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她可不傻,商錄是看著她對的山歌,難道……哎呀……


  傅雲生扭扭捏捏,總覺得自己自作多情,臉頰更紅,耳朵像是被人放在了火夾上炙烤著,一瞬間便紅的滴血,她看看周圍人的目光,又看看商錄,這人的性子,真真是對個情歌也這樣的露骨大膽。


  方海就在傅雲生身邊,他把傅雲生臉上的羞怯和尷尬都看的一清二楚,抬手揮人:


  「哎呀,都圍在這裡幹什麼呢,買不買我們家的繡花鞋墊呀。」


  一句話把對山歌的熱鬧氣氛轟散,傅雲生低著頭站在遠處,手裡拿了幾個毛線糰子擺弄著,時不時用餘光瞟一瞟站在隔壁的商錄,這人還是那樣事不關己的模樣,垂著眼整理攤位上的毛線糰子,把每個顏色都碼放整齊。


  哦,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和態度……


  傅雲生戳著手指頭,正要把目光收回來,就看到商錄垂著眼看她,心虛的不行,忙把目光落到前方正在趕集的群眾身上,張開嘴巴,細聲細語的喊了一聲:

  「賣,毛線糰子……」


  商錄看著她那樣底氣不足,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模樣,勾著唇角罵她:


  「慫貨,喊都喊不出來。」


  說罷,商錄便溜達著去了別的攤位看東西去了。


  方海見不慣嘴硬的商錄,看他走遠,貼到傅雲生的身邊說了一句:

  「六哥真是個浪子,就是喜歡調戲小姑娘。」


  傅雲生哦了一聲,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恨不得敲一敲自己剛剛腦子裡的那些胡思亂想。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呢,那會有那種心思。


  他們在攤位哪兒又呆了沒多久,傅雲生只賣出去一個毛線糰子,被方海喊做浪子的商錄又回來,手上拎著幾隻冰棒,大方給方海的哥哥和媽媽,就著蹲在攤位後面的大石頭上啃冰棒。


  傅雲生只吃過五毛錢一根的老冰棍,從沒見過裹的像個糖果一樣的大白兔,心裡想著一定很貴,捨不得很快吃完,小口小口的舔著吃

  「誰教你這麼吃冰棒的。」


  聽到身後的商錄發話,傅雲生轉過身去,見到他蹲在大石頭上,一頭黃毛在陽光下泛著光暈,活脫脫一隻小潑猴,她抬手擋住額頭上的陽光,問她:

  「我捨不得咬著吃。」


  那多沒意思,一下子就吃完了。


  商錄抓抓頭髮,嘴角閃過一抹不明的笑意:


  「你吃冰棒的模樣真是邪惡。」


  邪惡?


  傅雲生蒙頭蒙腦,頭上頂著一個大問號?


  反倒是方海,被這話嗆得咳嗽了幾聲,臉紅的低著頭,不敢看傅雲生,幾下子就把大白兔冰棒解決。


  傅雲生還是文質彬彬的吃著,站到商錄蹲著的大石頭旁邊,她把手撐在石頭上,目光往街尾看了很久:


  明明看上去不長的街道,卻被前來趕集的村民們擠得水泄不通,有嫌棄天氣太熱脫了衣服掛在肩膀上的男人,一邊抱著西瓜啃,一邊和旁邊的小屁孩說這樣不準買那樣太貴了,也有頂著頭巾的婦女立在街邊一個賣飾品的攤位左看看,右挑挑,趕集買東西對於這裡的村民們來說,是對平日里辛苦勞作的最好回報,傅雲生嘆了口氣,其實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哪怕是這樣偏遠貧瘠的地方,帶給她的也並不是只有難過的回憶,它也有令人懷念的,可愛的地方。


  商錄點燃一支煙抽著,湊到她旁邊問:

  「看什麼呢?」


  傅雲生這才收回目光,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今日出門著急,他還是穿著昨晚那一身白色的運動服,頭頂還有一根昨晚不知道怎麼睡覺壓彎的毛髮,她從側邊看去,商錄高挺的鼻樑像是山峰一樣,精緻秀氣,美的一塌糊塗,她明明不喜歡抽煙的人,卻因為他手指尖靈活的躍動,對這樣一個少年抱有好感。


  她伸出手,往街尾那個方向指著:

  「你知道嗎,在那裡就可以找到去縣城的車。」


  傅雲生的話極其小聲,就好像是朋友間不經意的閑聊,她說完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目光,低著頭把剩下的冰棒全部添了。


  「哦。」商錄抽了口煙,只回答她那麼一句,接著便沒了后話。


  他還是蹲在那塊大石頭上,低著頭把煙抽完,轉過頭看向傅雲生笑了笑,順手摸了一把她的頭髮,從大石頭上跳下來:


  「傻子。」


  他以為她不知道,但這樣就能成功,哪裡還需要他十多年以來的長久計劃。商錄的父親商老大就在縣城裡做生意,老木工的手藝得到多少人的讚揚,名揚千里,多少人願意接受他的委託和打點。


  但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會離開這裡,哪怕不是在今天,也會在明天。


  ——


  傅雲生的計劃可行,毛線團雖然買的低廉,還是夠她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只是有喜也有憂,劉氏從鎮上開了葯,吃了一個多星期仍然不見好轉。


  這次她再不想請神婆跳大神,只嘆息著,和傅雲生提起些悲觀的事情:

  「雲生喲,我怕是命不久矣了,這病是治不好了,怎麼都治不好了。」


  她的手工活做的很好,哪怕不看縫紉機,也能把布塊縫製整齊,傅雲生喜歡劉氏的善良大度,羨慕她有很會關心人的丈夫,哪怕她不會生也不離不棄,這樣的人,怎麼能那麼早早就死了呢:

  「劉嬸,你才不會早死,善良的人會長命百歲。」


  劉氏聽著她說了這番誠懇的話,苦澀的笑道:「可我買了商錄的人生。」


  這麼多年,她到底還是覺得自己對商錄有愧,加倍的對他好,企圖償還她當年迫切想要一個孩子的願望,孩子養了十多年,傾盡了心血,儼然成為生命里一個至關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怎麼都不願意放他走,現在她覺得活不長了,反而開始說起這些話來。


  這是第一次,傅雲生在劉氏這裡聽到她作為一個女人的心聲,帶著滿滿的愧疚和小小的自私,訴說著她不願意認命的人生。


  談話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劉氏把布料的邊鎖上的時候,很是滿意的拿給了她:

  「來,你試試,我以前做姑娘的時候,給別人家的小嬰兒做過衣服,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有。」


  傅雲生不知道這件衣服是做給自己的,低著頭看了好一會兒,被劉氏催促了幾遍才紅著臉道謝跑回房間試衣服,劉氏做的是一件青藍色棉外衣,口袋開在了裡面,足夠大,能裝很多東西,最近剛好降溫,她捨不得買新的,一直穿前幾年沈星雲給自己做的衣服,這件剛好合適,剪裁也符合她的小個子,一瞬間就把她的腿部線條拉長了。


  她從房間里出來,見商錄的房門半開門,刻意停留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想看看他什麼時候注意到自己的新衣服,只可惜那人看的入神,她走到樓梯口才聽到那傢伙說了一聲:

  「傅雲生,進來我看看。」


  傅雲生心裡歡喜,挺直了背脊進去,商錄的眼睛還在盯著電視,隨口一說:

  「這顏色看起來醜死了。」


  傅雲生知道他這個人說話一根筋,像是腦袋上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不高興起來,呆在她的房間里尷尬,湊到電視上看了一眼:

  「這是什麼電視。」


  商錄看她轉移目標,又盯著穿著新衣服的傅雲生看看了幾眼:「動作片,你又看不懂。」


  傅雲生不是個電視迷,一開始還新鮮,後來被毛線糰子遷移了重心,也就不再看了,只有商錄,平日里出門的機會很少,也就喜歡窩在房間里,商錄看她站在電視機面前,拉她的衣服下擺:

  「來,坐下來看。」


  她坐在地板上,抱著雙腿看了一會兒,越看越發現劇情不對勁,畫面一轉就成了少兒不宜的場面,傅雲生頓時面紅心跳,站起來正要走,就被商錄拉住:

  「一起看唄,跑什麼,後面還有更精彩的。」


  「流氓!」傅雲生氣死了,一看商錄那小子,果然看到他眯著眼睛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


  商錄站起來嘭的一聲把門關了:


  「我允許你走了?」


  傅雲生眼睛再不敢往電視上瞄,聽著那聲音就面紅耳赤,從未見過商錄這樣品性惡劣的人,一邊拿拳頭錘他,一邊罵他:

  「垃圾。」


  垃圾商錄被她毫無力氣的拳頭捶打著,故意把門反鎖,看她低著頭手腳慌亂的開鎖,羞臊紅到了脖子根,嫌棄她手笨的,又幫她開鎖:

  「諾,滾吧。」


  傅雲生光著腳跑下樓,轉而想起她落在他門口墊子上的拖鞋,小心的彎著腰趴在門口拿,走到樓梯口還不過癮,又轉回來罵他:

  「你可真是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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