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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陳安梨醒來的時候, 房間里瀰漫著淡淡的西藥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不屬於自己房間的氣味。身上發出的汗被人擦乾,倒也沒有太過粘膩的感覺。


  燒明顯退下去了, 但整個人還是軟綿綿的, 陳安梨動了動, 在黑暗中撐著身子坐起來。


  手像盲人一樣在旁邊的小桌上摸索著,觸到檯燈的感應區域, 暖黃的光幽幽地亮起來。


  陳安梨感覺身體都是高燒過後脫水的無力和虛脫。


  她吞咽了一下, 環視四周奢華但是冷清的裝飾, 迷茫了瞬間, 陡然想起來,這是陸嶼修的房間。


  陸嶼修卻不在身邊。


  他的房間里靜謐無聲, 只有她一個人。


  緩慢調整著呼吸,記憶慢慢回籠,陳安梨終於想起來了。她本來是來和陸嶼修道歉以及道別的, 卻半途中狼狽地暈了過去。


  明明本意是想不再打擾他的人生的,這下直接打擾到深夜住進來了。


  陳安梨扶額, 羞愧得想死。


  外面的樹木在窗帘上投出細微晃動的幽暗陰影。


  陳安梨抬手輕輕敲了敲頭,內心沒由來的對這種獨棟別墅產生幻想和深重的恐懼。


  虛浮的雙腿用力站起來, 陳安梨瞥到自己手背上貼著的白色的膠帶,封住了輸液后的針眼。


  旁邊的鬧鈴顯示是凌晨三點十分。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貼著門板聽了一下, 外面的走廊安靜得嚇人。


  抬手握住門把手, 深吸一口氣, 陳安梨鼓足勇氣擰開來,發現外面的走廊居然發散著一絲光亮。


  她有些詫異,發現光線是順著樓梯口,自樓下空曠的空間照上來的。


  心裡沒由來的好奇。


  陳安梨放輕了腳步,往光亮的方向走出去。


  越接近越恐慌,陳安梨深吸一口氣,剛要邁步出去一探究竟。


  「你在這邊幹什麼?」


  身後驀地響起的低沉嚴肅的男聲,陳安梨嚇得整個人一震,低呼出聲。


  她條件反射地撫著胸口轉過身來,就看到一隻手捏著一隻空了的高腳杯,另一隻手拎著一瓶開了的紅酒,在深夜裡一身西裝筆挺、穿著整齊的陸遠征。


  「陸先生……」


  陳安梨驚魂未定地吞咽一下,看清人後,懸著的心沉了下去,很快又忐忑起來。


  她的嗓音帶了些沙啞,心臟還在狂跳,小聲解釋:「我、我醒來看到房間沒人,就想……出來看看……」


  「現在幾點?」陸遠征垂眸問她,抬手倒了小半杯紅酒給自己。


  陳安梨想了一下剛剛自己瞥了一眼的時間,推算了一下,回答:「好像是凌晨三點十幾分……」


  「凌晨三點多。」陸遠征點頭,端著酒杯晃了晃,一臉探尋地挑眉看她,「陳小姐……出來看看?」


  陳安梨一下子屏住呼吸,看陸遠征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意識到陸遠征似乎是誤會了。


  也對,原本陸遠征就很不待見她,這次她自己口口聲聲說看一眼就好,結果直接暈倒在陸嶼修房間了,任誰看了都像是圖謀不軌惡意碰瓷吧。


  陳安梨低著頭,攪著手試圖解釋:「不是的,陸先生,我……」


  「你在找嶼修吧。」陸遠征抿一口紅酒,甘醇的氣息在唇舌瀰漫,他側目看著不知所措的陳安梨。


  目的一下被拆穿,而且男人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深度的揣測意味。


  陳安梨止住自己語無倫次的聲音,瞪著眼睛,有些警惕又忐忑地看向陸遠征。


  陸遠徵收住自己的目光,抬手添了些酒進去,狀似隨意地開口:「他出國了。」


  什麼?!


  陳安梨像是被當頭棒喝。


  她猛地愣住,只能瞪著陸遠征,喉頭像是哽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面氣定神閑,像是只是對著她通知了某項毫不重要的事情一樣的男人。


  「嶼修他……出國了?」陳安梨一時竟分不出自己心中是驚訝、愧疚還是擔憂,亦或者是心痛更多。


  她喃喃的問了一句,瞪著眼睛,看向陸遠征的時候,眼底有了祈求,「可是,他之前還在……」


  「是。我臨時把他送走的。」陸遠征的視線緊緊纏著陳安梨明顯失了神的表情上,眼底的光幽深,低沉的聲音猶如夜間的鬼魅,「既然我沒法控制陳小姐的行蹤,那隻能是讓嶼修遠離你了。」


  陳安梨怔在原地,忘了辯解和說話的能力。


  她攪著手指,只覺得自己無意間又害了陸嶼修一把,把他推得更遠了。


  喉間的乾澀和哽咽夾雜著,很快把眼眶的淚逼了出來。


  「陳小姐怎麼這個表情?該不會,你喜歡他?」


  陸遠征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發問。


  「不是、當然沒有……我就是覺得……這太突然了……」


  陳安梨幾乎是即刻否認,搖著頭慌亂地低下頭去。眼眶溫熱,她咬唇忍住,發了瘋的想逃離這個地方。


  「安梨姐。」


  身後傳來溫柔的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陳安梨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沒有回頭。


  陸嶼修微微擰著眉,邁著步子走過來,繞到她面前,垂眸看她。


  陳安梨被嚇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少年乾淨的眉眼間的擔憂。


  她吸了吸鼻子,愣怔間止住淚意,有些難解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嶼修?你、你不是——」


  陳安梨說著,探尋的目光看向陸遠征。


  陸遠征仰頭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看也不看她,視線冷淡的好像兩個人剛剛不曾有過一番交流。


  陸嶼修垂眸盯著陳安梨紅了的眼眶。


  他看著她的視線看向陸遠征,有些明白過來。


  他垂下眼去,抬手很輕地捏著陳安梨的指尖,像是安慰一樣的收緊:「跟我來。」


  太過溫柔暖黃的光。


  陳安梨像是被蠱惑了,剛剛所有的慌亂和忐忑瞬間被他低啞的聲線撫平。


  她任由他牽著手,回了剛剛自己在的陸嶼修的房間。


  陸嶼修把她輕輕按坐到床上,端起旁邊的保溫壺,倒了一杯溫水出來,遞給陳安梨。


  陳安梨的視線一直緊緊追隨著少年的身影。


  他穿了一身淺灰色的居家服,皮膚蒼白,似乎是瘦了一些,臉頰的輪廓更加立體起來。


  尤其是眼睛的輪廓,越發的深邃。


  「喝點水。」陸嶼修囑咐她,低沉的嗓音帶了些沙啞,在夜色中格外撩人,「你嗓子聽起來很乾。」


  陳安梨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了謝,接過水小口抿著。


  恰到的溫度,順著喉嚨滑下,瞬間滋潤乾澀的口腔和喉嚨,帶起一絲深重的癢意。


  陳安梨垂眸,視線剛好落在少年輕薄的居家服上,大概是腹部的位置,在他動作間微微透出腹部肌肉的輪廓。


  耳根驀地發燙,陳安梨心虛地移開,小聲調整呼吸,試圖通過喝水轉移注意力。


  陸嶼修看著陳安梨安靜垂著眼眸喝水的模樣。


  他的內心還在博弈。


  自從陸遠征跟他講了那段話之後,他就陷入了思考和掙扎。


  陸嶼修知道陸遠征說得沒有錯,這樣一個他,連自己都顧不了,遑論照顧好她。


  可是,就在他在床邊照顧毫無知覺的陳安梨的時候,指尖隔著毛巾一點點觸過她的皮膚的時候,在看著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安安靜靜睡著的模樣的時候,他承認,自己的自制力幾乎快要關不住心底里的魔鬼了。


  他不肯走。不要走。這樣一個陳安梨,要讓他如何遠離。


  失眠到半夜。


  本以為就這樣毫無結果的糾結,卻在客房內,聽到了門外的她的聲音。


  下意識地想靠近,下意識地想要保護。


  無聲無息地出來,卻聽到了陸遠征最想讓他聽到的話。


  帶著戲謔和嘲諷問出「你喜歡他」這句話的時候,陸遠征的視線分明是看向了他。


  陳安梨低下頭去,錯過了陸遠征的神情,帶著慌張和無措的聲音卻攪碎了他全部的遲疑和猶豫。


  「沒有……」


  她說。


  沒有喜歡過他。


  陸嶼修再聽不下去,才出聲打斷了她。


  靜靜守著陳安梨喝了大半杯水。


  她輕輕抿掉沾在唇珠的水滴,遲疑著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情。


  陸嶼修從陳安梨手中接過水杯。


  沒等陳安梨反應過來,他自然而然地微微仰頭,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


  感覺到乾澀發緊的喉嚨好受了一些,陸嶼修長臂一伸,把水杯放到桌上,回頭直面陳安梨驚訝又錯愕的目光。


  陳安梨看著陸嶼修喝了自己喝剩的水。生怕他情況變得更糟,有些慌張地看著他:「你、你……」


  陸嶼修深吸一口氣,開口打斷了她,轉移了話題:「他剛剛和你說什麼了?」


  陳安梨一愣,訕笑了一下,很快搖頭:「沒有。」


  她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陳安梨有些想不通,究竟陸遠征這樣一個人身份地位的人,剛剛為什麼要和她開那樣一個玩笑。明明,他自己都沒笑。


  也可能,他真的並不是在開玩笑。


  陸嶼修許久不說話。


  陳安梨的視線又飄到他臉上。少年的視線眯了眯,明顯有些審視又思考的神色。望著她,卻似乎能看到比眼前的更多。


  她輕輕吞咽一下,試探著問:「怎麼了嗎?」


  少年的手卻忽然伸上來,落在她額頭,探了探,很快輕輕下移,遮住了她的視線。


  陳安梨一愣,因為錯愕微微張開了嘴。


  陸嶼修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意識到她看不到后,很快開了口:「時間還早,睡吧。」


  陳安梨一愣,抬手去撥陸嶼修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想看一下少年此刻的神情。


  總感覺……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某種情緒,沒這麼簡單。


  手剛觸到少年溫涼的手腕,他的手輕輕下滑,即刻離開了她的眼睛。


  陳安梨愣了一下,剛要抬起眼皮看他,陸嶼修的手卻在滑到她脖頸附近的時候,像是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動游移著到了她的後頸,然後溫柔又不失力道的拉近。


  陸嶼修的目光垂下去看著,在陳安梨的目光抬起來捕捉到他眼中的翻湧和不舍之前,按著她的後頸,把她的臉扣近了自己的懷中。


  陳安梨愣怔了一下,臉頰已經隔著纖薄的棉質居家服,貼在了少年硬挺溫熱的腹肌上。


  剛剛被釋放的視線再次被他溫柔的遮擋。


  陳安梨的臉騰地紅了。微微掙扎了一下,在靜謐的房間聽到少年壓抑而粗重的喘息時,終於不敢亂動。


  她的手因為慌張而不安,抓著少年腰際的衣服,帶了些沙啞的聲音小聲喊他:「嶼修?」


  「嗯……」


  陸嶼修保持著這個姿勢攬著她,居然還很溫柔乖順地應了她。


  陳安梨驀地愣住了。


  「安梨姐……」陸嶼修聞著房間內被藥味遮掩了些的淺淡木蘭花的香氣,微垂的目光里說不出的幽深流轉,很快被堅定吞併。


  「如果讓我從自由和我自己中選一樣的話,我一定毫不猶豫選我自己。」


  他說,懷中像是抱著自己的全世界,手臂微微收緊。


  「可是,讓我從我和你當中選一個的話,我只能毫不猶豫地選你。」


  此生於他本無意義,自由又能怎麼樣。


  可是陳安梨需要自由。


  和陳安梨相比,他是何其微渺。


  這是陸嶼修刻進本能的權衡和選擇。


  陳安梨有些沒懂。但卻莫名地惶恐。


  她掙扎著從他懷中出來,想要看著他的神情好好問一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陸嶼修終於鬆了手。


  昏暗的燈光下,陳安梨甚至顧不得整理有些微亂的髮型。她驀地抬頭,粉唇剛剛張開,就被忽然彎身垂頭的陸嶼修吻住。


  確切的說,他只深情而又克制地啄了一下。少年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遮住了他那雙幽深的視線。


  陳安梨猛地瞪大了眼睛。


  少年清雋的臉龐在她視線中緩緩遠離。


  「對不起。」他即刻認錯,「就這一次。我想……清醒的時候,有一次。」


  陸嶼修抬手揉了揉陳安梨的頭,溫柔的看她:「睡吧。我不走了,在這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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