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如此相似
女子聞聲抬起頭,目光卻不敢與項羽直視,眉目如畫的清秀麵龐上透著淡淡的粉,看得出她十分的緊張,手緊緊的攥著衣角,勉強的擠出一抹笑。
隻是微微的上揚,那嘴角的弧度已掀起了項羽心中的驚濤駭浪。
阿虞——
是你嗎?
“抬起頭來。”比起方才,項羽的語氣輕柔了許多。
女子這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項羽漆黑如玉的眼眸,目光交接的瞬間,她眼神如小鹿般驚慌失措的躲開,而後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不是她。
項羽心中已有了答案。
相貌幾乎一模一樣,但是感覺卻完全不同,他的林虞從來不會這樣看他,她的眼睛雪亮如水洗過的星子,能讓他心醉其中不能自拔。而這個女子的眼神,卻沒有一絲的靈動之氣,有的隻是驚恐與畏懼。
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人,項羽不解,卻因為思及林虞,心一瞬間軟了下來。
“將軍——”範增喚他,自那女子踏進來的一瞬,項羽的眼睛就定在了她的身上,他反複使眼色,他都不予理會。
項羽擺擺手,示意他有話稍後再說,依然凝視著眼前的女子:“你叫什麽?”
“小女出身卑微,沒有姓氏,喚作奴兮。”
“奴兮?”項羽輕輕的搖搖頭,“這名字太尋常,看你麵相是有福之人,我賜你一個姓氏,姓虞可好?”
那張臉與他日夜思念的人別無二致,他看著她,那些林虞在一起時的幸福回憶,全部浮在眼前。
女子未曾料到項羽會這般反應,一時愣在原處,張良立馬提點她:“虞姬還不敢快叩謝將軍。”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範增氣不打一處來,看見項羽丟了魂魄一般的模樣,心中恨其不爭。
“將軍剛才說虞姬姑娘麵相是有福之人,我倒有一提議,將軍年輕有為,又儀表堂堂,甚為天下女子仰慕,若是虞姑娘跟了將軍,豈不是最大的福氣?”張良站起身來,撫掌而笑。
說話間,已經將虞姬許給了項羽。
虞姬——
因為思念太切,而脫口而出賜予的姓氏,項羽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十分熟悉,仔細一想猛地回過神來,虞姬,難道是霸王別姬裏頭的那個虞姬?
項羽心中頓覺悲戚,是不是曆史早已由上蒼編排好,他們隻能按照命定的軌跡行進,如何掙紮,也逃不開最終的結局。
項羽不出聲,旁人也不敢輕易說話,宴會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張良打趣道:“原本是讓虞姑娘跳舞助興,怎麽反倒讓氣氛沉悶下來了?”
“跳舞就不必了,鹹陽至鴻門,路途顛簸,行舟先帶虞姑娘下去休息吧。”行舟是項羽的貼身護衛,這番話的意思儼然是,項羽已接受了劉邦的這份厚禮。
張良與劉邦相視一笑,英雄難過美人關,傳言中不近女色的項羽也不過如此,送他美人便欣然接受,甚至迫不及待的近身侍衛帶了下去,其中的曖昧意思不言而喻。
項羽如此表現,令在坐的人都有些意外,範增更是一臉憤懣之色,端起案上的酒杯一仰而盡。
“我倒有個主意。”他站身來朗聲道:“以舞助興,不如以劍助興,將軍麾下不乏擅長舞劍的猛將,不如挑一人來表演一番。”
項羽頷首應允,虞姬出現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夜他殺不了劉邦了,千年後的那個人,是他最想廝守的摯愛,最難割舍的癡心。他不能讓她的生活出現一絲的動蕩,更不能接受因自己顛覆曆史的行為,讓她所處的世界就此破滅。
即使隔了千年的曆史,他也要守護她。
不多時,項莊疾步走了進來,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眉宇間與項羽有三分相似,目光更為澄澈,落落大方地環視一圈,抱拳道:“項莊獻醜了!”
“賢侄,我與你一起。”坐在項羽身側,一直靜默不語的項伯站了起來,從護衛手中借來一並劍。
舞蹈勝在柔美,舞劍則勝在硬氣,項莊與項伯,一個血氣方剛衝勁兒十足,劍鋒中淬了逼人的英氣,另一個則是沉穩內斂,一招一式中沉澱了歲月。
說是舞劍,卻看的人觸目驚心,項莊的劍鋒幾次從劉邦麵前劃過,都被項伯的劍勢擋下,這哪裏是在舞劍助興,分明是要取他的性命!
劉邦巋然不動地坐著,臉色已如白紙般慘白。
他的目光掃至項羽,發現他正饒有興致的看著項莊與項伯比劍,兩個指頭捏著酒杯把玩著,神情悠然自得。
劉邦急了,以詢問的目光看向張良,項莊的劍卻在此時直直的衝他而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劍鋒離他隻有七八寸遠的時候,項伯的刀柄抵住了項莊的刀刃。
他整個人擋在了劉邦的身前。
項莊不悅,礙於項伯是長輩不便發作,收回了劍,抬首看向範增,示意自己已經盡力。
少年的藏不住情緒,不滿完全寫在了臉上,倒是項伯嗬嗬地笑著,為自己的舉動打圓場:“幾日沒與你切磋,劍術長進不少。”
“項家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張良拍手讚歎,誇的是項莊與項伯,話卻是對著項羽說的,他小心翼翼的揣度這項羽的麵色,卻見他麵上無喜無憂,甚至連失望都為看到。
反觀範增,則遠遠沒有項羽的冷靜。
想來沉著冷靜的是範增,衝動魯莽的是項羽,怎麽今日反倒調換了角色,張良有些不解,總覺得項羽是故意放劉邦一馬,他連忙把握時機,借口更衣同劉邦出營帳。
二人一走,範增猛地站起身來指責項羽:“將軍為何要屢屢錯失良機!”
“我自有打算。”項羽不動聲色的回答,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劉邦出了營紮的門,今晚想殺他是不可能了。
在整個楚漢爭霸過程中,今夜是他殺掉劉邦最絕佳的時機,而他選擇了放棄。
項羽心中的憤懣比範增強烈百倍,放走劉邦是縱虎歸山,為自己的滅亡鋪路,可是心中卻有比憤懣強烈百倍的聲音告訴他,若想護得林虞在後世平安,他必須沿著既定的曆史軌跡來,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不太平的夜晚,營帳外的月光卻清亮寧靜,宴席結束後,項羽在月色下沉思許久,直到長袍沾了寒氣,眉宇染了月華,才回到自己帳中。
掀開簾子,忽的看見,虞姬躺在榻上。
隔著幽暗的光,他看不真切她的模樣,朦朦朧朧間覺得那人就是林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