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能成為依靠的那個人
被丟棄在牆角的錄音筆,小女孩細弱的求救聲斷斷續續地從裡面發出。
看到這裡, 一惠馬上就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瞬間提高的警覺和對於接下去可能發生的事下意識的推斷, 讓她感到有些恐懼。
錄音筆中傳出的是一長段羸弱的求救聲, 痛苦的腔調和顫抖的吐息的確聽起來像是一個身處危險之中正在求救的孩子。
直到這時, 錄音筆里的錄音才開始倒回重複了起來。
仔細聽下來,一惠發現了錄音筆里的那個聲音耳熟。在自己的記憶中翻找了一遍, 她將錄音筆里的聲音和之前遊樂園遇見的小女孩瀨戶月對上號。
「……那個混蛋。」
想來這段錄音就是瀨戶月臨死之前被中本錄下來的吧?中本幸太郎這傢伙……真的太扭曲了,為什麼忍心做得出這種事?
用曾經的被害人死亡前的求救錄音作為圈套, 一惠馬上想到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這樣把她引進來之後, 把她關在這樣的冷庫內, 再接著迎接她的就是死亡。
這樣的事情一惠當然也能想到, 犯人一定早就想到並且才會利用這種做法, 不僅可以直接把人殺死在這裡, 還能爭取到時間逃跑。
此處不宜久留,這是此刻一惠大腦里唯一告訴自己的聲音,把錄音筆拿走就馬上撤離。
正當一惠彎腰撿起了那隻錄音筆時, 身後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本就因為這樣的環境而緊張,腳步聲的逼近讓一惠驚嚇得猛地回身。
大概是高度的緊張和過於誇張的低溫令一惠的大腦有些遲鈍了, 她只單純地警惕著中本, 卻怎麼也沒想過來人是其他人。
「一惠?」
幸村溫和又擔憂的音色在這泛著冷氣霜雪的冰庫之中顯得異常清晰。
在看到幸村的一瞬間,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幸村。」隨著這樣的放鬆, 大概是因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對象, 一惠覺得冷庫之內的寒意要比先前更加肆意地穿透過她的皮膚, 令她陣陣發抖。
慘白的燈光下,女孩受凍的臉褪去了健康的血色,幸村心疼地皺起了眉毛,隨即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一惠的身上。
「我們走吧。」
幸村在給一惠披下外套之時,也順手將女孩攬進了自己的臂彎里,以這樣的姿勢帶著對方往外走去。
零下二十三度的氣溫確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且不說幸村還穿著襯衫都覺得冷得有些受不了,一惠那樣肩膀和鎖骨全都露在外面的裝束,會更難以忍受。
小田原酒店的規模很大,因此冷庫內儲備著充足的冷凍食材,一個大型冷庫,除了面積大以外,一排排的貨架阻隔也讓空間內的通路變得曲折彎繞。原本錄音筆掉落的位置就在冷庫內很靠內的地方,兩人要重新往外走,難免需要更多的時間。
「一惠,你沒事吧?」幸村詢問的口吻擔憂的過分,他摟著一惠的手臂力道很大,生怕女孩會脫離出他的保護圈。
「我沒事啊。」
幸村過於緊張的語氣讓一惠感到有些疑惑,她微微側過頭去看幸村的表情,柔美線條勾勒出的臉龐上寫滿了關切和焦心,這副模樣就好像是自己發生了什麼極其危險的事情一樣。
「幸村?你幹嘛這麼緊張啊?我這不是沒事?非要說的話就是冷……」想到可能是因為在電梯里和幸村的通話突然因為斷了信號而被迫中斷,一惠又補充了一句:「哦對,剛剛信號斷了是因為我在電梯裡面啦。」
對於一惠的解釋,幸村皺緊了眉毛,他盯著一惠的臉又看了幾秒,強勢地要自己來確認女孩的安危。
「怎麼啦?」一惠彎起眉毛,不解道。
幸村的表情有些嚴肅,「剛才有個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地下三層的冰庫里,我還以為是酒店的員工……」
「誒?」地下三層不是她自己和幸村說的嗎?
「你給我打的電話根本沒聽清楚你說了些什麼,後來接了電話,我太擔心就直接趕過來了。」
「你是說……是一個陌生的電話告訴你我在這裡?」
「嗯。」幸村點頭。
這樣肯定的回答才是最可怕的,一惠只覺得渾身都在發麻。
完了……是陷|阱。
就當一惠意識到這一點時,冷庫內突然啪的一聲響,接著,先前一惠打開的照明設施被人切斷,冷庫內頓時陷入了一片灰暗,唯一的光源是那些機械設施的顯示屏上發出的信號燈。
「幸村,快跑!」
事發不對,一惠馬上如同喊出指令一般叫道。一陣鈍物移動的聲音不停地敲著一惠心底的警鐘,絕對是有人在把冷庫的門關上了。
她明明已經在提防了,進來之前特地在門口用木箱的蓋子堵上……
儘管一惠此刻的身體因為太過寒冷而有點動作遲緩,但是她還是在作出反應的下一秒,拉著幸村的手就開始往出口的方向跑去。肩膀上幸村的外套因為這樣突然衝出去的動作而慣性滑落,眼下也顧不了太多,出去才是最要緊的。
可是,那塊木箱蓋子根本爭取不到時間。兩人跑至門前的時候,還是沒趕上。大門緊閉,為了隔溫的厚重大門上鎖之後根本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打開的事。
「啊啊可惡!」一惠氣得雙手握拳狠狠地錘了一下緊閉的大門,然而這麼做只會讓她已經被凍僵的雙手傳來一陣鈍痛。
幸村拿出手機,上面的信號顯示是界外。也對,這種類型的密閉空間,就算會有信號,也應該很微弱,界外實屬正常狀況。
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喂!有人被關在裡面了啊!」一惠錘著厚重的大門這樣喊道,當然,這麼做也只是徒勞。
幸村握住一惠的手,讓她冷靜一些,「應該會有緊急呼救的設施,我們找找吧。」
在靠近大門的左側有一個緊急呼救的電話,一惠拿下聽筒,卻發現急救電話後面的電線竟然被人剪斷了。按下了一旁的紅色急救按鈕,可是按下之後,完全沒有一丁點反應。
被算計了……中本這是要殺了她,不對……為什麼要把幸村牽扯進來呢?只是單純為了多殺一個和她有關的人嗎?
一惠深吸了一口氣,太過冰冷的空氣直衝肺部的感覺令她胸口一陣刺痛,她皺了皺眉,緩下了呼吸,這才對幸村說道:「幸村,給你打電話的是個男人嗎?」
「對方用了變聲器。」
「這種詭異電話的話你也敢信的嗎!」這句話說完,一惠又反思了一遍,倘若她和幸村的處境互換,接到這樣的電話,她一樣會奮不顧身地去找幸村。
幸村彎著眉毛,表情有些無奈。他轉身撿回了剛才落在地上的外套,重新蓋到了一惠身上。
那件外套已經被冰凍的和冷庫內的溫度一樣冰冷,落在皮膚上的感覺就想掛了一層冰皮。
灰暗之中一惠看著幸村的臉色也不太好,自家竹馬曾經的病症一直讓她覺得對方是個嬌弱的人,正義之心瞬間爆棚的一惠馬上又把身上的外套給幸村披了回去,「我還好啦,女生比較耐凍,你看我們冬天的制服都是露大腿的短裙呢。」
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開玩笑來緩解氣氛,看著一惠偶爾也強硬了起來的態度,幸村也明白了對方堅定的意思。他再度嘆氣,伸手直接把人收進了懷裡,一惠身形纖瘦,幸村很容易就用已經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再把一惠裹進來。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橫溝警部。」
瞬間被幸村的溫度籠罩,本能地去取暖,一惠也抬手穿過幸村腰間的兩側,然後將他摟緊。
如幸村說的那樣,偶爾……也想要依靠一下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人在零下二十多度大概四五個小時就會被凍死。」一惠異常平靜地吐出這樣一句話,像是在播報什麼事件一樣,連感情起伏都沒有,又或者是因為已經被凍僵了而沒法好好說話,她的聲音要比平時弱下很多,「應該堅持得住吧,下來之前我給重悟堂哥打過電話……」
幸村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嗯。」
簡單的回應,卻比任何漂亮話都讓人覺得可靠。
兩人凍僵的身軀幾乎凝固在了一起,一惠覺得自己身上是不是已經結起了冰霜,五感也在逐漸地喪失。
「吶幸村,你打球的那個滅五感是不是就是現在這種感覺?」一惠想起了鄰桌切原似乎經常和自己抱怨這件事。
幸村知道她這是在緩解氣氛,於是回答道:「出去之後你可以去問問赤也。」
「唔……有道理……」
寒意似乎席捲了大腦,一惠覺得幸村溫潤好聽的聲音飄得很遠很遠。
「一惠?別睡著啊……」
再之後的聲音,一惠就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