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正如那句名言。


  愛學習的人暑假都是相似的,會玩的人暑假卻各有各的玩法。


  桑苑就是愛學習的那個。


  暑假過完,唯一能用來形容自己假期生活的詞僅有一個「學習」而已。


  隨著九月到來,學生們重新回到了學校裡面。


  到校第一件事不外乎是大掃除。掃除結束后,就是開學典禮,國旗下的講話。


  作為上學期年級第一名,陸之遙被迫站到了國旗下陽光下,捏著演講稿,對著話筒面無表情念著上面的內容。


  不過就算他把本該抑揚頓挫的演講念成了催眠產物,下面的學生還是按捺不住騷動,毛毛躁躁。


  畢竟人長得好看,哪怕他站在台上什麼也不做,女生們也樂意看。


  至少比看學校一群中年領導舒服。


  可不是每個人在這時候都會全神貫注。


  桑苑最不耐熱。


  即使日曆上顯示已經過了秋分,可溫度絲毫沒有下降,她感覺自己在暴晒之下,快要枯萎了。


  見她沒什麼精神,陳靜扯扯她袖子:「你和陸之遙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陳靜挑挑眉毛:「上學期放假前,你倆不是還在鬧矛盾?和好了沒?」


  桑苑想了想,反應過來,不免笑笑:「就一點小事,誰還會惦記一個暑假?」


  胡詩怡站在她們的斜後方,聽到桑苑聲音,把眼神別開。


  她記得桑苑似乎因為惦記一點小事,和紀亦冷戰了好幾年。


  陳靜訝然:「難道你整個暑假沒和陸之遙接觸?」


  「沒。補習呢。」


  「一次也沒接觸過?」


  桑苑瞟她:「我連他影子都沒見到過。」


  陳靜張張嘴,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樣。


  ***

  陸之遙視線掃過下面高高矮矮的學生,一頭頭烏黑的髮絲讓他有種下面是參差不齊的樹樁子的錯覺。


  面孔最熟悉的那群人就是自己的班級。


  桑苑埋著頭,眉宇裡面隱隱約約是不耐。


  陳靜不知道揚著笑臉對她說了什麼,桑苑本來的煩躁收起來,笑著掐了下陳靜。


  他們暑假一次話也沒說。


  更別說因為冷戰的示好。


  陸之遙收回視線:「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


  ***

  好不容易散會,學生們頂著烈日腳步虛浮往教學樓回去。


  紀亦視線在熙熙攘攘人群之中穿梭,定格,最後笑起來,眼睛有如星辰。


  李甘覺得自己被太陽曬掉一層皮了,連背都忍不住弓起,和旁邊紀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李甘瞟他幾下:「紀亦,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心情特別好。」


  紀亦笑:「你知不知道我暑假怎麼了?」


  李甘也跟著他呵呵冷笑:「你紀大少爺業務繁忙,整個暑假影子都看不到,誰知道你怎麼了?」


  紀亦抬抬眉,供認不諱:「我和桑苑兒和好了。」


  「嗯?」


  李甘思緒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挺直身子,滿臉驚訝:「你們和好了?」


  紀亦哼笑:「小爺我出馬,還能不和好?」


  見他嘚瑟,李甘嘴角一抽:「算了吧,猜也知道,你肯定是在桑苑面前可憐巴巴認錯道歉,好不容易求得對方垂憐。」


  紀亦不服氣:「我是那種沒自尊的人么?」


  李甘眼白和瞳孔都透露出來「你不是那種人嗎」的訊息。


  紀亦咳嗽一聲:「懶得和你說這個,去趟超市。」


  「怎麼?」


  他面不改色:「天太熱了,桑苑兒怕熱,我去給她買冰水,她喜歡喝那個。」


  紀大少爺還是先把圍著桑苑轉的毛病改了,再說自尊,才比較服人。


  李甘抽了抽嘴角。


  ***

  這邊冰水買了,紀亦還得操心別的事情,譬如說,怎麼送給桑苑。


  李甘表示不解:「直接給她不就行了?」


  說起這個,紀亦也不爽。


  「桑苑兒她外婆,在學校裡面安插了幾個眼線,在暗處隨時逮她的不對。要是逮著外班男生給她送水,你說像不像話?」


  以前都是一個家屬院兒長大,李甘當然理解。


  哪怕是小學時候,桑苑外婆也鮮少允許他們一起玩。晚上別的孩子都在操場打鬧,桑苑得學習。


  學習完了,不能和同齡人玩,怕她被帶壞,所以她只能跟著老人家在操場一圈圈散步。


  為了桑苑,小時候紀亦和李甘兄妹倆以前還搞了個「解救桑苑計劃」。


  她外婆在學校布置眼線也正常。


  小學時他們班主任和體育老師就是監視桑苑的眼線。


  初中的時候據說是桑苑同班某個同學,還有他們數學老師。


  高中當然不會例外。


  李甘品了品,看薄荷水飲料在空中扔出一條條弧線,又落回紀亦手裡,他皺了下鼻子:「也有一個可能性,桑苑壓根兒不想搭理你,故意編出來眼線的故事。」


  「怎麼說話呢?」


  紀亦一不笑,那雙完全睜開了的眼睛就頗有點凌人,因而李甘背地裡老管他叫笑面虎。


  紀亦斂了笑:「少用你的小人之心去揣測桑苑兒。」


  李甘不怕他,白眼快翻上天了:「紀亦,你知不知道,高一的時候年級上的女生封了幾個什麼級草,你也是其中之一。」


  「嗯?」


  「你能不能端起架子,背上偶像包袱。你再這樣下去,就該被踢出他們的隊伍了。」


  ***

  七班是理科班。


  繼續讀理科的原七班學生留著不動,又加入若干其他班的學生,這陣開學了,正在重新調整位置。


  新學年新氣象。


  按照老師要求,順著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排名依次進去挑選自己的座位。


  陸之遙是年級第一,自然得第一個進去。


  陳靜扒著門框,探著腦袋看裡面的情況,然後一一和桑苑彙報。


  陸之遙在原來的位置坐久了,沒覺得想嘗試什麼新鮮感,因而再次在以前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陳靜最愛起鬨,回過頭神色曖昧:「苑苑,陸之遙還坐在那兒呢,說明人家還想繼續和你當同桌。」


  桑苑沒興奮:「他只是懶得選位置吧?」


  陳靜拍拍手:「那可不一定,你們這同桌,再坐一年,就能過五周年紀念日了。」


  她說著,往何瑤瑤那裡看了一眼。


  何瑤瑤垂著頭,在玩手指,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說話。


  陳靜一本正經:「千萬別有誰不識相,和你搶。」


  桑苑把臉頰旁的髮絲別到耳後:「我坐哪兒都行。」


  她上學期年級323名,因為加上了文科班過來的學生,所以算來應該第十六個進去。


  她後面還排著三十多個學生。


  這會兒桑苑被熱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雖說沒出什麼汗,但總覺得背上貼著火爐,嗓子眼乾巴巴的。


  她壓根就沒心思放在同桌身上,就想著找個窗戶邊、或者電扇下的位置。


  何瑤瑤是第八個進教室的學生。


  她走進去的時候,裡面還空蕩蕩的一片。


  空座位大把大把,何瑤瑤看了一圈,覺得自己手心之中出了一層薄汗,忍不住攥緊了手心。


  蒸籠般的教室讓她雙頰滾燙。


  她步子不大,細細慢慢地走到陸之遙旁邊,一垂頭,散下來的髮絲像瀑布一樣,從肩膀往胸膛垂落,飄著股香氣。


  「陸之遙,我能坐你旁邊嗎?」


  應該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應該是。


  可何瑤瑤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臟劇烈跳動著,就連呼吸都彷彿停住了。


  她覺得,也許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


  這一刻她頭皮繃緊了,有些懊喪自己的衝動。


  雖說萬事有個先來後到,她考得好,她就應該先進來,搶先當了陸之遙同桌也沒關係。


  可熱血過後,又忍不住想,要是被拒絕的話……


  她能想象陳靜到時候得意洋洋的臉。


  她腳尖躊躇著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手指也緊張地絞在一起。


  陸之遙似乎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略微飄遠一些,臉上卻波瀾不驚,好似覺得這件事沒什麼所謂,便淡淡「嗯」了一聲。


  何瑤瑤鬆了口氣,胸腔里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喜悅。


  她抿著的嘴角藏不住笑意,把雙肩包掛在椅背上,又說了聲:「謝謝你,陸之遙。」


  陸之遙還是一成不變地「嗯」著,唯獨在何瑤瑤坐下來的一瞬間,失神幾秒,皺起眉頭。


  ***

  桑苑勾著腦袋,用腳尖描繪著地板縫隙。


  一眾同學全在興奮討論著「我和你坐」「這個位置不錯,老師看不到」一類的話。


  和著外面秋蟬,彷彿把空氣攪得渾濁,整個大腦都嗡嗡作響。


  吵鬧到模糊的嘈雜中突然傳出個聲音:「借過借過。」


  像是盛夏夜晚的風,乍然吹拂,清爽乾淨,將煩悶一掃而空。


  桑苑終於抬起頭。


  紀亦從她背後走過去,輕輕咳了聲。


  他發出聲音的一瞬間,桑苑感覺自己手被偷偷拉了一下。


  有個東西塞到她手心。


  冰涼的,還帶著水珠。


  桑苑一抿嘴角,扭頭看他。


  李甘落後紀亦幾步,察覺到桑苑的視線,對她笑了笑,點頭致意。


  紀亦已經快走到拐角了。


  轉入牆后的一瞬間,他也轉過臉對她笑了笑,一挑眉,陽光燦爛。


  然後,他和李甘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


  這人真傻。


  桑苑擰開瓶蓋兒,抿了一口。


  涼意順著嗓子灌到胃裡,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她嗓子眼兒不再熱得發疼。


  扒在門口的陳靜扭過了頭,看著她,氣急敗壞:「何瑤瑤坐到陸之遙旁邊了!」


  「所以呢?」


  想到自己剛才放大了幾個聲調,幾乎是故意說給何瑤瑤聽的話,陳靜嗤了一聲,不滿:「她臉皮真厚。」


  「她考得比我們好,本來就該先進去選位置,不說隨便選嗎?」


  「可文科班的人都還沒來齊呢……」


  哪怕是個不認識的文科班學生坐在陸之遙身邊也比何瑤瑤好。


  陳靜沒了繼續觀望的性質,嘀咕著回到隊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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