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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商錄沒有抬起頭來,只是把整個腦袋的重量壓在她肩膀上, 她保持著這樣高度緊張的狀態愣了很久, 聽到他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商錄錄喝醉了就不想說話。」


  他的嗓音和剛才比起來並不是一樣的,沒有方才那麼高那麼冷的語調, 更像個可憐的乞討者。


  他想說的,想問的都很多,只是看她擺出這樣逃避的態度, 便什麼也不再問了, 所有的久別重逢,往往都會有一個人在痴心等待。


  他以為, 他們再也不會遇到了。


  這次的久別重逢, 和高一那年他隨著母親劉氏搬遷到省城讀高中見到她的感覺, 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年他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大男孩子, 在送別她坐上去省城的火車時, 他還鼓勵她要在陌生的城市努力活著。因為他知道, 自己一定會去省城見到她。


  所以他在烈陽組中考完以後,連中考成績都沒拿, 就隨著母親劉氏舉家遷往省城, 那時候他的父親和三叔還沒有把傢具店遷往省城,他還只能借宿在三嬸家裡, 和大他兩歲的堂哥念同一所半軍事化管理的高中。


  傅雲生沒有打過他家的座機,他理解她應該非常忙, 或者沒有錢打他家的座機, 直到入學考試和申請手續全部辦妥, 他通過劉氏聯繫上了沈星雲,知道他們兩個的高中只不過隔著一堵牆的時候,他幾乎要高興的跳起來,新學期開始沒有多久,他就刻意去她的學校門口堵人了。


  是堵了兩天才見到她的,那時候距離開學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憑藉入學考試成績入了實驗班的傅雲生還是會留有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第一堂課上的小火車朗讀就鬧了笑話,最後學生們走完了她才敢坐在教室里一遍一遍的朗讀和背誦。


  傅雲生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除了加倍努力去適應這個大城市的生活,還要頂著壓力把自己身上的缺點改掉。慢熱和遲鈍的性子,讓她在這個大城市裡活的小心翼翼,總希望有一天能變得更加優秀,因此低著頭出校門的時候,她還在心裡默念著那篇怎麼都讀不順的文章,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她才停下腳步,拉著書包的肩帶轉過身去……


  兩個人見到對方的時候都是下意識的愣了一下,商錄的嘴巴甚至都還微微張著,好像很吃驚看到她的那些變化。那個因為頭上縫針而計較剪掉了一撮頭髮的女孩子到了這裡之後不知道哪根筋扯到了,剪了個齊耳朵的妹妹頭,黑色的短髮剛剛齊脖子,柔順又軟乎乎的,她那時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手上包著語文課本,想的太過入神,連他自己都很詫異她剪短了頭髮之後的驚人變化,暗自在心裡吃驚:

  媽的,妹妹頭簡直可愛到爆炸,齊劉海也可愛到爆炸。


  那一瞬間腦子裡想的全是這個小不點兒越來越可愛的變化,安全沒有注意到傅雲生眼睛里的激動淚光,她都不敢相信商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剪短了頭髮,留了個標準學生頭的商錄像是脫胎換骨,她完全沒想到她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和母親劉氏商量著想要去省城讀高中的事情,以至於見到本人之後,她的舌頭打了顫,結巴的問他:

  「你,你是……商,錄錄?」


  於是商錄錄這個名字,在過去的一個多星期里在她的班級里傳了好久。


  終於有一日商錄不耐煩的翻牆出來,在校門口逮住她們班裡的一個小男生恐嚇了一番:

  「我說你們實驗班全都是結巴么,知道『商錄』這兩個人字怎麼寫嗎?」


  小男生推著自己鼻樑上的眼鏡,看著面前差不多快一米七的商錄,心裡吃驚,原來隔壁學校的男生真的個個都是大高個,哇的低呼了一聲:

  「知道知道,你是傅雲生的男朋友。」


  當然,男朋友這個謠言傳了多久,那都是后話了,反正作為主人公的商錄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澄清,後來有一天,商錄逮著個機會問起傅雲生抽了剪妹妹頭的事情,這傢伙竟然回答的一臉吃驚:

  「原來城裡收頭髮的價格竟然比我們哪裡翻了一倍,我的頭髮竟然賣了一百塊!」


  商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所以這就是她剪短了那一頭長發的原因。


  可是如今,當商錄再看面前頭髮剛剛及肩可以紮起來的傅雲生時,竟然還會覺得面前的姑娘也很可愛,無論是什麼髮型,好像只要在他的眼裡,可愛到爆炸這個形容詞只能用到她的身上。


  傅雲生被他喝醉酒就有些粘人的做法撩得面紅心跳,看他一直不肯把腦袋抬起來,只得伸出一隻手撐著身後的牆壁,望著屋頂的壁燈的說了一句:

  「我已經改掉很多了,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


  商錄這才抬起頭來,把手放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那我誇你一下吧,個子沒長,頭髮也沒長,進步倒是挺大。」


  傅雲生:「……」


  這個人的狗嘴裡果然吐不出象牙來。


  ——


  傅雲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決完這件事情,想著既然要短暫在這裡呆一段時間,不如就來個就近城市的旅遊拍攝,長期以往的生活經歷告訴她不能停止賺錢,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傅雲生登上自己的微博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出了事情。


  網紅葉果在旅拍途中遭遇搶劫遇害案當場死亡的事情被葉果媽媽發到了微博上,文章寫的聲淚俱下,不僅僅添油加醋他們一行人的遇害經過,葉果媽媽還刻意強調只有傅雲生受了最輕的傷,故意引導網友她能活下來,獲得這種幸運都是因為自己女兒葉果用命去換來的,而這個攝影師,不僅僅沒有探望她,還拒絕接見她,簡直堪稱冷血的典範。


  葉果的粉絲有幾十萬,一時間這件事情被人民群眾推上了風口浪尖,攝影圈子裡關於傅雲生的良好形象更是受到了大打折扣的影響,更有不知情的粉絲私信她事發的時候是不是葉果以命換命,甚至連從未出現在葉果微博上的方元也被人翻出了畢業院校和畢業照,站在道德制高點的網民們紛紛惋惜葉果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命喪黃泉,又疑問到底那時候傅雲生和方元在做什麼。


  傅雲生不是第一次和網路紅人合作,口碑一向很好,只是萬萬沒想到會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到自己的名氣,不少人抱著不嫌棄事兒大的心態關注了她的微博,甚至在留言下面點蠟燭,這時候群眾的言論已經全部往葉果媽媽那邊倒,她儼然成了網民口中冷血無情的代表。


  葉果媽媽的這篇微博不過發表了三個小時就已經轉發過萬,眼看流言難以控制,傅雲生親自去了一趟醫院,希望方元能作為這次網路言論的受害者一起寫個申明,只可惜方元是個豬隊友,平日里拿小號在葉果微博底下留了太多的愛慕言論,這時候被人扒了皮,竟被八卦的粉絲們聯想到這次和葉果出去是否有另一層關係,儼然成了網友眼中的「男朋友」。


  方元喜歡葉果,但也從沒想過要以這種方式被網友扣上一頂帽子,如實講了當天事發的經過,甚至也有些怪罪葉果的意思,說起了葉果一意孤行導致在界碑線附近發生了意外,和葉果的粉絲們產生了爭執,最後不僅僅沒有平息,還莫名其妙的成了粉絲口中的渣男賤女。


  傅雲生趕到醫院的時候,方元已經坦然接受了某APP的採訪,她知道這種事情只會越添越亂,加之案件涉及複雜,本想低著頭先走,就被圍在醫院的本地媒體記者堵到,拍了一張低著頭的側臉照,傅雲生下意思的抬起手擋了一下鏡頭,一下子就被幾個記者圍追堵截。


  媒體只當這是一起簡單的旅遊遇害案,圍住傅雲生就開始發問,問話的像一個杠精,無數次提起她為什麼不見葉果媽媽的事情。


  作為當事人的傅雲生自然不希望大家單方面誤解,但她向來口齒愚笨,不是不見,是葉果媽媽一見面就賞了她一頓發泄式怒揍:


  「那你作為一名自由攝影師,你們是在工作的時候發生了意外的吧,是不是應當要給出一個合適的賠償。」


  聽到這個問題的傅雲生愣住了,她至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第一次聽到記者提出這個問題來,一下子便知道葉果媽媽這麼做的目的,那位杠精記者繼續發問:

  「你們有簽署過正式的工作協議嗎?」


  她看到這樣咄咄逼人的記者和人民群眾,竟然有些失望,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接過話筒看著那位記者:

  「你是當事人嗎,你能不能理解那種在地獄掙扎的感覺,你以為誰到了關鍵時刻都可以像人民警察那樣處變不驚,冷靜對待?我是普通人,我那時候只想活著!」


  她說了一句大實話,紅著眼睛看著面前咄咄逼人的記者,然後伸手把話筒還給她,那記者被她的氣勢嚇到,接過話筒的時候手抖了抖,又聽到她紅著眼睛說:

  「要我賠錢我沒有,命是我媽給的,誰也沒權利讓我死。」


  被商錄奉命多多照看傅雲生的宋時毅沒在酒店找到人,便知道她肯定來了醫院,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到她紅著眼睛握著話筒質問記者的模樣,商錄以前喝醉了愛說她是個可愛的小結巴,可是他今天才知道,可愛是真的,結巴是假的。


  宋時毅幫傅雲生轟走那幾個記者,帶著她從醫院裡出來,安慰她:

  「如今這個網路時代,我們在網民的眼裡都有千萬個面孔,你千萬不要把這種輿論掛在心上。」


  他知道像是傅雲生這樣的性子,最容易走到衚衕里鑽牛角尖,一路上說了不少安慰話,傅雲生因為葉果媽媽這件事情產生了抵觸情緒,又問起他這件事情的解決進度,什麼時候可以走。


  宋時毅卻像是故意隱瞞,幾句話搪塞過去,只說讓她在酒店安心休息,沒事兒不要隨便外出,畢竟葉果這事鬧得還挺大:

  「宋警官,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和我說?」


  宋時毅年輕,許是缺乏經驗,傅雲生怎麼想想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可宋時毅卻怎麼也不願意多說了。


  一出鬧劇把傅雲生對未來的計劃全部打斷,回了酒店,她再一次翻開微博上的評論看了一遍,她幾乎能想象得到,未來想要繼續自由攝影這條路到底有多難走,更別說還想靠自由攝影賺的錢參加高考讀大學。


  她回想起這些年奔波在全國各地,一邊複習一邊靠拍寫真賺錢,一個人總是這樣辛苦奮鬥的日子已經足夠艱難,現在發生了這件事情,幾乎已經想到未來的路,只能默默抬手抹眼淚,在微博上草稿箱里寫了一篇個人聲明,文章只寫了一半,她被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看到來電顯示的「六哥」才恢復些精神,趕緊抬手擦掉眼淚,接通電話「喂」了一聲。


  那個人也回復她一句「喂」,停頓了片刻,他開口問:


  「你躲在酒店裡哭啊?」


  這種被人戳穿了心態的感覺真的有夠糟糕,傅雲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頭埋在膝蓋里,瓮聲瓮氣的答了一句:

  「我沒有。」


  他難道不知道她以前就是個鼻涕蟲嗎,這麼問就是多此一舉。


  電話那端的人「哦」了一聲,馬上就把電話掛斷了,傅雲生聽著手機里嘟嘟嘟的忙音,咬了咬下嘴唇,暗自在心裡吐槽:諾,這就是網路上那種典型的直男了,粗枝大葉的商錄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她索性連申明也不寫了,倒在床上靠了沒一會兒就聽到客房服務員敲門,說是進來換水,她當真以為是這樣,頂著一張哭花的臉拉開門,看到站在服務員身側一身軍裝的商錄時,嚇了一跳,低著頭看著自己沒穿拖鞋的腳趾頭,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


  今天的值班服務員不知道商錄就是定這間房的客人,看他一身軍裝,以為他是來突擊檢查的,開口便問:

  「警察先生,要看下一間客房嗎。」


  剛剛還被她吐槽的大直男商錄看著面前臉紅脖子粗的小可愛,十分認真的說了一句:

  「我看這位姑娘長的可愛,多看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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