳而動。
時念卿把飯菜,拎去了餐廳,然後,一一將便當盒的食物,全部整整齊齊擺放在餐桌上。
霍寒景站在門口,看著時念卿低垂著眉眼擺放食物,並沒有動。
兩人久久僵持。
霍寒景根本沒有過來吃飯的意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時念卿僵硬地站在餐桌前,保持著之前擺放餐盒的姿勢。
晚上十一點。
電視里,英國這邊的電視台,並沒有好看的節目。
而帝國衛視,全是春節晚會。
都很無聊。
霍寒景來來回回調著頻道,也不知道看什麼。
最後,實在覺得沒什麼好看的,索性關了電視。
他走向餐廳,詢問時念卿幾點回去。
時念卿沒吱聲。
今天的她,似乎很執拗,像極了今晚他不吃她做的飯菜,就不會離開一樣。
霍寒景也沒了耐心。
丟下一句「你愛待到幾點,就待到幾點,隨意」,便進了浴室。
幾秒之後,浴室傳來稀稀疏疏的洗澡流水聲。
聽到那聲音,時念卿全身靜滯的血液,這才緩緩流動起來。
她垂下眼眸,靜靜看著自己穿在大衣裡面,系得整整齊齊的衣襟。
流水的聲音,挺大。
霍寒景聽到細細碎碎的流水聲中,似乎夾雜著極其細微的衛生間門再次被關上的聲音,他剛困惑地皺起好看的劍眉,都還沒來得及轉身去看,整個人忽然被人從身後,一把緊緊地摟住。
肌膚與肌膚的細膩觸感,向霍寒景每條敏感的神經,傳遞一個信息:沒有穿衣服。
「時念卿,你做什麼!!!」霍寒景憤怒地咆哮。
時念卿在霍寒景轉過身來,推開她的時候,趁其不備,摟著他的脖子,踮起腳就去親吻他的唇。
不過,卻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被霍寒景給摁了下去。
他避開她的親吻。
「你瘋了?!」霍寒景眼底有壓制不住的火苗竄動。
時念卿望著他,眼底有受傷,也有倔強:「阮遇可以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