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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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垂著頭, 有些拿捏不準地偷偷看了她一眼。
「我前幾次喝醉是不是吐你口水了?」陳安梨沒由來的問。
陸嶼修愣了一下, 很快搖頭:「沒有。」
「那我是不是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了?」陳安梨實在想不到更惡劣的事了。
這次,陸嶼修神情嚴肅,回答的飛快:「沒有。」
怕她不信, 他補充了一句:「安梨姐, 你沒有讓我做過我不喜歡的事。」
「那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吃我吃剩的東西?」陳安梨看著他, 一臉嚴肅, 「嶼修, 潔癖是一種病,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明白嗎?你不欠我任何,不需要遷就我。」
「讓人家看到以為我虐待你了。」陳安梨小聲嘀咕, 跟著一臉財大氣粗地教導他,「我雖然沒有暴富,吃上面還是虧不了的。」
陸嶼修這才明白陳安梨是誤會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解釋:「安梨姐, 我沒有勉強自己。我說過的,你的話, 我不會介意。」
陳安梨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陸嶼修猶豫地一下, 伸手出去,第一次主動抓著她的手指, 輕輕握緊, 帶著她放到自己臉頰。
少年的臉頰柔軟, 偏薄,沒有太多肉感,但泛著淡淡的牛奶般的光澤。
做出這個動作,陸嶼修的臉頰微微泛紅,一路紅到耳根。
他看著陳安梨,靦腆地笑了一下,臉頰側的梨渦在陳安梨指尖凹陷:「安梨姐,給你捏。」
「你別不高興了。好不好?」
明明是清冷深邃的五官,卻偏偏一臉乖順討好地看她,像是一隻溫順得只屬於一人的小奶狗。
砰!
陳安梨聽到自己心底里像是煙花綻開,又像是站在巨大的棉花糖上突然塌陷進柔軟中心的聲音,悶悶敲擊著心臟。
莫名的,她忽然就跟著少年紅了臉頰。
——
季風月底開始的巡演是年度大事,瞿清和他都不敢懈怠。
作為特邀嘉賓,而且以此正式出道的陸嶼修,當然不能掉鏈子。
他甚至要做到比季風本人更要熟悉本次彈奏的主打曲,《季風過境》。
陳安梨每天都會帶陸嶼修去排練室,瞿清特意申請了一台鋼琴在那裡。
排練室里。
空調風徐徐吹著,吹散夏日的炎熱。
瞿清坐在一旁宛如大佬一樣,吸著一杯冰汽水、
看不慣旁邊恨不能替陸嶼修上陣的陳安梨,瞿清「嘖嘖」兩聲,拉著她一起坐下,給她手裡塞了一杯冰汽水:「哎哎哎,你消停坐會兒,晃得累不累啊。人小孩彈得多好啊?」
陳安梨坐下了,目光還是離不開陸嶼修:「你說他到時候緊張怎麼辦啊。老實說我也緊張啊……」
「得得,安安,你看看你,」瞿清百般嫌棄,「你又不是第一次當經紀人,你不能每一次都當成老媽子啊。多好一奶狗苗子,你別浪費成嗎?」
陳安梨沒懂,扭頭看她。
瞿清吸了一大口冰飲,爽的眼睛都眯了眯,大發慈悲地給她指教:「你就看看圈子裡幾個混得風生水起的大佬,人家那日子。當女王小姐姐不好嗎非得上趕著給人當媽?等我以後混的好了,我也去調.教幾個小鮮肉小奶狗小狼狗的玩。」
陳安梨的目光從虛握著手假裝話筒的季風那裡移回瞿清臉上,直接使殺手鐧:「季風會讓你這麼做?」
瞿清臉頓時紅了,嗔怪地移開目光:「哎呀,關他什麼事嘛……」
陳安梨笑著搖頭,目光不自覺地又移回對面身姿挺拔認真彈琴的少年身上。
那邊兩個男人一個黑衣一個白衣,放在一起實在養眼。尤其陸嶼修這樣一個談著鋼琴的少年,剛好有光打在他身上,畫面美得像是漫畫里截下來的畫面。
「唉,」瞿清看著她打趣,「什麼時候娛樂圈出個最佳老媽子獎吧,你報個名肯定是內定的冠軍。」
她話音剛落,那邊鋼琴聲也恰好收尾。陳安梨幾乎是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拎過旁邊的礦泉水就走了過去。
瞿清搖搖頭,吸著汽水,看著季風垂著目光向這邊走來。
他擦著汗,側目看著坐著一臉悠閑的瞿清,忽然彎下腰,猛地吸了一口她手中的冰汽水。
瞿清愣了一下,趕忙慌張地看向身後的陳安梨和陸嶼修。
還好,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紅著臉,小小地推拒了一下季風,小聲抱怨:「熱量很高的……而且割嗓子……」
「喝一點沒事。」
那邊,陳安梨把水遞過去,笑了一下,看著還在盯著琴譜的陸嶼修:「怎麼樣,累吧?」
陸嶼修搖搖頭,抬頭看她:「不累。」
「喝點水。」
陳安梨說著,把手中的水瓶遞了過去。
陸嶼修點頭,擰開瓶蓋喝了兩口。
陳安梨就半撐著靠在鋼琴邊沿看著。少年半仰著頭,襯衫袖口挽起,陽光照過來,手臂上的皮膚近乎透明,能隱約看到青色的血管,喉結隨著動作輕輕滾動著。
陳安梨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移開目光,盯著鋼琴鍵出神。
「安梨姐?」
一連叫了兩聲,陳安梨才有了反應,她抬頭看他,目光終於有了焦距。
「嗯?」
「你要不要來坐著?」陸嶼修已經往旁邊讓了讓,認真地看著她,耳尖有些紅,「站著會累。」
陳安梨愣了一下,剛擺手要拒絕,就聽他接著說:「而且那邊應該暫時沒有你的位置。」
順著少年的所指看過去,季風坐在她的椅子上,和瞿清靠得很近,兩個人看著手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胳膊幾乎已經貼在了一起。陳安梨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不再扭捏,順著少年的身側坐下來。
鋼琴凳是雙人的,方便季風和陸嶼修互動用,坐兩個人綽綽有餘。
陳安梨看著面前一溜黑白鍵,這應該還是她第一次這樣端坐在一架高端鋼琴後面。
她的手指學著人家的模樣放上去,到底怕製造噪音尷尬,沒有亂按一通。有些不無羨慕地說:「嶼修,你真的好厲害,季風這首歌這麼難,你都這麼快上手。」
陸嶼修沒有得意,抿著唇笑了一下,像是看出她的嚮往,忽然建議:「安梨姐,你想試試嗎?我教你吧。」
陳安梨有些受寵若驚:「可以嗎?我真的完全不懂……」
「當然可以。」陸嶼修說著,修長的手指伸過來,附上她的手背,握著她的手指矯正姿勢:「手這樣,放在這個位置,這隻手放這邊。」
陳安梨認真盯著,聽著他的話不時認真點頭,乖像是個認真好像的小學生。陸嶼修認真地幫她擺好手勢,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明明空調吹著溫度正好,手心卻沁出薄汗。
好容易擺好,陸嶼修引導她:「先按這兩個鍵,下一個重音再同時按這兩個,循環就好。」
陳安梨乖順的點頭,偏頭看著他,手下蓄勢待發。
「彈《瞬間的永恆》?」
更加急不可耐的點頭,眼裡興奮的光幾乎要迸出來。
陸嶼修跟著她抿唇輕笑。
他停了下,看她準備好,緩緩按下琴鍵,旋律瞬間流淌。
陳安梨認真等著他給的信號,在每次重音的時候就按下自己被指定的兩個鍵,幾次之後,她摸清了規律,簡單的四個鍵的合奏,居然很好聽。
陳安梨一臉驕傲求誇獎的表情,盯著琴鍵,興奮隨著琴音淌出來。
那表情,活像整首曲子都是她彈出來的,這水平馬上可以去維也納金.色.大廳solo了一樣。
少年看著她認真的側臉,但笑不語。
一曲結束。
陳安梨意猶未盡地停下,無比興奮地看著陸嶼修:「嶼修,你真的好厲害!」
陸嶼修笑了一下,眼裡帶著鼓勵和寵溺的光,梨渦乍現又乍隱,問她:「好玩嗎?」
陳安梨瘋狂點頭,帶著點小孩子般的討好,剛要說話,猛然瞥到身後冒出來的兩個腦袋。
陳安梨嚇了一跳,一回頭,就看到身後抱著手臂一臉饒有興味的瞿清和抓著譜子的季風。
季風面無表情地繞過她,去鋼琴旁認真看譜。
瞿清臉上的笑綻開,學著她剛剛的語氣誇張了十倍地說:「哎呀,你也不錯嘛。」
陳安梨尷尬地紅了臉,咳了咳,站起來把位置讓給季風,去後面就要伸手捂瞿清亂說的嘴。
瞿清躲躲閃閃,嘖嘖著欣慰道:「可以啊安安,難得開竅嘛。」
「你別瞎講……」陳安梨羞憤難當,也小聲拿殺手鐧噎她,「要不是你剛剛跟季風旁若無人的『親熱』,我至於無聊到讓人家教彈琴嘛……」
「哪有親熱……成成成,都怪我們,那我們以後努力保持,希望你也再接再厲啊——」
「清清你!」
比臉皮厚度,陳安梨還是甘拜下風的。
——
排練的日子辛苦但是過得飛快。
轉眼,離季風的巡演只有不到一周。
這個時候,兩個人已經對整場的流程和曲目十分熟悉了,但是為了保持狀態和手感,還是每天定時到排練室,待得很晚才離開。
陳安梨每每回來后洗個手就癱在沙發上一動都不想動了。
明明也才二十齣頭沒多久,可是大學畢業后的這一年,是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狀態不如年輕隨意揮霍的時候了。
「工作使人蒼老啊……」
陳安梨幽幽抱怨一句,習慣性地刷微博,從關注列表刷到熱搜。
陸嶼修看她的樣子實在累又不舒服,拿了抱枕要給她墊在腦袋下。
陳安梨順從地抬起一下頭。
眼睛還停在手機上,唰唰滑了兩下。
下一秒,她忽然翻了個身爬起來,手死死抓住陸嶼修將要離開的手臂。
「今天高考出分了?」
「嗯。」陸嶼修面色淡淡的,好像事不關己一樣,手臂被她抓著,他感受到陳安梨指尖的微涼和顫動。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我講?」
那模樣,活像一個差點錯過家長會的老阿媽。
陸嶼修愣了一下,垂著頭,實話實說:「什麼時候查都一樣的。」
「那可不一樣。」陳安梨頭髮被她自己折騰亂,飛到前面遮住眼睛,她也毫不在意,爬起來拖鞋也不穿,就去找電腦。
「早點知道就可以早點查可以報的學校之類啊,」陳安梨打開電腦,直接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等待電腦開機的時候,仰頭看陸嶼修,「這年頭,誰掌握先手信息誰就是贏家啊。」
「快,坐坐坐。」
手臂再次被拉住,陸嶼修順從地挨著她坐下來。
陳安梨那邊飛快地搜到查分的網站,畫面跳轉到輸考號信息之類。
她收回手,吞咽了一下,囑咐他:「填吧,信息都記得吧?」
陸嶼修點點頭,面色如常,抬手落在鍵盤上。
還沒按,手腕再次被捉住。
他回頭,剛好看到陳安梨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嶼修,你別緊張啊,擺正心態。成績其實沒那麼重要的,高考只是人生很小很小一個坎。過去了就會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小心翼翼地勸解。
「安梨姐,我知道。」
「嗯。別害怕,深呼吸,」那邊還在說不停,「我陪著你呢。」
明明之前催促的是她,現在安慰的也還是她。
嘴上說著安慰他的話,自己的手卻是冰涼還帶著緊張的顫意的。
陸嶼修無奈地偏頭,看著她笑了一下。
沒再猶豫,他捉下陳安梨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反握在手裡,像是他才是那個大家長,幫著陳安梨查成績一樣,安慰地抓著她手給她鼓勵。
另一隻手飛快地輸了自己的信息進去,按了跳轉,頁面轉了下,很快彈出分科和總分數來。
陸嶼修看著成績欄陷入沉默。
陳安梨幾乎是瞬間捂住了眼。
等了等,還是沒忍住,偷偷張開一個指縫偷看。
下一秒,陳安梨跪坐起來,倏地貼近屏幕,眼睛瞪大,恨不能飛進電腦裡面去。
怕少年不信,她又舉著手發誓:「真的真的!我發誓!」
陸嶼修於是不再理他,偏轉目光,看樣子要撇下她上去。
「哎——」朝花期猶豫著喊了他一聲,看到少年涼涼的視線,咬了一下唇,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陸嶼修,這陣子你去哪啦?我……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你的爸爸他——」
「他找過我嗎?」
朝花期咬了咬下唇,垂下視線搖了搖頭。
陸嶼修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嗤笑一聲,梨渦里盛的卻不是歡意。
「我聽說,他把你卡都停了。你要不要……」少女打開粉色的小皮包,抽出一張卡來。
「不要。」少年拒絕得直截了當,他仰頭隨意看了一下,二樓的窗玻璃里,陳安梨帶著淺笑,明顯看了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