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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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註定是不平靜的。
到了夜裡,城西隱隱傳來了一陣響動,還夾雜著腳步聲、呼喊聲和警笛聲。可沒人敢出門打探,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還是保命要緊啊。
第二天清晨,林玉梅早早地就醒了。因為擔心老余,她一晚上沒睡踏實。起床后,見父親正站在院牆下,跟賣柴的夥計說話。
那夥計一邊碼著柴禾,一邊壓低了嗓門說道:「哎,先生,您聽說了嗎?城門口戒嚴了,只許進不許出,盤查甚嚴……」
「呃,出啥事了?」林先生問道。「不曉得,只聽說警察正在拿人哪!」 那夥計捂著嘴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林玉梅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她吃了早飯,就隨著父親出了門。
一路上,只覺得行人稀少,街上冷冷清清的。不過,警察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他們三三兩兩地站在街口,看到可疑人員就攔住盤問一番。
見此情景,父女二人不僅加快了步伐。到了藥房,林先生叮囑女兒要注意安全,這才往學校方向而去。
林玉梅進了門,見張管事和李店員正拿著雞毛撣子撣著櫃檯,還小聲議論著什麼?
張管事見了她,就神秘兮兮地說道:「哎,林小姐,你聽說了嗎?昨晚城西的幾家店鋪被土匪搶了,還有人掛了彩,警察正挨家挨戶地搜查呢……」
「唔……」林玉梅鬆了口氣。心想,只要不是搜捕地下黨就成。
到了營業時間,那位稽查員又踩著點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哎,你們幾個都聽好了,打今兒起凡是來買紗布繃帶的都一律盤問,一旦發現可疑人員要立即報告!」
張管事連連點頭稱是。
那稽查員說完,又跑到隔壁去通知高醫生,還特彆強調最近幾天出診時,如果發現有外傷的要立即報告。
林玉梅站在柜上,一邊忙著一邊瞅著那人的動靜。
心說,瞧這架勢哪像是抓土匪的?倒像是抓地下黨的?自打內戰爆發以來,城外土匪猖獗,啥時候見警署下大力氣清剿過?要是這樣的話,那受傷的會不會是地下組織成員?想到此,心裡就是一揪。
一上午過去了,店裡的生意冷冷清清的。
許掌柜站在窗前,看著大街唉聲嘆氣的,還說:「快過年了,再這麼下去還不喝西北風啊?」這會兒,他真想念洪先生啊,恨不得立馬就走一批貨。可現在稽查甚嚴,哪敢再冒這個險?
這一天下來,除了幾個來買葯的,沒人買紗布繃帶,也沒人來買消炎藥。
不過,林玉梅倒是收到了一張小紙條。那是一個中年婆子來買「止咳糖漿」時,塞到她手裡的。她有些驚訝,隨即不動聲色地揣進了口袋裡,心「撲通撲通」直跳。
瞅著去後院方便的機會,她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小紙條。打開來,是一張白紙,她愣了一下,隨後便明白了。
這是老余派人送來的?
她想,老余能寫信,說明他是安全的,想到此終於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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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林玉梅跟父親一起回到家裡。
剛進門,就聽娘說警察不但搜了城西,還跑到城東來了。在巷子里吆喝了好一陣子,後來瞅著這一片都是大戶人家才沒敢進門搜查。
林先生嘆了口氣,說道:「瞧瞧這日子,可真不太平啊!」 他又叮囑了玉梅幾句,說在外面做事要小心謹慎。
林玉梅連聲答應著,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她寬慰了父親幾句,便進了屋。
她關上門,倒了一碗清水,往裡面滴了兩滴碘酒,攪勻后把紙條平鋪在水裡,一行淡藍色的字跡便顯露出來。
「情況有變,注意安全。」
林玉梅看著,心裡一喜。
這是老余親筆寫的?是特意提醒她注意安全?看著這封密信,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一世,老余的性子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麼細心周到,每到關鍵時刻總考慮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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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來,余家大院里亮起了燈火。
余茂生伏在案前,溫習著功課。
今天,他沒去學校。他跟太太說,感冒了,頭疼得厲害。太太見他咳嗽不止,就派人去藥房買了兩瓶止咳糖漿,還讓他在屋裡避避風。
他窩在家裡,可兩隻耳朵卻一直豎著,打聽著外面的動靜。
聽到城西幾家店鋪出事的消息,隱隱猜到了什麼?他想,同志們是不是撤出來了?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就安全了。可目前情況不明,只能繼續等著。
到了黃昏時分,門房送來了一本練習薄,說是同學給捎來的課堂筆記。
他翻了翻,把折頁的那張白紙撕了下來。他把紙擱在水盆里,滴上兩滴碘酒,上面的內容便顯露了出來。看著「複課」這兩個簡單的字眼,他心裡頓時踏實了。
第二天,余茂生去了學校。
他坐在座位上,還時不時地咳嗽幾聲。到了課間時分,他去花圃那邊轉了轉,果然碰到了黎先生。他躬身行禮打了個招呼,得知那邊突圍成功了方鬆了口氣。
不過,黎先生說:「在撤離時,還是驚動了暗哨,有一個夥計的右臂中了彈,需要立即動手術。可現在去哪裡找外科大夫?城裡能做這種手術的實在是太少了……」
余茂生想到了康年診所,不禁問道:「先生,聽說康年診所里有一位西醫坐診,那邊的醫療器械也很齊全……」
黎先生考慮了片刻,說道:「這個可以作為備選,不過我們對這家診所不了解,需要調查一下……」
余茂生點了點頭,打算去找林小姐側面了解一下。
他的直覺告訴他,林小姐一定會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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