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成熟的樣子就是魅力
不知何時湖水灌滿了車內的全部空間,缺氧之後本能地張口呼吸, 卻又狠狠地嗆了水。
應該離死亡不遠了吧……
明明身體痛苦得要命, 可在失去意識之前的這段時間裡, 各種感官像被無限放大, 讓痛苦加倍。
綠間十分紳士地扣緊了一惠,雖然這樣擁護似的動作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只是最後會死在一起罷了。
喪失意識之前,在這片冰冷的黑暗之中, 一惠似乎感到了有人將她拉出了車外。
是高木警官的救援嗎?好像也不是……
都說人死之前能看到人生走馬燈, 一惠覺得自己被救上了岸, 還看見了一樹的模樣……
一切都宛如一場噩夢一般。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 夢醒了, 意識恢復了, 席捲而來的是渾身的不適感以及肺部進過水的猛烈咳嗽。
一惠是咳醒的,濕透的全身一陣發冷。她費了好大勁從地上爬起,才發現自己躺在了湖岸邊, 身邊是還處在昏迷狀態的綠間。
這是被救了嗎?
一惠知道把自己救起的絕對不是高木,因為周遭一輛警車也沒有, 況且將她和綠間救上來之後, 就直接離開了。
頭疼得厲害,在水中缺氧后的記憶幾乎處於斷片狀態,一惠想不起是什麼人救了她, 甚至忘記了她是怎麼被拉出車外的。
感覺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
可是迸裂般的疼痛令一惠停止了繼續在腦海中翻找記憶, 她皺起了眉毛試圖減輕一些痛苦, 雖然這麼做並沒有得到任何效果。
「綠間!」
轉身去喊綠間,一惠發現自己的嗓子因為嗆過水而疼痛不已。
「綠間!你醒醒!」
俯身過去檢查了一遍綠間的狀況,因為渾身濕透而顯得體溫偏低,好在他還有呼吸,只是還沒恢復意識罷了。
一惠多少還是鬆了一口氣,這種狀況下生還,即便是被什麼人救了,也是神明的眷顧。
衣服濕透的緣故,身體顯得很重,一惠咬著牙用最後的力氣對綠間進行急救。
在按壓綠間的胸口之後,綠間猛地咳出了一大口水。一惠托起綠間的臉準備做人工呼吸時,綠間醒了。
綠間恢復意識的瞬間,睜開眼時便是一惠在自己面前逐漸放大的臉龐。這樣的靠近嚇了他一跳,猛地咳嗽讓他的大腦變得分外清醒。
「綠間!」女孩擔憂的叫喚了他的名字,「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接著,是一聲如釋重負的舒氣。
綠間也坐起了身,淺淡的月光在眼前女孩的身上灑下一圈幾乎看不清的光暈。精緻的面部弧線,靈秀的眼眸,浸濕的黑色短髮彎彎曲曲地貼在她的皮膚上。
她長發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想到這裡,綠間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熱。他慌忙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別處,為了掩飾此刻的情緒,他又極其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
一惠站了起來,她看了一圈空無一人的四周,又重新將目光落回綠間身上,「綠間,你還好嗎?」
綠間還在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沒能給出回答的同時一惠又朝他伸出了手:「自己能站起來嗎?」
順著一惠的手臂方向向上看去,女孩的臉上寫滿了擔憂。綠間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像是去了控制一般突然狂跳不止,他有些赧然地沒有去搭上一惠的手,倔強地自己站了起來。
「你沒事就好。」一惠尷尬地把手收了回來,至於感情方面的事,作為鋼鐵直男惠,她一丁點都意識不到。
兩人的手機都在這次的事件中直接作廢,警方也在不久后趕到了湖邊將兩人救起。因為一惠的變裝並沒有對多數人公開,她拒絕去醫院的時候,綠間也看出來是擔心性別暴露。於是,綠間也表示他們各自回家就好。
當晚回警署做詳細的筆錄自然是不可能了,兩人都急著回去處理那濕透的一身,儘管在警車上的時候身上披著毛巾。
綠間知道一惠在東京隻身一人的狀態,出於擔心,他和一惠回了公寓。因為知曉了對方是女孩子,所以才決定這麼做,如果是橫溝一樹本人的話,他才不管這麼多。
一樹的公寓很小,一惠在淋浴時能清楚的聽見裡面的流水聲。綠間想著要給一惠對自己這般的貿然失禮道歉,可是在一惠換好了乾淨的衣服從浴室出來了,綠間也沒能憋出一句話。
「怎麼了?」見綠間木著臉發獃,一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多謝擔心啦,還特地留下來陪我。」
「只是順便罷了。」又是一股嫌棄的語調。
「噢……這樣嗎……」一惠真信了是順便,「你也去趕緊沖一下吧,別生病了,我去給你拿一樹的衣服……唔估計你穿會偏小吧畢竟他挺矮的……」
見一惠當真轉身去衣櫃翻衣服了,綠間嘆了一口氣,心想著橫溝一樹這胞姐也是心大……
洗浴完畢后換上了一樹的衣服,果然對綠間來說,衣服小了一圈。他才在矮桌前坐下,一惠就給他遞了杯熱氣騰騰的茶。
「沒條件煮薑茶,先將就吧。」
綠間接過,「……謝謝。」
接著,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綠間是不知道怎麼主動開口,手裡捧著熱茶正緊張兮兮的。他想起了晨間占卜說過的桃花運,然後更緊張了,緊張到不敢去看一惠的臉。
一惠則是一邊喝茶一邊想事情,想到最後她突然來了一句:「吶綠間,我的變裝很失敗嗎?很容易就能看出來我不是一樹嗎?」是了,一惠開始對曾經的完美互換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被一惠那淺茶色的眸子滿是焦切地盯著,綠間又是一陣不自在,他故作鎮靜地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其實不接觸的話,倒是看不出來你不是橫溝……一樹。」
卧槽好險!綠間覺得自己能壓出這種鎮定自若的聲線簡直不容易。
「原來如此……高尾也說我和一樹差的有點多,如果不看長相的話。」一惠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短髮,「你們兩個讓我覺得特別失敗。」
「其實也沒那麼明顯。」
這句補充得到了一惠一個半信半疑的眼神。
綠間推了推眼鏡,問道:「橫溝姐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扮成弟弟的樣子來秀德。」
「高尾妹妹的事你知道吧?」
綠間點頭。
「煙花大會那次我也有錯,讓一樹穿了女裝。先前在神奈川我阻止過一起誘拐未遂,被犯人記住了臉。一樹會出事,恐怕就是被犯人當做了我,而和音也被捅傷,多半是因為她和一樹同行,看見了犯人的樣子。畢竟捅在和音身上的那幾刀,完全是沖著她的性命去的。」
一惠嚴肅著臉宛如播報新聞一般地敘述著,這讓從未經歷過刑事事件的綠間感到分外驚訝。儘管他秉持著毫無表情波動的臉看著一惠,但是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各種對眼前少女的敬佩。
真的難以想象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德女生會這樣成熟……
「如果警方公開了我的死訊,那麼唯一見過兇手的人就只剩下了和音,那麼兇手只會把關注放在還沒蘇醒的和音身上,這樣一來,搜查範圍會小很多很多。因為犯人清楚的知道,和音蘇醒的那一刻,就是他被公諸於世的瞬間。」
綠間不是幸村,從來不曾聽過任何人一連串地講著事件有關的事。一惠說完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說了太多他不感興趣的事,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抱歉哈,和你說這些。」
「沒關係。」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類的事情,實話說挺震撼的。當然,綠間並不會把自己的態度表現在臉上,就算憋出內傷也要木著臉!
「和我待久了會遇到不好的事情哦。」想讓氣氛輕鬆一些,一惠半開玩笑地說道。
可事實的確如此,她和幸村精市的約會哪一次沒出事?雖然煙花大會的那次起初都很順利,可出事最嚴重的,也是那次。
「不好的事情……厄運嗎?」綠間自顧自地重複了這個字眼,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麼要把晨間占卜的內容記得那麼清楚!
說不定厄運會轉變為桃花運哦!
……什麼鬼啦!
他偷偷抬眼偷看了一惠,後者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自從知道了扮作橫溝一樹的是橫溝姐姐,綠間覺得自己害羞加緊張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要淡定!要淡定!要淡定!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想法!
「時候不早啦。」
「嗯,我該回去了。」綠間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站了起來,「謝謝了,橫溝姐姐。」
「叫我橫溝就可以啦,那個後綴顯得我很老!」
「嗯,橫溝,橫溝……一樹的衣服洗好之後再還給你。」
「嗯好。」將綠間送至玄關,一惠又問了句:「要我送你回家嗎?」
綠間:……
當他是小孩子嗎!
「……不用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