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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棋局

  第六十六章棋局

  李儒出了書房,興致不高,沒急著出門,而是去那庭院內逛了一圈,期間吩咐下人拿來一壺溫酒一盤棋,自斟自飲起來。


  庭院內,有個駝背的老人,正持掃走掃地,他衣著講究,不同於下人打扮,該是個管事。


  李儒屏退了其餘下人,唯獨讓老人留了下來。


  “我不在的日子裏,家中可有什麽趣事。”李儒給自己倒了一杯,開始憑著記憶擺放棋譜。


  他問的是趣事,而非麻煩事,因為麻煩事老人都會替他解決,不然憑自己那不肖子孫的能力,當真能維持住李家如今的家業?


  駝背老人姓將,是李府的管事,還是護衛長巴圖的師傅,明麵上的修為隻是個五境的純粹武夫,至於真實的實力有多少,連李儒自己也看不透。畢竟當年不過是機緣巧合,兩人才上了一條船,算是半個盟友。


  另外半個,該是互相提防的對頭。


  老人繼續掃著自己的地,聲音有些沙啞:“前些日子,守備家的公子搭了個蹩腳的台子唱戲,結果他這唱‘武’行的讓唱‘醜’行的給揍了。”


  李家大少聞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那‘菜包子’的腦袋裏真裝大白菜,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總愛做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美夢,乖乖當個囂張跋扈的二世祖不好嗎?”


  駝背老人繼續道:“城中夜裏來個幾波刺客,修為不差,過了五境,該是地字級的,不過都讓我給打發了。”


  李儒一拍額頭,有些無語:“準是李有財辦事不牢靠,忘了取消任務,回頭得好好教訓一頓,棍棒底下出孝子,這話放到幾代人身上都沒錯。”


  說完這兩件事後,老人便不再言語,而是專心掃起了地。


  李儒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自己期望的,轉身問道:“城裏是否來了個不知深淺的小子?”


  駝背老人抬起頭,有些疑惑:“不知深淺?”


  李儒又是一拍腦門,恍然道:“忘了在你這老家夥麵前,那小子還當不了這四個字。”


  老人低下頭,繼續掃地:“你是說那個隻有三境武夫,卻能施展四境神通的少年吧。”


  李儒盤起腿,坐在石凳上,笑道:“如何?”


  駝背老人搖搖頭:“門道有些古怪,氣、武同修,卻能齊頭並進。可惜雜而不精,華而不實,如稚童戴高帽,就算是塊好玉也給練廢了。”


  李儒拿出一枚黑子落下,道:“孩童學步,都是如此,多走幾次,自然就穩當了。”


  老人停下手裏的火,挑眉看了他一眼:“我原以為你心中的璞玉隻有那丫頭。”


  李儒好不掩飾地點點頭:“確實如此,可誰讓我這人沒啥本事,護不住寶貝,再好的東西也隻好藏著掖著,深怕旁人看了去,惦記上。”


  老人沉聲道:“惦記你這寶貝的可不在少數。”


  李儒無奈道:“是啊,所以還是得趕緊找個有力的靠山,省得整天提心吊膽,日夜被人算計。”


  駝背老人搖搖頭:“你這專門算計人的家夥也怕被人算計?”


  李儒飲了一杯,自嘲道:“我是誰啊,一個丟了武運又丟了文運的廢物,能活到現在也是靠諸位大佬憐憫,懶得動那一根指頭,才沒被碾死罷了。”


  說著,男子朝天抱了抱拳,嬉笑道:“謝謝啦。”


  老人沉默不語,繼續掃自己的地。


  李家不是沒有出過修為通天的能人,恰恰相反,就是因為那人能耐太大,才給李家招了禍患。本該是個一洲巨擘,受世人敬仰,可如今弄卻弄得這般田地,哪怕是想在俗世給小輩混個好一點的差事都得小心翼翼,行善積德,就怕招惹因果是非。


  不到一會兒,李儒眼前的棋盤算是擺好了,他朝遠方的天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靜等下文。


  棋盤山上,宿醉的讀書人腦袋靠著桌上,手中把玩著的骰子,忽然心神一動,極目遠眺,恰巧見到了李儒的手勢,無奈笑道:“你這輸得隻剩名字的人,還要約賭?”


  李儒似有所感,坦然道:“這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以小博大,才有盼頭。”


  讀書人哈哈一笑,酒性未消,賭性又上來了,真是個開門迎客的好日子。


  隻見他虛空一點,李儒麵前的棋盤上便驀然多出一子,李儒知道對方應戰了,緊跟落子,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這是一副殘局,棋局已經擺好,就看那人如何破局。


  兩人隔空下棋,倒也沒忘記彩頭。


  李儒道:“若是我僥幸贏了,能否允許我從那人身上取回一件本該屬於李家的東西。”


  讀書人道:“你贏不了,所以還是別多想了。不過東西會還,隻是等我贏了之後,倒是還要勞煩你身旁那位兵家老者,去幫那人錘煉一下體魄。”


  稚童學步,有人教,才不容易出岔子。


  李儒有些吃驚,近在眼前,他都未能看出駝背老人的底細跟腳,那人相隔萬裏,卻能一眼看出老者是兵家修士。


  李儒有些為難,若是他自己或許還沒啥問題,可要驅使老者幫忙,倒是不容易,畢竟兩人隻能算是同盟,而非主仆。


  好在讀書人補充道:“兵家修士最重情義二字,講得是沒有隔夜的仇,來世的恩。即便是看在自家徒弟的份上,我想老先生應該還是會承在下這個情吧。”


  李儒還未開口,駝背老人便出聲道:“盡管落子,勝負皆有賺頭,虧不了。”


  李儒心中大定,正要專心在棋盤上,卻發現棋局不知何時已經被人解開了。不單單是對方的落子,還有自己的落子,也都已盡數下完。


  這時,耳邊才傳來那讀書人的笑聲:“我見你猶豫不決,索性幫你把殘局接下來的幾手也都下了。順便一提,這棋局名為‘蚍蜉’,百年前和道家二祖下棋時就用過了,算不得新鮮,也撼不了大樹,下次琢磨個新鮮花樣再來賭吧,名字暫且留下,老爺子取個名字不容易,別拿著到處瞎顯擺了。”


  李儒頹然地放下手,哭笑不得。


  老人放下掃帚,暗罵了聲晦氣,便出了門。


  千百年前,李家也曾出過一個劍修,名聲不顯,卻幹出了一人一劍守一城的壯舉。被三教敬仰,破例封聖。


  李儒看向院子一角,仿佛那裏仍舊會有個不分晝夜,與劍為伴的老人。當時還是孩童的他十分向往,曾問老人自己將來長大了,能否也跟爺爺學劍。


  老人隻是搖頭苦笑,摸著孩子的腦袋說道:劍!乃凶器,而劍術!始終是殺人之術,學了未必好。還是多讀點書,將來學問大了,一張嘴,敵人就跑,比劍好使。


  懵懵懂懂的孩子當時並不理解老人話中的意思,後來稍微大些了,才知道是自己天分有限,即是再拚命苦練,撐死也就是個九境劍修,連個劍仙的名頭都換不到。


  當時還是少年的他不免自怨自艾起來,覺得定是自己太蠢了,所以老人才不讓他學劍的,故而專心做起了學問。


  可惜天不隨人願,學問還未做大,又突逢浩劫,辛苦積攢下來的文運也給人收走了,成了個文不成無不就的‘半吊子’。


  男子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枚枚拾起,自言自語道:“人家都說老人活了一輩子,總該留下點兒值錢的寶貝吧?您倒好,好處全給外人了,對我,除了個名字,啥也沒留下。”


  說著,李儒又滿意地笑了起來:“好在我這孫子孝順,您不是覺得我天賦不行,學不了您的劍嗎?沒事兒,我給您找了個不錯的劍胚,等學了您的劍,我再用這劍去殺想殺得人,也是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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