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血債血償
兩人沒有停留太久，就沿原路返回，走到風水最好的那塊地，林虞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發現陵前多了一束嫩黃的雛菊。
他們來的時候還沒有人來，他們走的時候拜祭的人已經走了，這麽來去匆匆，隻為在陵前放一束花，愈發讓人覺得奇怪。
因柏原走在前頭，林虞沒有停留太久，很快的離開了。
墓碑前隻有兩束雛菊靜靜躺在地上，白色淒婉，嫩黃嬌弱，不久一雙香檳色的高跟鞋出現在花束旁邊，身材窈窕的女人穿著從頭包到腳的黑色大衣，明明是寒冬臘月臉上卻掛了副遮住大半張臉的墨鏡。
她的神色哀婉間透著決絕，凝視著墓碑半晌，一滴淚珠從眼角滑出，這才摘下墨鏡，用袖子拭淚，眼睛因適應了墨鏡後的灰色世界一時無法接受刺目的陽光，微微低下頭，露出整張清晰的臉，正是如姐。
“程霄”對著墓碑呢喃自語，“現在還無法幫你報仇，但我已經跟黛西聯係，終有一日，你的債，整個肖家的債，讓他們羅家人血債血償。”
聲音沒入酷寒的空氣裏，隻留下了她的決絕。
**
阿房宮的大火燒了許久，雖沒有史書上記載的三個月那般誇張，也將原本富麗堂皇的宮殿變成了一片廢墟。
公元前206年二月，項羽得到楚懷王的同意後，自立為西楚霸王，封劉邦為漢王，共分封十八個諸侯王。
分封之後，諸侯各回封地，而項羽決意回到江東。
這是所以的人都反對的決定，尤其以範增反對聲最大，但項羽執意如此，誰也無法說動。
不殺劉備是一步錯棋，不在關中稱王是另一步錯棋，他沿著曆史的軌跡，一步步錯了下去，在永遠都不得相見之後，他才知道，林虞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就超過了江山，他想守護她，哪怕負了天下。
那是他離開鹹陽前的最後一夜，孤身一人在軍營中徘徊許久，正值滿月，月色似白紗一般將在地上覆了薄薄一層。
月滿則虧，勝極則衰，這是他一生中最鼎盛的時刻，卻也是最留不住的好光景，項羽心中毫無喜悅之情。
“將軍——不，項王。”柔美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項羽轉身看到虞姬站在清冷的月光下。
很多次，他看到虞姬時還是不自覺地將她當成是林虞，這樣的錯覺讓他每次喜悅之後愈感失落。
“明日楚軍便要啟程回到江東，你本是鹹陽之人，我可以給你一筆安置費，讓你留在故土，後半生衣食無憂。”他不想帶她走，這是一個死局，繼續跟著他無疑是走在刀刃行走，一步步的走向滅亡。
“項王以為我以前所說的話都是兒戲，都是為了這一筆安置費嗎？”虞姬冷笑一聲。
“我知道你沒放棄複仇，但是，你的仇不久就會有人幫你報，你這樣跟著我隻是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什麽意思？
虞姬不解，她的仇，不久之後就會有人幫他報，他是指自己將不久於世嗎？
弄不清楚項羽是什麽意思，虞姬不敢擅自開口詢問，隻是凝視著他麵龐。
那是一張英俊的令天下女人都會動心的臉，孟子以‘天下莫不知其姣也’形容的子都的容貌，項羽的英俊卻與之不同，他的五官硬朗英挺，每一處線條都像是鬼斧刀工的傑作。
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與常年征戰沙場養的勇猛陽剛，令他在何時何地都出類拔萃。
虞姬有些看癡了，這樣英俊的人，可惜是個魔頭。不經意間與他眼神對視，虞姬不由得一愣，明明是主宰天下的人，他的眼神裏為何流淌著傷痛。
她不說話，兩人之間便沉默了，於是她在心中思量了一瞬才開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天下哪裏有太平之地呢。”
項羽沒回答她的話，隻淡淡地說：“陪我到鹹陽街頭走走吧。”
已經入夜，不太平的年間哪來歌舞升平，人人都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說錯招來殺身之禍。
街道開闊平直，卻寥無人跡，荒涼的厲害，隻有天上的月光與項羽手中的火把是亮的，這樣三更半夜出來行走，實在是有些耐人尋味。
他要是想殺她早就動手了，明知道項羽不會對自己怎麽樣，置身於這樣的環境裏，虞姬還是心慌的厲害。
“你原本是在哪家歌舞坊跳舞？”
項羽突然開口，下了虞姬一跳，連忙回答：“是棠月坊。”
棠月坊？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項羽突然想到了鑽石天堂，他和林虞的相逢就是在那個地方，他的阿虞當時也是舞女，世上竟真有如此巧合的事，虞姬和林虞不但相貌如出一轍，連經曆都格外相似。
歌姬舞姬是最底層的人，在項羽麵前回答自己曾經在哪裏跳舞，虞姬很沒底氣，見項羽許久沒說話，以為他看輕了自己，心中竟有些難受。
“項王是士族出身自然瞧不上我這樣卑賤的人。”
這感覺實在是微妙，眼前站的是他的仇人，她應不惜一切代價去複仇，可是這個時候竟然有些擔憂他會嫌棄自己。
虞姬想起了自己在棠月坊認識的小姐妹嬰朵兒，美得像花朵一樣的姑娘，在麵對自己期盼已久的心上人的求親時，竟然選擇了拒絕。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偷偷告訴虞姬，當你站在自己真心愛著的人麵前時，很容易自卑的，家世樣貌不願有絲毫的配不上對方，她拒絕正是因為他深愛那個公子。
虞姬當時不懂，現在竟有幾分明白嬰朵兒的心境了。
她在項羽麵前自卑，難道是因為？
“我在夢裏去過一個時代，那裏人人生而平等，沒有尊卑貴賤，每個人都有實現自我價值的權利，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幸福，跳舞、唱歌憑借一技之長立足的人不會受到世人的嘲諷，反倒是會被尊重競相追逐。”項羽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會有那麽好的時代嗎？”虞姬疑惑。
“會。”項羽無聲地笑，眼中流淌出苦澀，一定會有，隻要他循著曆史的軌跡自尋死路，那個時代一定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