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黎明之前靜悄悄
「我覺得我們立即啟程比較好。」見沙塵暴已往王城方向移動, 大雪建議即刻動身, 「我去備馬。」
「我幫忙。」勇者跟著大雪走出客棧。
莉莉絲轉向玫瑰：「秦天的事, 就拜託你了。」
「小姐姐的吩咐，我一定達成。」玫瑰拍拍胸脯保證。
莉莉絲點點頭, 轉身走向門外。
目送她窈窕的魅影消失於視野里, 不知何故，玫瑰總覺得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莉莉絲。
正在給馬按上鞍的勇者，抬頭看向莉莉絲：「你不在屋裡等？」
「裡頭悶，我出來透透氣。」莉莉絲走近勇者, 紅眸凝著他表情未變的俊臉，「如果這次危機能夠順利解決，我們就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你想問什麼？」他停下動作, 等她的下半句。
「沒什麼。」莉莉絲忽然不說了，她轉而往馬車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在心底暗罵自己。
問他什麼？問他準備如何處理和她的關係？
他之前不提過要和她結婚，不是被她一票否決了嗎。
當然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地與他成婚, 尤其是在人類的神祇面前許下誓約。
光想象，她就一陣惡寒。
「算了，到時候大不了先魅惑他, 再將他五花大綁, 送回魔域永遠囚禁。」莉莉絲晃晃腦袋，決定拋棄那絲絲不安。屆時, 她權當養了一隻愛寵。
她小聲的自言自語, 一字不落地飄進勇者的耳里。
因為擔心她的異狀而跟過來, 結果卻聽見她在嘀咕要怎樣對付自己。他不禁啞然失笑。
她真覺得他會乖乖束手就擒，讓她圈養起來嗎？
「你在碎碎念什麼？」他從後邊環住她的腰際。
她心虛得僵硬著身子：「沒，我在想到黑沙以後怎麼聯絡花昔若。」
「你不是經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么？」他握住她蔥白的縴手，生著老繭略粗糙的指腹摩挲過她的指尖。
「而且……」他話鋒一頓，「你更應該思考回去后，和我之間的事。」
「什麼事？我們能有什麼事？先前是什麼樣，今後就還是什麼樣。」她抽回手，轉過身想要推開他，奈何他巍然不動。
「莉莉絲，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他俯首，貼向她光潔的額頭，「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種敵對關係。」
且不論她忍不忍心對他下手，他已經做不到傷害她。
「我是魅魔。」她移開視線，不願迎接他的目光，「和我在一起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
她的種族與他的種族正打得「火熱」，他是人類的勇者，他可以屬於每個人，卻唯獨不能屬於她。
「沒有人會允許你和我……」她狀似楚楚可憐的話，被他蜻蜓點水的吻打斷。
「莉莉絲，有人說過你的演技很差勁嗎？」拇指拂過她嬌艷的唇，他凝著她潛藏狡黠的紅眸，揭穿她的偽裝，「你壓根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你剛剛的『退讓』都只是在試探我。」
試探他能為她做到哪一步，再順帶裝裝弱者，以退為進。
「我果然還是討厭你。」她踮起腳尖，咬向他的肩頸。
吃痛的他，微微皺眉。
「無論你作何打算，你是我的男人，我要定你了。」她揪住他的衣襟，將他拉向自己，「就算不折手段，我也不會讓你逃掉。」
他既無回應，亦無抗拒，只是與她互相對視。
其實她不需要費盡心機，他已是她的裙下之臣。
不過這一點，他暫時還不想讓她知曉。
他的魅魔，太容易得意忘形。
馬車上，莉莉絲和大雪面對面坐著，勇者則在外邊駕著車。
「厲姑娘。」大雪從行囊里，取出一個精巧的盒子，她將盒子遞給莉莉絲，「這是你和明公子要的東西。」
帶著疑惑，莉莉絲接過盒子，開啟小鎖。
一枚散發著微弱光芒的星石，靜靜躺在盒子里。
「這是武曲星？」莉莉絲觸碰星石，上方便憑空浮現出選項。
「向系統傳遞深深的思念之情？」大雪驚嘆，「我們用星石修鍊時，不會有第三條選擇。」
「相信我，我情願看不見第三個選項。」莉莉絲的手指移向全息屏，猶豫再三還是點選了。
感應到莉莉絲的召喚，武曲星石動了動石身，接著便懸空而起。
「這門親事我反對！」附身武曲星石的系統，久違的第一句話便是激烈地抗議，「莉莉絲，你和勇者不能在一起，你們在一起，那我呢？」
「哈？」莉莉絲眯起紅眸，睨著又蹦又跳的系統。
「我喜歡你很久了……」「啪！」系統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莉莉絲重重敲了一記。
「你少給我來這套，要我把你收集的同人本全供出來嗎？」莉莉絲捏住星石，逼近系統，「你明明是我的ALL黨，偷偷看我和勇者，魔王的CP可開心了不是嗎？現在跑出來和我說你反對，鬼信你。」
「莉莉絲，本子是什麼，本子就是滿足幻想而存在的精神食糧。幻想是什麼，幻想是永不會實現的念頭才叫幻想。我是喜歡看你和他們[嗶——…]，再被他們[嗶——…]，最後[嗶嗶嗶——…]。可關鍵是我深知那是假的，不會有一天成真。」系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不可說的禁語，「成真的話，我就必須履行我身為系統的職責。」
「系統的職責？什麼職責？」莉莉絲壓低嗓音，「我和勇者在一塊毀天滅地還是大逆不道了？」
系統冷下聲音：「莉莉絲，別和我鬧脾氣。從古至今都未有過勇者愛上魅魔的道理，你想要男人，或者想要和他長得一樣的男人，大不了回去我給你變一個，隨便你玩。」
「我不要替代品。」莉莉絲糾正道，「我也沒在玩。」
「莉莉絲，你不能破壞世界的規則。」系統放軟語氣，「我什麼都能依你，但唯獨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別說我不答應，換作誰都不會同意。你認為魔王，你的魔族同伴會支持你和一個勇者相親相愛？勇者的人類朋友，他在的國度，城鎮，會允許勇者和魅魔生活在一塊？哪裡都不會有你們的容身之處，你們會成為千夫所指的叛徒。」
系統的一席話，令莉莉絲陷入沉默。
半晌后，莉莉絲莞爾道：「所以我想和你做交易。用等價交換的方式，換我和勇者的圓滿結局。」
「莉莉絲，你……」她的執迷不悟，將系統的哄勸堵在了嗓子眼裡。
注視著系統，莉莉絲不緊不慢道：「我答應你，完好無損把勇者送回，你也必須承諾，會保證我們回去后，你不能消除他和我的記憶，更不能故意阻撓我們的決定。否則，我寧可死在這個世界，也不會回去。」
她的眼神告訴系統，她並非說笑。
「莉莉絲，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可愛。」系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句話，「你居然威脅我。」
「我不是棋子。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即便你是系統，你也無法主宰我。」莉莉絲毫不畏懼地直視系統，「這個交易，你做還是不做？」
「好，這個交易我可以做。但莉莉絲，我忘了提醒你。」不甘被要挾的系統，輕輕地笑出聲，「你確定你不是單相思？你確定勇者會放棄一切跟著你一隻魅魔私奔？勇者的劇本里，他打敗魔王之後，就會迎娶人類的公主，成為眾人擁護愛戴的新國王。這裡頭本就沒你魅魔什麼事。你明白的話，就應該乖乖放手，而我也會好好補償你。」
聞言，莉莉絲忍不住勾起譏誚的微笑。
「威克斯，原來你也免不了俗。」這是莉莉絲第一次直呼系統的代號，「若勇者他不愛我，我心情好就隨他去，反正好男人多得是。我若心情不好，那就殺了他。你以為我真的在意那些世俗觀念？」
「莉莉絲，你會後悔的。」語罷，系統中斷了聯繫，武曲星石直直落回盒子里。
「厲姑娘。」方才一言不發，旁聽至結束的大雪，頗為擔憂地望向莉莉絲，「你別灰心喪氣，天下有情人一定能終成眷屬。」
莉莉絲搖搖頭：「我不是那種會多想的人。」
曾經她不懂情愛，如今她深刻體會到這種甜蜜酸澀又疼痛難忘的感情。
她卻沒由來地害怕。
「抱歉，我也無法給你提供意見。」大雪輕嘆了一聲。她不曾動情，亦不能。
入夜的沙漠地帶，氣溫較白天的炎熱，顯得格外的陰寒。
裹著毛毯的大雪，靠著車窗沉沉睡去。
而輾轉反側的莉莉絲，則乾脆披著毯子起身。
她撩開馬車的門帘，步向坐在火堆前守夜的勇者。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離黑沙還有一天的行程。」勇者拿著樹枝，撥弄冒著火星的篝火。
「我睡不著。」她挨著他坐下，「今天我和系統吵架了。」
「嗯，我聽見了。」他淡然的模樣，彷彿這是稀疏平常的小事。
莉莉絲抬眸，凝視他專註的側臉：「你沒什麼要反駁的嗎？」
「有，我從來沒想娶什麼公主，當什麼國王。」他的原計劃是清剿魔域，手刃魔王后，找個環境清幽的森林隱居，度過餘下的人生。
「你不想娶妻生子？」這點倒令她十分意外，按她的印象，人類大多都渴望有一個家。
「即使我戰勝魔族，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我不能冒險影響無辜的人。」他鬆開枝條，看著她，「至於王位也好，公主也罷，我對這些沒興趣。」
「我能陪你終老，你也不用憂心魔族找你尋仇的時候，會連累我。」莉莉絲毛遂自薦，「但聲明一點，我可不要在教堂里結婚。」
她直接的表白，讓他微愣，隨即勾唇一笑。
他很少笑，很少在人前笑。
她見過他笑容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真好看。
「你知道你剛才說的意味著什麼？」他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幽暗如子夜的雙眸似要看清她般，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紅眸深處。
她仰起小臉，回視他：「意味著你這一輩子都屬於我，不，哪怕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會找到你的轉世，轉轉世。如果你忘了我，我就把你捆個結實，然後慢慢幫你回憶。」
他貼近她的唇邊，廝磨著：「恢復記憶的方法，我只接受這一種。」
小嘴微張，她嫵媚地笑著，輕含他的索取。
夜還很長。
黎明前，靜悄悄的暗牢。
寒露跨過躺倒在地的獄卒，靠近昏迷的小滿。
「小滿姑娘，醒醒。」寒露小心翼翼地一面解開束縛小滿的鐵索，一面喚醒她。
「寒露公子？」小滿睜開紅腫的眼，「你……」
「我是來救你的。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他在外頭已備好馬，只等帶著她前往黑沙。
重獲自由的小滿虛軟無力地撲向地面，幸虧寒露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寒露，你想帶這名欽犯去哪兒？」霜降的身影出現在牢門外，她掃視了一圈被勒暈的獄卒，「嘖嘖，你不殺他們，他們也得死。」
話音未落，她手裡的長鞭便迅速襲向那些失職的獄卒。
「霜降！」伴隨著寒露的呵斥，沙作的牆驀地升起擋住霜降的攻擊。
「別逼我動手。」寒露橫抱起小滿，他沉聲的警告，並未使霜降作罷。
「寒露，你有本事就殺了我，踩著我的屍體從這扇門出去。」揮舞著長鞭，霜降殺氣洶湧地攻向一動不動的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