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世界
第9世界
聽到這個熟悉的男聲,沈安素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心尖微微震顫。
男人身上清冽的剃鬚水味道混著淡淡的煙草味兒幾乎令她恍惚。
不過恍惚也只維持了數秒,她定了定神,忙從男人懷裡退開,和他拉開距離,言語歉意,「抱歉盛先生,沒驚擾到您吧?」
「沒有。」盛延熙的一雙手垂在兩側,微微擰眉,「沈經理這麼匆忙是要去哪兒?」
沈安素說:「包廂有客人投訴,我要趕過去處理一下。」
「很嚴重?」
「顧客是上帝,但凡有客人投訴,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嚴重的。」她理了理垂落的鬢髮,別到耳後,回答的很是官方。
盛延熙:「……」
他不免啞然失笑,「沈經理很敬業。」
「盛先生過獎了,自古食君之祿,擔君之事,拿了工資就應該做事,談不上敬業不敬業。」
盛延熙:「……」
這姑娘還真是說的實誠!
「盛先生我先過去,您自便。」
「沈經理先忙。」
她不敢耽擱,扔下話就匆匆忙忙離開了。高跟鞋將地板踏得咯噔響,背影纖瘦,看似羸弱,卻總有那麼一股韌勁。
這個女人很像深秋時節的蘆花,恬靜、淡雅、素潔、飄逸、高雅,飛舞中透著靈氣。
她看似柔順,可又隱含著傲骨,有她自我的一套生存原則;貌似樂觀,性子卻分外寡淡,像是沒帶著心在生活。儼然是矛盾的統一體。
彷彿一團迷霧,驅不散,神秘莫測。
盛延熙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自己的那雙手上,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某種溫熱。隔著衣料,那抹身段很軟,很細,不堪一握。
她沒頭沒腦地突然撞過來,好像怕她摔倒,他幾乎下意識就探出手穩穩地扶住她。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格外自然,他自己都很詫異。
眼看著那個身影拐過樓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他不禁眯了眯眼,眸色深了一深。
原以為只是玩笑,如今只怕是認了真。
***
沈安素趕到502包廂時,地上酒杯和碗碟砸了一地,全是碎玻璃,滿目狼藉。場面顯得尤為混亂。
會所的服務員站成了一排,個個表情凝重。
丁岱岱站在最中間,梗著脖子,滿臉倔強。
其餘幾個公子哥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個兩個都在看好戲。
502包廂今天來的幾個公子哥都是鍾少那個圈子的,個個懷裡摟著女人,弔兒郎當的模樣。
鍾少大名鐘鳴,是橫桑某個小開,浪蕩公子一個,私生活非常混亂。手頭有幾個錢,時常左擁右抱,身邊鶯鶯燕燕不斷。也是九重天的常客。
這人出了名的好.色,但凡遇到好看的女服務員就要調笑兩句,揩揩油,吃吃豆腐。有好幾個服務員私下都和沈安素抱怨過。
鍾少臉上全是酒漬,花襯衫也沾了不少,樣子很是狼狽。
沈安素看看這滿地狼藉,知道這位少爺剛剛發了好大一通火。
她倒也不怵,應付慣了這種場面,也不是沒有經驗。
她快步走到鍾少跟前,當即換上愧疚的笑容,「對不起鍾少,唐突到您了。」
鍾少怒氣衝天,嗓門扯得老大,「沈經理,你看看你們會所招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出來賣的,婊.子一個,還裝什麼假清高!我不過就是摸了她一下腿,她就潑了我一臉酒,膽子倒是不小啊!我看她是活膩歪了是吧?!」
「鍾少您先息怒,這丫頭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新來的?」鍾少一聽瞬間炸毛,「一個新來的丫頭你讓她來伺候小爺?」
沈安素:「……」
「這不是會所最近客人太多,人手調撥不不過來,您千萬多擔待。」
「擔待個屁!」鍾少因為憤怒,臉上的二兩橫肉一抖一抖的,面色漲得通紅,酒氣衝天,「讓一個新來的黃毛丫頭進包廂伺候小爺我,耍我玩呢?敢情周少沒教過你們怎麼待客么?」
「鍾少您看您這話說的,我們可絕對沒有怠慢您的意思。您是什麼身份,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好生伺候著,哪敢怠慢您呀!您真真是多慮了。今晚這事兒它純屬意外。」沈安素謙卑地站著,態度恭順。
「意外?哼!」鍾少冷哼一聲,厲聲說:「別擱這兒忽悠小爺,你這服務員本事兒大著呢。今天敢潑我酒,明天說不準就敢提刀砍人了。
沈安素:「……」
還不是你好色,砍你也是活該!她暗自腹議。
她嘴角一抽,訕訕道:「您說笑了。」
「我可沒說笑,婊.子就是婊.子,一副貞潔烈女扮給誰看呢。」鍾少的視線投在丁岱岱身上,不屑道:「說吧沈經理,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沈安素暗中掃了一眼飯桌,心裡大致估量了一下,「鍾少您看這樣好不好,今晚的酒水我給您免單如何?」
鍾少今晚開了一瓶軒尼詩百樂廷和一瓶人馬頭,再加上這一大桌子的菜,零零總總一起加起來大概消費一萬五左右。
酒水免單,消費砍去三分之二,這已然是她最大的誠意了。
可鍾少明顯是不滿意的。
「就這樣?」鍾少瞪大眼睛瞧著她,語氣更不耐煩,「沈經理打算就這樣把我打發了?」
她福了福身,標準的職業微笑,語氣恭謙,「要不讓我的服務員再給您道個歉?」
鍾少:「……」
四兩撥千斤,鍾少當即覺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格外無力。
沈安素眼疾手快給丁岱岱使了個眼色,「快道歉。」
丁岱岱滿臉不情願,卻不得不迫於壓力,支支吾吾地道歉:「對不起鍾少……我知道錯了……」
鍾少爺煩躁地扒了把自己的黃毛,煩躁異常,「沈經理,這麼沒有素養的服務員你不開除她,難道留著過年么?」
一聽到開除,丁岱岱臉色大變,都快哭了。
她哭喪著臉,嗓音透著哭腔,「沈經理……」
她家條件不好,父母年邁,還要供弟弟讀大學。來九重天當服務員也是看中這邊工資高。一旦她被開除,想要再找到一份和九重天差不多工資的工作就難了。
丁岱岱的情況沈安素很了解,這個姑娘不容易。
事態已經很明顯了,鍾少擺明了是得理不饒人。
「鍾少您看這樣行不行?今晚這桌我都給您免單。」她賠著笑臉,從中斡旋,「手下人不懂規矩冒犯了您,是我疏於管理,是我的責任,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不過一個小姑娘而已,您犯不著這麼大動肝火,您說是吧?」
沈安素又從中退了一步。
「看不出來沈經理很護犢子嘛!」鍾少冷冷一笑,舉起椅子重重砸在地上,「小爺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你不開除這女的,我就跟你沒完!!」
沈安素:「……」
他娘的!沈安素憤恨地磨了磨牙。
砸了一把椅子,鍾少似乎還覺得不解氣。他快步走到丁岱岱面前,揚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陰險地笑了起來,「沈經理你不會教手底下的人,我來替你教。」
「啪!」一聲脆響,鍾少反手又是一巴掌。
他的嗓門扯得老大,聲音非常囂張,「臭婊.子,小爺摸你腿怎麼了?我不僅摸你腿,我還要草你呢!」
男人下手很重,用足了力道,接連兩個巴掌下去,丁岱岱的兩邊臉頰頓時就留下了紅彤彤的指痕,觸目驚心。
丁岱岱捂住自己的臉頰,雙頰火辣辣的灼燒著。她感到血液在太陽穴里發瘋似地悸動,腦袋像給什麼東西壓著,快要破裂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都快破皮流血了。
可惜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惡狠狠地盯著鍾少。
包廂里其他的公子哥們個個都在看好戲,吃瓜很歡快。
「不服氣啊?」鍾少揚起手臂,欠扁地說:「我就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巴掌欲落下,卻生生被人擒住手腕。
他扭頭,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側的沈安素。
「夠了!」年輕的女人輕斥一聲,重重捏住了鍾少的手腕,眼裡蓋滿冰雪,「男人打女人可不光彩,鍾少是想讓別人看笑話嗎?」
誰都想不到一貫淺笑吟吟,禮貌待客的沈經理居然會流露出這般沉冷陰鬱的表情。和她平日里溫婉知性的形象大相徑庭。
見慣了她那精緻甜美的招牌式的笑容。她不笑的樣子,居然莫名讓人發寒。
她的眼神更是毫無溫度,凜冽非常,宛如淬了無數冰渣子。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鍾少此刻恐怕早就被凌遲千萬遍了。
「沈經理可真護犢子!」鍾少漬漬兩聲,掙脫開自己的手,狠戾地吼道:「誰特么敢笑話小爺!」
「不論我的服務員做錯了什麼事兒,你打人就是不對,請向我的服務員道歉。」沈安素走到丁岱岱跟前,將她護在身後,不再是之前好脾氣的樣子。
鍾少:「……」
她這話一說出口,不止鍾少,包廂里的其他人都紛紛笑了,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讓小爺我跟她道歉?」鍾少很是不可思議,「我沒聽錯吧?」
「是的,道歉。」沈安素格外平靜,語氣肯定,絲毫不容置喙。
鍾少:「……」
「道歉個屁!」鍾少抖了抖衣袖上沾染的酒水,「小爺長這麼大都沒跟人道過歉,你做夢!」
「凡事總有第一次,鍾少要習慣。」
鍾少:「……」
「我偏不道歉,沈經理打算拿我怎麼辦?」地痞流氓屬性展露無遺。
沈安素雙手抱臂,突然間笑了下,不緊不慢地說:「那我只好讓我的服務員打回去了。」
鍾少:「……」
「你敢?」鍾少徹底會激怒。
「沒有什麼敢不敢的,我的服務員是正當防衛。」她努了努嘴,沉聲吩咐:「岱岱,打回去!」
鍾少:「……」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包廂門突然被人推開,周最現身,扯著尖細的嗓子,弔兒郎當地說:「鍾少你這是要砸我場子么?」
眾人紛紛往門口看過去。
在周最身側,盛延熙穿著白襯衫,手裡端著半杯紅酒,身材修長挺拔,面容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