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御景相到家時,天色還早,明亮的月亮還在天上掛著,大約是四點左右,他輕手輕腳的推開門,然後就看到堂院里的階梯上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御長風整個人蜷縮在階梯上,因為瞌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御景相開門的動作驚醒了他,他猛的睜開眼睛,從階梯上坐了起來,只是由於長時間不動,身體不靈活,人剛站起來就搖晃著要倒下。
御景相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御長風,入手的觸感冰冷,低頭一看,徒弟的頭髮上、眉毛上都帶著霧氣,一看就知道御長風恐怕等了他一夜。
御長風伸手拽著御景相的衣袖,仰著腦袋看御景相,道:「師尊,您回來了。」
御景相橫抱起御長風,往卧室走去,一邊道:「是為師不好,這些天沒回來也沒和你說一聲,以後遇到這種情況,長風好好睡覺就行,不用特地等我。」
御長風拽著御景相前襟的手緊了緊,他小聲道:「我以為師尊……不要長風了。」
「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會不要長風的,」御景相把徒弟的外衣脫了,放進被窩裡,手貼著御長風的背,運起靈氣給御長風輸送暖氣,「我可是要看著長風走上修真界的巔峰的,時間還長著呢。」
「師尊……」御長風看上去有些激動,他眼底的忐忑變成了激昂,「長風一定不會讓師尊失望的。」
「嗯,長風乖。」
御景相回來后,又給御長風加了一門功課,修鍊,他自己也是剛弄懂修鍊是怎麼回事,但教御長風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且御景相發現,隨著他看的相關書籍越多,修為運用起來越順手,順手他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只是最後的那點羞恥心讓他詢問了一下系統是怎麼回事。
【許可權不足,無法回答此問題。】
御景相道:「你就說你這句話到底說了多少遍?」
系統沒理他,御景相也沒多在意,畢竟領會的快是好事。
御長風不愧是擁有上古噬天蟒血脈的人,進步很快,僅僅是半年的時間,就突破到了築基期,然後御景相就發現自己的修為是開光期。
御景相:「???」他問系統這是怎麼一回事,說好的他和宿主一樣的修為呢,這個設定被吃了嗎?
【……】
「你打六個點是什麼意思?我感覺這裡面好像有一個大坑啊。」
【……許可權不足,無法回答此問題。】
御景相:「我想罵髒話。」
【連接已屏蔽,請隨意。】
系統這行字的意思就是——我把耳朵堵上了,你要罵趕緊罵。
御景相:「……」
御景相知道靠破系統是靠不住的,他就自己琢磨了一下,想起了之前系統獎勵的那本黑皮冊子,他看不懂就隨手給了御長風,現在看來八成是御長風能看懂,而且還修鍊了。
御景相感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踐踏,他累死累活的想著怎麼才能把御長風教好,結果人家自己摸索出來,不僅如此,修為還整得比他教的高。
御長風沒和他說過這事,御景相也就沒問,反正徒弟自學比他教的好,沒什麼值得過問的,御景相鬱悶了兩天就又精神了。
御長風的天賦不僅表現在修鍊上,他學習能力也異常強悍,過目不忘、舉一反三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優秀天賦。
不過半年時間,教御長風念書的老師已經換過三輪了。
只是這些都不是御長風進步最快的,他進步最快的是禮儀課,他似乎對禮儀方面的事情異常感興趣。
御長風現在的模樣氣度完全是一副大富人家養出來的小公子了,和之前比起來,變化完全是翻天覆地的。
御景相見御長風對這方面很感興趣,就建議道:「要不讓玉姑娘住下好了,方便你和她討教。」
玉姑娘就是教御長風禮儀課的老師,是個身材火爆的美女,性格溫柔,御景相覺得把姑娘留下來住是個好主意,養眼。
御長風心裡是有苦說不出,他對禮儀課那麼感興趣不為其它,只是想快點學完然後把玉姑娘趕出去。
御長風雖然年紀小,但是他從小生活的環境,讓他比一般的大人還會察言觀色,他敏銳的察覺到玉姑娘對他家師尊有意思,師尊目前雖然並無此意,但是他對玉姑娘的欣賞是非常直白的寫在眼睛里。
如果師尊娶了師娘,再生個孩子……不,御長風停止了這種讓他非常不舒服的想象,師尊對他很好,好到讓他不捨得把師尊的好分給別人一點點,好到讓他想永遠獨佔師尊的好。
「長風?長風!」御景相伸手輕拍了一下御長風的腦袋,「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沒什麼,師尊決定就好。」御長風乖巧道,他說完就低頭接著吃飯。
御景相瞅著御長風的吃相,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目光有些移不開。
御長風飯量很大,但是不同於以前粗魯的吃相,他現在吃相很是斯文,他就這麼保持著斯文的吃相,已經幹掉了三碗飯。
御景相看著看著就發現徒弟好像有點不一樣了,他湊近了一些,捏起御長風的下巴,左右仔細看了一下,道:「長風,你臉上的鱗片是不是少了一些?」
「有嗎?」御長風摸了摸自己的臉,入手都是細麟的觸感,他收回了手,因為厭惡自己這副模樣,他幾乎不照鏡子,也就沒發現自己的臉有沒有過變化。
「有的,」御景相手指撫過御長風的右臉,「這裡少了。」他讓系統識別一下原因。
【御長風乃人類與上古噬天蟒的血脈,血脈之力外顯,表現為外表著鱗片,修鍊后,靈力平和了血脈之力,所以鱗片會逐漸消失。】
御景相高興道:「應該是你修鍊的緣故,長風天賦那麼好,相信長風很快就可以不用戴面具了。」
這所院落里,除了御景相和御長風住,還有一個廚娘和小廝負責師徒二人的起居,所以御長風只有在和御景相單獨相處時,才能摘下面具,平日里一直是戴著面具的,不僅如此,身上也是包的嚴嚴實實。
御景相一直覺得戴著面具,不利於徒弟的身心發展,所以很高興徒弟身上的鱗片消失。
御長風心情有些激動,他因為這怪物一般的樣貌飽受欺凌,如今能有機會變成平常人模樣,自是欣喜難當。
「都是師尊的功勞,師尊對長風猶如再造之恩。」御長風說著,站起身就要跪下來磕頭。
御景相扶著御長風的胳膊,阻止了徒弟的動作,他輕敲了一下御長風的腦袋,道:「你什麼都好,就是這動不動就跪的習慣得改一改。」
「是,師尊。」御長風順著御景相的動作,倒進師尊的懷裡,小心翼翼的蹭著御景相的胸膛,師尊身上好香啊。
御景相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徒弟在撒嬌,他揉著御長風的腦袋,嗯……感覺還不錯,有種養兒子的滿足感。
玉姑娘渾身上下御長風都看不順眼,只是對方說愛撒嬌的孩子有糖吃這個觀點,御長風覺得這話有理。
過了兩天後,就算御長風心裡萬般不願意,玉姑娘還是住下了,好在御景相對於玉姑娘的態度止於欣賞,並沒有其它念頭。
隨著時間的流逝,御長風的修為越來越高,他身上的鱗片逐漸消失不見,臉上的細麟也一點點脫落,露出原本的樣貌,到了現在他已經不需要戴著面具遮擋自己的臉了。
御長風的樣貌很精緻,他的獸瞳也變成了正常人類模樣,他身著一襲白色長衫,看上去完全長成了一個俊俏少年。
此時,御長風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著一碗白糖雞蛋糟和一碗紅糖雞蛋糟,他來到書房前,敲了敲門,聽到師尊應聲,他才推門進去。
御景相坐在書桌前,正拿著毛筆在一張宣紙上寫著彎彎曲曲的字,他那字丑的寫在看起來就很貴的宣紙上格格不入。
寫完后,御景相把宣紙摺疊好,裝進一個金色的小竹筒里,喂進一旁的金烏嘴裡,金烏拍拍翅膀,飛走了。
御長風不是第一次見這隻奇怪的鳥,他問過御景相,師尊回答說是一個身體殘疾的人在尋求慰藉,他見師尊故意把字寫的那般丑,也就沒太過在意。
御長風不知道的是,他家師尊完全是隨口胡謅的,而且御景相不是御長風想象的那般全能,御景相毛筆字寫的那麼丑,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寫毛筆字。
御景相也沒想到,幾年前隨手寫下的一個謎底,竟讓金烏的主人認定了他,對方隔三差五的就讓金烏給他送謎語。
御景相一開始是拒絕的,只是金烏一直跟著他,日夜跟著他,他為了打發走金烏,就第二次寫了謎底。
這一來一往的,時間長了,御景相也習慣了,完全把對方當成了一個筆友,心情好時,還會附贈幾個冷笑話,雖然之後對方回信問他那堆雞扒的字是什麼意思。
御長風擺好雞蛋糟,招呼師尊過來吃,御景相坐下來,端起面前的白糖雞蛋糟,看著對面的俊俏少年道:「長風,生辰快樂。」
一開始的時候,御景相也沒有過生日的念頭,只是有一次御長風問起他的生辰,他才有了小孩子是會期待過生辰的概念,尤其是御長風這種從小過苦日子的孩子,對生辰的期許恐怕更多。
如今他這個做師傅的反而讓徒弟先問了生辰,御景相心下對御長風生出一陣心疼,想著御長風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乾脆把御景相的生日當成兩人的生辰,一起過好了。
御景相家裡窮,從小他過生日也就是母親給他煮一碗白糖雞蛋糟,他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生日禮物。
於是,就有了如今這種過生辰的方式,御景相和御長風兩人,一替一年的親手熬雞蛋糟,今年輪到御長風煮。
御景相不喜歡吃甜,所以是白糖雞蛋糟,御長風喜甜,所以他的是紅糖雞蛋糟。
「師尊,生辰快樂。」御長風溫柔一笑,右臉頰上出現一個梨渦,襯得他白玉般的臉龐,更加乖巧可愛。
御長風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木質的盒子,遞給御景相,道:「送給師尊的禮物,長風自己買的。」
御景相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根白玉簪,他的頭髮已經長到過腰了,他頭髮剛長長的時候,他就要拿劍割斷,只是被御長風發現,死活不讓他割,他頭髮這才一直留到現在。
御景相是個十分不注意自己形象的人,他這頭髮留長了,也不喜歡打理,都是御長風幫他束髮的。
御景相伸手摸了摸徒弟的腦袋,欣慰道:「我們家長風長大了,都能給我買禮物了。」
御長風笑了笑,臉頰有些發燙。
「長風是真長大了,都會害羞了。」御景相瞅著徒弟緋紅的臉蛋,一陣新奇,伸長了手指去戳御長風柔軟的臉蛋。
御長風由著師尊揉捏他的臉,只是臉上的溫度又上升了。
師徒二人笑鬧間,書房外面響起敲門聲,御景相隨口應了句進來,門從外面打開,一名身著羅裙的美麗女子,婀娜多姿的走進來。
一陣風吹進來,掀起姑娘的裙角,更襯得姑娘像是蹁躚的蝴蝶,來人正是玉姑娘,御長風的禮儀老師。
玉姑娘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碟精緻的點心。
此時天已經黑了,一個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端著點心來找一個男人,到底打著什麼心思,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
御長風心下覺得玉姑娘礙眼,面上卻不顯分毫,委婉的開始趕人:「玉老師,師尊已經吃了我做的宵夜,恐怕吃不下你做的了,倒是勞煩老師深夜做了還送過來。」
玉老師美目詫異的看了御長風一眼,她第一次聽到御長風對自己說這麼長的話,是因為他師尊在場?
玉姑娘臉上露出一個嬌艷的笑容,她道:「沒關係,我來主要是和御公子有話要說。」
御景相招呼道:「玉老師請坐。」
玉姑娘沒動,她臉色有些為難的看向御長風,道:「我和御公子說的話,恐怕不適合長風聽。」
御長風臉上依舊笑著,只是衣袖下的拳頭已經捏的死緊。
御景相這點紳士風度還是有的,他讓御長風回去休息,御長風猶猶豫豫的不肯,御景相沒好氣的敲了一記御長風的腦袋:「乖,長風聽話。」
御長風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明明特別喜歡御景相誇他乖,喜歡師尊寵溺的和他說聽話,可是此刻他卻憎惡極了師尊這麼對自己說這句話。
「乖,長風聽話」就意味著御長風得遵守師尊的命令,也就是說,他得留下師尊一人和一個女人獨處。
御長風最終還是聽話的出去了,只是沒走遠,就站在門口,他少年心思,只是單純的以為自己不喜歡多出來一個師娘分走御景相對他的寵愛。
御景相看著門關上了,才道:「玉老師想和我說什麼。」
玉姑娘嬌艷的臉上一紅,道:「御公子,我已經二十有六了,等不起了,所以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願不願意與我成親?」
玉姑娘話音剛落,御景相來不及反應,就聽外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腳步聲漸遠,應該是御長風在偷聽,然後又突然跑走了。
御長風突然跑走,是因為他怕御景相發現自己外泄的殺氣,那個女人怎麼敢那麼明目張胆的要搶走師尊,不可饒恕!
玉姑娘也沒想到御長風居然在偷聽,她的臉蛋頓時更加紅了。
御景相正色回道:「玉老師是很好的姑娘,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
御景相在這個世界里,是不老不死的存在,時間在他身上是停止流動的,先不說玉姑娘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有修士對他示愛,他也不會接受,因為這不是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有人在等著他回去。
「沒關係,」玉姑娘眼中閃過失落,不過她是個豁達開朗的姑娘,「我只是想跟御公子說明白,說完了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御景相頓了一下,道:「玉姑娘,我會給長風另尋一個禮儀老師。」
他也沒想到玉姑娘會喜歡自己,只是現在事實已經發生,需要當斷則斷,兩人還是不要再見面為好。
「我明白,我就想著告白失敗的話跟御公子辭職呢,」玉姑娘轉身出去,走到門口時,突然回身道,「我要和別人成親了,就在明天。」
御景相道:「恭喜玉姑娘,祝你和你夫君百年好合。」
玉姑娘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聲音伴著冷風吹進來:「承你吉言。」話落,人已經走遠了。
玉姑娘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騎馬離開了,在經過一片竹林時,她身下的馬兒突然長鳴一聲,把她摔下了馬。
眼前多了一個黑影,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玉姑娘很熟悉眼前人的身影,她冷靜道:「御長風。」
御長風回道:「是我。」他的聲音已經不像以前那般刺耳難聽了,他的年紀還輕,嗓音是少年的清脆,格外的悅耳動聽。
御長風拔出腰側佩戴的長劍,他緩緩道:「這是師尊送給我的劍,因為這個,他出門了三個月沒回來。」
他輕輕一揮手,劍尖已經指向了玉姑娘的脖間,現在只需他微微一用力,玉姑娘就會當場咽氣。
玉姑娘異常的冷靜,她淡淡道:「你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為什麼?」
「因為你不想你師尊討厭你,而很明顯的是,御公子不喜歡殺人。」
御長風笑起來,他臉上出現一個梨渦,這讓他看上去很是乖巧可愛,他收起了長劍,輕聲道:「那不讓師尊發現就好了呀。」
第二天,御景相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不去給玉姑娘送新婚賀禮了,想必玉姑娘也一定不想看到他,他就把賀禮給了御長風,讓御長風以學生的名義去送禮。
御長風接過賀禮,卻沒有走,他臉色沉重道:「師尊,玉老師消失了。」
「消失了?!」御景相驚詫的猛的站起來,「怎麼會消失?她不是要成親了嗎?」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她家裡人和夫家人都出去找人了。」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待著別亂跑。」御景相匆匆交代一番,就出門了。
昨天玉姑娘剛跟他表完白,第二天就消失不見了,御景相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有很大的責任,所以他出去也是去找玉姑娘的。
「是,師尊。」御長風目送御景相出了門,他見師尊為了玉姑娘這般慌張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昨天的決定很對。
這樣師尊就會只疼愛他一個人了,不會有別人來搶奪他的師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