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商錄這次回來沒玩幾天,就被劉氏帶著去老師家裡補考了這次的期末考。
劉氏知道他的脾性,一直把補考的事情憋在心裡,當天才說親自帶他去老師家裡補考,毫無準備的商錄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書複習,就被劉氏趕上了殘酷的考場,兩個人前去李常青老師家裡時,商錄走的離傅雲生很近,小聲問她:
「語文作文是什麼題目?」
他以為劉氏聽不到,但還沒等到傅雲生開口,劉氏就轉過身朝他笑:
「我就知道你提前知道了也許會找雲生要答案,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這不公平吧,砍柴還要磨一下刀呢。」
商錄這一次從省城回來,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和劉氏的關係比以往好了很多,傅雲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看到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好像也並不太壞。
李常青和劉氏的關係好,平日里為了商錄這個調皮孩子的事情就沒少在私底下替他說情,現在親自帶著人上門補考,李常青好茶好酒的招待上,翻出試卷給商錄補考。
商錄本就不是安穩性子,和安靜坐在椅子上吃瓜子的傅雲生比起來相差了七萬八千里,李常青每每要用小木棍子敲在他的桌子上:
「看試卷呀,商錄,你集中精神,看哪兒呢?」
商錄當然是在看傅雲生,自打這次和她相隔千里,快有一個多月的毫無聯繫,他回來還沒和她好好玩一天,就要被趕來補考,心裡不爽,自然也考的不認真,再加上沒有複習,試卷批下來的時候排在全班倒數第四的位置:
「不是很理想啊,這成績考縣一中也沒什麼希望。」李常青喜歡傅雲生這樣的乖學生,於是隨手一指傅雲生:
「傅雲生就比你好太多了,隨隨便便就能上縣一中的。」
傅雲生正在吃瓜子,本就是無意的偷聽,聽到誇讚自己的話,有點害羞的抬手勾著耳後的頭髮,她害羞的樣子可討人喜歡了。商錄嗤的笑了一聲:
「死腦筋也只有讀書這一條出路。」
傅雲生當即又被氣的半死,淑女不和糙漢計較,把嘴裡的瓜子咬的咔咔作響。
劉氏平日里沒少見商錄欺負傅雲生,沉著臉教訓他:
「考不好還有理了你。」
商錄呵了一聲,沒了后話,不願意接受劉氏的反駁。
後來回家路上,商錄順手從樹邊摘下一根發芽的柳枝,問即將中考的傅雲生:
「你考縣一中就讀寄宿制了,不來我家寄宿了?」
「你要是縣一中,也是寄宿……」傅雲生本想商錄的未來和方海的哥哥應該一樣,可是轉念想到商錄的處境,大概商老大才不願意他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一定會跑的。
兩個人的談話被劉氏聽了進去,劉氏轉過身笑起來:
「雲生,商錄要考得起縣一中,我會陪他進城伴讀的。」
劉氏在傅雲生的眼裡,就像一心只把人生放在兒子身上的孟母,好像這輩子都離不開商錄了,傅雲生想,要是商錄考不上呢,可是這話她不太敢說,畢竟商錄是劉氏心裡的聰明兒子,不是他考不考得上的問題,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
——
不過,哪怕補考成績一塌糊塗,這個寒假傅雲生還是沒有見到商錄有哪一天會好好的翻出書本看看,不是出去村裡惹是生非,就是跑去河邊釣魚。只有傅雲生,願意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看書複習,不厭其煩,好像生來就是為了讀書而來。
這日她正趴在書桌上複習,聽到方海叫她名字,探出腦袋才看到方海抱了一疊複習資料,想要傅雲生幫忙複習。
傅雲生自詡自己的好成績都是每日孜孜不倦的複習,哪有什麼資格當小老師,只是平日里記的筆記認真罷了,她講不了課,把筆記本借給方海,讓他照著抄寫,死記硬背就行。
方海就留在傅雲生的房間里,佔用了她的一小半書桌,一邊抄筆記,一邊盯著她認真的側臉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似乎比女孩子要早熟一些,他早已懂的什麼叫怦然心動,什麼叫暗戀,他對這個不會生氣的女孩子好感滿滿,暗自在心裡覺得,要是他是她的男朋友,肯定不會像商錄那樣使喚她,罵她,甚至更不會讓她過的那麼辛苦。
可是這個年紀對愛情的模樣除了青澀,還有滿滿的羞怯和退縮,他成績不好,只想讀完高中就外出務工,看傅雲生一副誓死要考上大學的模樣,漸漸因為她改變了自己的觀念,發誓要和她考進縣一中:
「傅雲生……我想和你一起考進縣一中。」
傅雲生反應遲鈍,並未覺得方海說的話有什麼隱喻,聞言又從書包里翻出其它的筆記:
「那你得更加認真的去記筆記了。」
方海阿了一聲,接過她的筆記本,默默摸著上面字跡娟秀的字體,真是字如其人,每一個字都寫的工整清秀,就像是她這人給人的感覺,他瞥眼見到課桌上快要晒乾的小蚱蜢,提醒她:
「快乾了,找個小盒子收起來,等雨季回潮就會壞了。」
這小蚱蜢自從傅雲生拿回來那天就沒怎麼注意到,現在再看才發現綠油油的松針已經泛黃,這樣丟在稻穀堆里,竟然還真的像只小蚱蜢,頓時覺得神奇的不得了,捧著蚱蜢問方海:
「你是早就知道他會變色?」
男孩子到底是受不了女生誇讚的,一下子挺直了腰桿,說的很自豪:
「那當然,你喜歡啊,我還會編蝴蝶,編……」
方海的話沒說完,突然聞到房間里傳來難聞的煙味,皺著眉轉過去,差點被守在傅雲生門口的商錄嚇了一跳,許是剛剛釣魚回來,大冬天,商錄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額頭上有些細密的汗,應該是跑回來的,他把褲腳卷到了膝蓋上,手裡拎著的小瓶子裝著一條不知道哪裡逮來的銀白色鯉魚,終於看到方海注意到自己,商錄抬著下巴對他打了個招呼:
「喲,你可真閑,不用干農活嗎?」
他一直以為傅雲生不過是一朵小野花,開在了懸崖邊,開在了石縫裡,一定不會有人注意到,直至方海今天對傅雲生說的這番話點在他的心上,他開始不安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方海卻說的振振有詞:「我找傅雲生補課,要考一中……」
我行我素的商錄哪裡聽方海說什麼,進了傅雲生的閨房,拿過她柜子上裝糖果的空罐子,隨便去衛生間洗了幾下,把那尾銀色的放回她的桌子上:
「喜歡不?」
她女孩子大抵都是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的,滿心期待他的那句喜歡,然而傅雲生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她問他:
「你想吃紅燒還是清蒸?」
她以為他今晚要吃魚,讓她做飯。
方海抬手捂著嘴笑,看商錄額頭上冒著青筋,兇巴巴的吼了她一句:
「養著,我要你好好養著,死了打你!」
為什麼一隻丑蚱蜢就可以這樣捧在手心,他送的魚卻只能紅燒和清蒸。
傅雲生被突然發火的商錄嚇死,咬著筆帽點頭,趕緊按照商錄的吩咐好好養著,挪去窗台上,卻被商錄呵斥著,不得不挪回來:
「放書桌上,寫字累了就看看,本來就結巴,眼睛瞎了就更慘了。」
他今天像是吃了□□,連方海都看不下去,從椅子上站起來替傅雲生說話:
「六哥,你沒必要吧,傅雲生又不是你家的保姆。」
商錄吃那隻小蚱蜢的醋,臉像一塊大冰山,一沉下來就連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傅雲生知道商錄就是這個脾氣。換做平日里她倒也笑笑就過了,今天方海替自己說情,她反而有些尷尬起來。
方海早就看不慣商錄對傅雲生大呼小叫,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雲生是沒有爸爸寵,但他還有我這個好朋友。」
傅雲生搓著自己的食指,有些尷尬的離著頭髮,拉了拉方海:
「方海,這只是小事。」
方海這話說者無心,到了商錄的耳朵里就是一根刺,他推了他一把:
「喲,難道你想寵傅雲生?」他笑的一臉嘲諷,「你算老幾啊,寵傅雲生還輪不到你,門都沒有。」
方海平日里還挺害怕商錄的,許是為了喜歡的女孩子出頭,這下子也像是吃了□□:
「我可比你會關心女孩子,你以為誰會喜歡一個小混混。」
方海說完這話,拉了一把傅雲生的肩膀:
「傅雲生,你喜歡商錄嗎?」
傅雲生靠著桌子站著,手裡還握著鋼筆,她一聽說喜歡這個詞,眼睛就不敢往商錄臉上瞟,把鋼筆轉的嘩嘩嘩的響,結結巴巴的,竟然一時之間讓大家都尷尬了。
商錄的耐心被方海耗盡,把煙滅了,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你說個幾把,真當自己是個演說家。」
傅雲生一看商錄動了手,先擋住暴怒的商錄,替方海收拾東西,喊他快些回去,可方海這人是個倔脾氣,十頭牛都拉不動,和商錄對罵起來:
「難道你沒有那雞兒玩意兒?」
處在青春期的暴躁男孩子哪裡會聽女孩子的勸架,反倒是越發的想要出風頭,展現自己的威風,方海乾脆也推了商錄一把,這下徹底把商錄激怒,握著拳頭一拳打過去,方海來不及躲,硬生生的挨了一拳頭,瞬間臉頰就青了一大片,傅雲生看勸不住架,一巴掌趴在書桌上,吼商錄:
「你是有病吧商錄,沒釣到魚也不能把火撒在方海身上!」
這一聲尖細嗓音的怒吼讓商錄平靜下來,方海趁此收了課本,頭也不回的下了樓,商錄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那一尾銀白色鯉魚,想起當時自己踏在初春的水裡砸碎了冰塊撈魚的場景,僅管河水冰冷,還是一心想著給這個可愛的女孩子與之相稱的小寵物,沒想到對方全把這些努力餵了狗,他諷刺的呵了一聲:
「你和方海好上了?」都不注意我了,都開始吼我了?
傅雲生哪裡知道他在背後做的這些,只覺得今天商錄今天對方海發火就是錯的,這下聽到他污衊自己和方海的關係,急的眼淚都要出來:
「你真的有病吧,我和方海有半毛錢關係啊。」
「我真是討厭你的自大性格……」傅雲生把他辛苦抓到的魚還給他: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才不幫你養魚!」
商錄這種糙漢子本來就對小動物沒什麼好感,見她不肯收魚更氣憤,全當一切都和方海有關,塞回她手上:
「你給老子好好照看著,死了找你賠。」
「商錄,你知道自己有多討厭嗎?」傅雲生氣上心頭,抱著魚哽咽的看著他:
「自大狂,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從來沒有溫柔的模樣,是個混蛋,烏龜,鴨子……」
她喋喋不休的罵著,幾乎要把小動物都罵一遍,甚至還有想要哭泣的模樣,商錄突然晃了,卻不知道如何安慰,更加凶:
「不許哭。」
「我就哭,眼睛長在我自己身上,我哭怎麼……」
傅雲生只顧張著嘴巴喋喋不休的吐槽,還沒說完,就被商錄湊過來的唇瓣堵住……
她抱著魚,被突然湊過來的唇瓣封住了言語,腦子裡轟隆的一聲,徹底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