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世界
第45世界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酒店外夜色濃沉，燈火璀璨。大城市繁華喧囂的夜生活正式拉下帷幕。
水晶吊燈朝四面八方投射出明亮刺眼的光線, 萬千輝光一瀉千里，宛如一匹暈暖柔和的瀑布。無數光線將整個酒店大堂照得燈火通明。
而沈安素就這樣娉婷地站在大堂中央, 束腰的魚尾長裙將她的身段襯得格外窈窕，不堪一握。
光照在她那張白凈的小臉上, 臉上的表情他看得分明, 微微含笑，眼角眉梢都透著光。那是幸福的表情。
第一次在西郊墓園見到她, 她當時歇斯底里的表情, 絕望凜冽的眼神, 清晰的恍如昨日。
一周以後在九重天再相遇, 她搖身一變，成為九重天的經理，精緻的妝容, 得體的職業裝束，禮貌大方的微笑，和之前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她不會知道, 第一眼遇見, 第二眼淪陷。
一句「住在你心裡」於她而言或許是玩笑，可對於他來說卻是他長久以來奮鬥的目標。
她是那個能讓他一生歡喜的人，真希望能夠和她共度餘生。
可惜她活得太過佛系, 很多時候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沒有什麼能夠讓她上心, 更沒有什麼能夠值得她眷戀。她的身上彷彿蒙著一層大霧，這層霧剝不開，他走不進去。
他前進一步，她立馬就往後縮，總喜歡當鴕鳥。明裡暗裡不知道提了多少次，可她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最擅長的就是跟他轉移話題。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迷惘，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條漆黑僻靜的小巷，巷子又彎又長，看不見光，被大團迷霧所籠罩。整條巷子里只有一棟房子，沒有窗，沒有門，她在房子里，而他在房外，他們之間隔著一堵厚厚的牆。他手裡捏著一柄鑰匙，左右徘徊，煎熬難耐，不知道該如何用手裡這把鑰匙打開房子，帶她出來。
好在他蓄謀已久，有足夠的耐心，就算是銅牆鐵壁他也得把它鑿出一個洞。他也確實這樣做了，一點一點瓦解她的防備，慢慢地撬開她的心房，渴望有朝一日能夠佔據沈安素這座固若金湯的心房。
原本還想再等上一段時日，讓彼此都沉澱一下，她需要時間正視自己的內心。可似乎冥冥之中總有什麼力量驅使他過來見她這一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來了。
如今看來是老天爺在幫他，讓他在今日得償所願。
前台接待處的牆壁上掛著兩隻復古掛鐘，盛延熙不經意間看到了其中一隻，指針上面顯示的時間是18點23分。
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記住這個時間，這是屬於他的不同尋常的時間節點。就在這一天，這一刻，他夢想成真，長久以來的付出終於得到了回應。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一度有些發懵。一個人在沙漠里穿梭掙扎，尋找出口，乾涸了太久。突然驚現綠洲，有水有希望，出口就擺在自己面前，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了。
不過到底是盛延熙，情緒大起大落也僅僅只是困擾他一會兒。很快他便調整過來，恢復如常。
他抱著沈安素的戰利品，任由沈安素抱著她，微微挑了挑眉，咧嘴笑起來，「沈小姐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男人的笑容帶有幾分痞氣，眉眼溫柔，所有面部表情拼湊出一個完整清晰的信息——他很得意，很開心，心情大好。
沈安素啞然失笑，「聰明人看破不說破，盛先生非得這麼不解風情？」
他直接把手裡的玩偶扔在地上，擁緊她，「素素，表白這種事情得男人來。」
沈安素:「……」
「有區別么？」沈安素不解。
「當然有區別！」盛延熙傲嬌體質展露無遺，「你剝奪了男人表現的機會。」
沈安素:「……」
他說完便鬆開她，退後一步，拉起她的右手深情款款地說:「沈安素小姐，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沈安素:「……」
幼稚起來還真是跟個三歲小孩一樣！
他故意提高聲音，扯著大嗓門，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果然酒店的工作人員和其他客人紛紛看向這兩人。
表白都這麼高調，被人圍觀，沈安素覺得有些臉熱。
成年人的感情，彼此一個眼神就足夠了。表白越來越簡單，越來越快捷化，一個電話，一條微信，一頓飯，一場電影，這些就足以讓兩個年輕的男女在一起了。時下這個快節奏的社會，真的很少有人會像盛延熙這樣面對面，很正式的，中規中矩地說一句「做我女朋友吧」，然後駐足觀望，等待你的答覆。
這個男人在某些方面真是刻板較真的可愛。
她勾了勾唇，笑道:「好。」
盛延熙覺得他聽到了這世上最好聽的聲音。他長久以來的等待，終於換來了花開！
***
沈萬方特別關心沈安素這次的相親，她一到家他便迎了過來，「怎麼樣吶？你和余溢你倆聊得怎麼樣啊？」
沈安素把包往沙發上一扔，人懶懶地靠過去，揉了揉太陽穴，實話實說:「人家沒瞧上我。」
沈萬方:「……」
沈萬方一聽當即抖了抖兩撇劍眉，嗓音渾厚無比，「呵……余溢那小子還瞧不上我閨女了？我閨女哪點不好了！」
看到父親這副表情，沈安素忍俊不禁，「爸，其實我也沒瞧上他啦，您不用這麼受傷。」
沈萬方:「……」
沈萬方忙安慰女兒:「沒關係哈素素，趕明兒我讓你陳叔再替你張羅一下，咱們多相幾個，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沈安素:「……」
還相？
沈安素頓時覺得無比頭疼。
這段時間她已經見了不少人，都是父親一些老戰友的兒子，家世顯赫，品相出挑，不過大多都以失敗告終。有些和余溢一樣是沒心思談戀愛，有些倒是對沈安素蠻中意的。可惜她無心，自然也成不了。
她打算和父親好好談一談，她不能這樣無下限地相親下去。之前是不願違背父親的心意，多去認識幾個人於她而言也無傷大雅，見了也就見了。可眼下不同，她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也和盛延熙把關係定下來了，自然不能再聽從父親的安排繼續和那些人相親。
她抬了下下巴，說:「爸，您先坐下，我有話跟您說。」
「怎麼了？」沈萬方挑了挑眉，往她身旁坐下。
「我過兩天回橫桑了。」
「什麼？」沈萬方一聽，嗓門瞬間就放大了，「待家裡不好么？去橫桑做什麼？！」
「有家公司給我發了郵件，過兩天通知我過去面試。」
沈萬方:「……」
這簡直讓沈萬方措手不及，隱隱動怒，「不是說了讓你不要待在橫桑，回家來的么？你怎麼就是不聽話呢？不許去！」
「爸，我這是在通知您，不是在徵求您的意見，您攔不住我的。」相較於父親的激動，沈安素出奇的平靜，「我實話跟您說吧，我沒那心思成天的去見人，您也就別再給我安排了。」
一連見了那麼多人，都是囫圇見一面，然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失敗的次數多了，沈萬方心裡也多多少少清楚，多半是女兒沒有用心。
沈萬方頗為不滿地問女兒:「素素，你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
沈安素:「找個合我眼緣的。」
「怎麼個合眼緣法？」
「感覺到位的。」
沈萬方瞅著女兒，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素素，你老實告訴爸爸，你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
這段時間在家裡女兒一天二十四小時手機不離手，視頻微信不斷，他都看在眼裡。只是一直沒開過口問她而已。
「沒有。」沈安素矢口否認，她和盛延熙剛在一起，還不適合告訴父親。一旦她承認自己有男朋友了，父親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她肯定招架不住。
「最好沒有！」沈萬方冷哼一聲，一槌定音，「明天繼續見人。」
沈安素:「……」
她輕嘆一口氣，徐徐道:「爸，您的心思我太清楚了，無非就是想留我在身邊。可相較於陪在您身邊，我還是更想回橫桑守著母親。這麼多年您缺席太久了，缺失了就是缺失了，不是想彌補就能彌補回來的。您說我不孝也好，我還是要回去。」
她說完這些話拿起包就上了樓，留下沈萬方怔在原地。
站在一旁的管家陳叔圍觀了一切。他靜悄悄地走過去，出聲:「老爺，去吃飯吧。」
沈萬方恍然回神，呢喃道:「老陳，這些年我是不是做錯了？」
陳叔:「老爺，二小姐以後會明白的。孩子大了，有他們自己的想法，強留她在身邊也不是辦法呀！」
***
盛延熙這次來宛丘找沈安素是一個重要目的，還有個目的就是為了中峻在宛丘的業務。他要實地考察中峻旗下的那些旗艦店，對宛丘市場有個綜合全面的評估。他需要在宛丘待一周。
沈安素打算等他考察結束了，就和他一起回橫桑。
不過剛轉正的盛二爺興奮過度，顯然沒有什麼心思處理業務，只想一天二十四小時黏著女朋友。
來宛丘三天，他把工作拋諸腦後，全部扔給副總，自己帶著沈安素到處浪。
可對於沈安素來說，她的心情很微妙，就像錢鍾書先生在《圍城》里所說的——
「女孩子第一次有男朋友的心境，也許像白水沖了紅酒，說不上愛情，只是一種溫淡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