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傅雲生想:
誰是你的,我不是東西,不是物品,我只是屬於我自己的。
商錄要瘋了,抱著滿頭是血的傅雲生往村子里的老陳醫生家跑,大黃也知道自己闖禍了,跑著跑著就濕著一雙眼睛,汪汪汪的叫喚,傅雲生的血留了一路,他拿劉氏脖子上的圍巾也堵不住,心裡擔心她,竟然紅了眼眶,這一刻才知道,抱著喜歡的人奔走在死亡線上有多可怕。
這種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失去她的感覺,這輩子不願意再體會第二遍。
劉氏跟著走了好大一截路,跟不上商錄,又被其它的婦女們攙著:
「沒事,劉姐你慢點走,一定沒事啊。」
劉氏沒見過這種場面,直罵傅大榮:
「星雲上輩子瞎眼了,怎麼攤上傅大榮這個畜生,要不是小慧懷了孕,非要把他趕走啊。」
劉氏心軟,可憐傅雲生又可憐沈星雲,一路哭哭啼啼走到村子里的老陳醫生家裡,只見商錄滿身是血的抱著傅雲生坐在椅子上,好讓老陳醫生給傅雲生剪頭髮,傅雲生留了十多年的頭髮被剪掉了一大塊,用消毒過的針線縫腦袋,大黃趴在桌子地上,一直淚眼汪汪的看著傅雲生在的那個方向,時不時的叫喚幾聲。
不過一會兒,被大黃咬傷的男人也瘸著一條腿來醫生這裡求醫了:
「醫生,我腿被狗……」
男人話說了一半,看大黃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兇巴巴的盯著他,咽了口唾沫,心裡落了陰影:「醫生我被瘋狗咬了。」
劉氏趕緊把大黃拉到自己懷裡抱著:「你才是瘋狗,你不打我兒子,我家狗會咬你?」
商錄一直沒說話,看了一眼男人,霸氣的說了一句:
「讓他狂犬病發死了算了,一條命的錢我賠得起!」
男人看商錄家的房子便知道他家家境不錯,以為陳醫生當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家有的是錢。」
劉氏理直氣壯的問他:「有錢還搶別人家兒媳婦?」
商錄沒想過劉氏會突然冒出這句話,連他自己都很吃驚,愣了一會兒才覺得母親劉氏這話說的極妙,這些年一直沒發現劉氏身上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好像在這一瞬間就懂了劉氏這個人的可愛之處。
「欠債還錢,天經……啊——」男人話剛說完,就被陳醫生女兒的處理手法弄的生疼,老陳醫生終於發話:
「先來後到,你忍著,我先給雲生縫針,我閨女跟著我學過幾年醫,基本的她都懂。」
「那你倒是快一點……啊,疼……」男人又被老陳醫生女兒的不熟悉手法疼的直皺眉,沒辦法,村裡只有一個醫生,求人的時候不得耐心點,誰叫商錄腿長腳快。
幾個人說話到這裡,聞言傅雲生受了傷的方海跑進陳醫生院子里就開始叫她的名字,惹的商錄很不耐煩:
「人沒死都被你這聲音叫死了。」
方海不再說話,只是看傅雲生臉上全是血,心疼又幫不上什麼忙,後來在劉氏和陳醫生的交談里才知道傅大榮把女兒偷偷許配了的事情,老陳醫生的女兒今年二十五,剛剛當了媽媽,生的也是個女兒,聞言呸了一聲,一手按在男人的腿彎上:
「前段時間要不是看小慧可憐,我才不會借葯給他,這都什麼年代了,傅大榮不是讀過書么,知識被狗吃了?」
趴在桌腳下的大黃覺得自己很無辜,默默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男人不知道傅雲生家裡的情況,第一次知道這檔子事情,被小陳醫生按的腿疼,問她什麼時候打狂犬疫苗,小陳醫生平常都是給老陳醫生打下手,不是很熟練,可是看傅雲生那邊還有一會兒時間,在老陳醫生的吩咐下拿了針筒,男人害怕了,問她到底會不會打,小陳醫生不管他,一針打下去疼的男人哇哇叫,竟然惹的屋子裡的幾個女人笑起來:
「打得好。」
老陳醫生看了一眼自家女兒,也不知道這話是和誰說的。
他收了針線,給傅雲生打上破傷風針,這才讓商錄把傅雲生抱到自己家床上,商錄卻準備抱著傅雲生回去了,生怕傅大榮和這男人來家裡搶人。
老陳醫生知道商錄是村裡出了名的小霸王,哪裡知道這個糙漢子有一天會為了一個女人溫柔盡付,展現出自己的柔情面,看他低著頭給傅雲生擦臉,給劉氏開了葯,拿了針水,說好明天親自上門給傅雲生掛水。
商錄看方海要脫自己的外衣給傅雲生蓋,把傅雲生交給劉氏,自己先把衣服拖了,搶先蓋上去,又把傅雲生接過來抱著。
這一交換,傅雲生就醒了,她眯著眼睛把手擋在額頭上,看到抱著的人是商錄,又羞又臊,掙扎了幾下,不想被商錄抱的更緊,兇巴巴的訓斥她:
「別下來了,失血過多一下去就載個狗吃屎,休息會兒。」
商錄顯然怪她去幫大黃擋棍子,問她:
「狗重要還是你自己重要。」
「我不知道。」她那瞬間只想起大黃在劉氏去省城看病的那段時間陪她度過了好幾個夜晚,陪她解悶,陪她說話,她儼然把大黃當成了家裡的一份子。
她不信商錄討厭大黃,今天這事哪怕是換成了商錄,他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商錄抬著下巴,看向遠方家的方向,又低著頭罵她:
「小笨瓜。」
——
晚上,商錄的父親商老大就從城裡趕了回來,聽說家裡來了不速之客,自然是先擔心妻兒的安危。
好在人沒事,只是畢竟大黃咬傷了人,劉氏還是賠了點錢,至於傅雲生的事情,則是被暴怒的商錄一口回絕:
「要帶她走,就先把我弄死。」
清河村的人進退兩難,看商老大和商老三都在,自然不會再動手了,商老大客氣的給人發煙,扶著他的肩膀走到門口,指指傅大榮家的方向:
「諾,傅大榮人住在那裡。」他眯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男人,畢竟在城裡做生意習慣了,氣場不比一般人,他給他彎腰點燃煙,笑眯眯的彎著眼睛:
「你把傅大榮打死我管不著,可這傅雲生是住在我家出事的,你說我管不管?」
商老大混跡生意場上,人本機靈,說完這話把臉一塌,人家也識相,知道商老大家裡是做生意的有錢人,不好惹。
等到商老大把一伙人轟走,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傅雲生已經從樓上下來,在和劉氏商量事情:
「劉嬸,你千萬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媽,醫藥費也好,大黃咬傷人的錢也罷,我會還你的。」
商老三本就有些看不起傅雲生的貧窮出生,抽著煙說了一句:
「你哪有錢還。」
商老三有一個兒子在省城讀書,傅雲生從未見過,只知道他兒子很優秀,比商錄大兩歲,商老三經常和商老大一起打下手,性子有些高傲,聞言紅著臉,滿臉的窘迫,商錄本就不喜歡他的三叔,拉了傅雲生一把:
「還個屁,我家不缺這點錢。」
劉氏心裡想的卻不是錢的問題,是以後傅雲生還能不能在這裡安心讀書的問題,又想起自己和沈星雲的交情,說道:
「我看還是得跟你媽媽說一聲,不然以後傅大榮還會做更過分的事情。」
傅雲生要哭了:「我不想成為她的拖油瓶,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擔心,我以後躲遠點就是了。」
「這哪是躲就能解決的問題。」劉氏顧及後患,可是看傅雲生哭的那麼慘,又不忍心拒絕她,暫且算是答應。
這邊商錄剛剛把傅雲生扶上樓,商老大便進了屋把門鎖上,說了自己的想法:
「誰要她個小姑娘還錢。」商老大看著對面的老三,把煙滅了,心裡有了打算:
「越凶的男人越沒本事,明天老三陪我去傅大榮家裡一趟,欺負妻女的還算什麼男人。」
商老三不想和傅大榮打交道,有點不耐煩:「哥,我們管這茬子事幹什麼,又和我們沒關係,窮人自有窮人的活法。」
商老大臉一沉:「大黃咬人了,算不算和我們有關係?」
老三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性嗎,不就是耳根子軟,聽不得劉氏同情傅雲生的話,見不得自家媳婦哭的稀里嘩啦,她說什麼他照做就是。
後來老三說不過老大,只能點了點頭,和嫂子劉氏說:
「大嫂,明天把商錄這小子鎖家裡,他這脾性我最清楚,去了得把傅大榮腿打瘸才罷休。」
劉氏馬上站起來:「使不得使不得,不能打人,一個村的人,不能打。」
商老大哄走劉氏:「打什麼打,文明解決,你回房洗個澡等我就行。」
商老三把這句話想歪了,摸了摸腦袋,還挺不好意思的。
——
樓上的傅雲生對這些顯然是不知情的,她躺回床上,想起沒洗臉,剛想爬起來就被商錄唬住:
「皮子又癢了?」
這不過是商錄用來唬住傅雲生的話,但她就是吃這套,半隻腳伸在半空,弱弱的說了一句:
「我洗臉刷牙。」
商錄不耐煩的皺著眉頭,嫌棄這女人事兒多,去浴室里給她拿牙刷,貼心的照顧她刷完牙,傅雲生沒看到洗臉水,正想問話,商錄就呵斥她:
「不洗一天臉不會死吧,洗了也還是這醜樣。」
傅雲生:「……」
商錄倒完水回來,從她的書桌上拿了鏡子給她看:
「你看,怎麼洗你都是這樣。」
「啊——」傅雲生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叫了一聲,把商錄嚇了一跳,那姑娘從他手裡奪過鏡子,左看看又看看,要抓狂了:
「我頭髮呢,我頭髮呢?」
她要哭了,留了十多年的長發一下子掉了一大簇,簡直不可置信,差點沒把鏡子看出一朵花來。
商錄知道她長發飄飄好看,但那種關頭肯定是保命要緊:
「就你這臉型,長發短髮哪怕是兒子頭都可以啊。」
傅雲生對著鏡子發了好一會兒牢騷,直說的商錄抬手捂住耳朵,後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她又問:
「那剪下來的那一撮頭髮呢?」
「你還想粘上去不成?」
「可以賣錢啊,畢竟那麼長的頭髮。」
「額——」商錄真是無語,比著自己的指甲蓋給她看:「就那麼一撮頭髮,給你五毛錢不能再多了。」
傅雲生為了這五毛錢的頭髮難過死了,一邊怪自己當時沒醒來,一邊又問商錄明天老陳醫生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就這樣羅里吧嗦的說了很久,這才躺在床上安靜下來,終於罷休了。
商錄趁此機會下了一趟樓,看大黃一個人在外面看院子,還是不放心,把大黃抱到屋子裡,上了大鎖,生怕那伙人晚上來偷狗。等到再返回來,傅雲生已經摸著自己的頭髮睡著了。他想了想,還是打了一碰水,把她的毛巾弄濕,輕手輕腳的坐在床邊給她擦臉。
大概一個男人也只有在自己喜歡的姑娘面前才能溫柔起來,他雖不是第一次照顧人,卻是第一次知道要怎麼對待女人,要用上十二萬分的細心和耐心,好像一用力就要把她弄疼了,弄難受了。
他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她的五官,巴掌那麼大的臉上竟然有個圓滑的小小鼻尖,看起來還挺可愛,這樣的可人兒,長大以後得是必須捧在心尖上的寵愛。
傅雲生的臉痒痒的,沒怎麼睡熟,一睜開眼就看到趴在床邊拿塊毛巾盯著自己發獃的商錄,她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你幹什麼呀。」
商錄回過神來,一下子把毛巾丟在她的臉上,紅著脖子說她:
「你以為我要給你擦臉啊,想得美,自己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