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看不見呀摸不著
抵達海神島后, 玫瑰確實如她所言, 請了島上的醫師, 為橘貓取出了子彈。
接連照顧橘貓一天一夜，見它的情況終於變得安穩, 莉莉絲鬆了一口氣。
撐著兩隻熊貓眼, 莉莉絲走出島上的醫館。
坐在醫館外石階上的甄劍仁，靠著門柱呼呼大睡。
莉莉絲動作輕巧地跨過他，開始四處晃蕩。
她想找找昨兒將他們帶到醫館就不見的玫瑰，順便尋個暫時落腳休息的地方。
大老遠的, 莉莉絲便在海島正中央，望見忙碌著的火玫瑰。
她和一群精壯的漢子，在一個寬敞廣場, 搭建著類似祭祀台的東西。
初晨的陽光灑落向玫瑰紅艷艷的長發，她額角淌下的汗水就像花瓣沾染的露珠。
嘴裡叼著釘子，手裡握著鐵鎚，正在釘木板的玫瑰見到走來的莉莉絲, 忙熱情地招呼道：「早上好呀，小哥哥，你家寵物沒事啦？」
「它好多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既然玫瑰履行了她的承諾, 莉莉絲對她的態度相較昨晚友善了許多。
「海神祭。」玫瑰放下釘與錘, 走向莉莉絲，「我們昨個之所以來抓勞動力, 就是為趕上三天後的祭祀活動。」
莉莉絲環顧四周, 雖然勞作中的不少人看著像從外邊強擄來的, 但玫瑰給他們提供了不錯的工作待遇。
「我有提供食宿，等三天後，我會放他們走，當然想永遠留下來也行。」玫瑰別有深意地注視著莉莉絲。
「對了，我想問一下，島上有客棧或者其他能住的地方嗎？我和我弟弟需要休息休息。」莉莉絲並未在意玫瑰眼中的光彩，她現在只想找張床舒舒服服睡一覺。
「你們可以住我家，剛好有一間空屋子，兩個房間兩張床，還帶一間伙房。」玫瑰數著手指說，「我這就帶你們去！」
說著，玫瑰就領莉莉絲前往她住的民宅。
路過醫館時，她們順道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甄劍仁。
來到玫瑰家的空屋子，十分樸素的海島式風格的木屋，頂棚由稻草鋪就而成，兩間房面對面，用木柵欄隔開。
床鋪是竹制的，上面是整齊地疊放著乾淨的被褥。
「澡堂在屋后，衣櫃里有換洗的粗布衫，小哥哥不嫌棄的話就拿著穿吧！」玫瑰替莉莉絲打開衣櫃，裡頭清一色的男式工作服。
「我上伙房做一些麵餅，等你們起床再吃點東西填填肚子。」語罷，玫瑰轉身走出屋子，還貼心地闔上了房門。
累極的莉莉絲懶得多想，和甄劍仁小聲交代了幾句，便回自己的房間休憩。
一覺睡醒，莉莉絲往窗外瞄了眼，天色已接近傍晚。
當她打著哈欠走出房間時，只見甄劍仁坐在飯桌前啃著乾巴巴的麵餅。
瞧莉莉絲出來，甄劍仁忙向她招招手：「大姐大，你也吃點不？」
「給我留一個。」最近莉莉絲的胃口一般般，算不上食之無味，也不再熱衷品嘗。
梳洗完畢回到飯桌前的莉莉絲，剛坐下，玫瑰就興緻盎然地踏進屋裡。
「小哥哥睡得可好？」玫瑰的眼睛只盯著莉莉絲，彷彿甄劍仁是空氣般。
甄劍仁全然沒察覺到這不尋常的氣氛，畢竟他眼裡裝得下的唯有秦雨妹妹。
其他女人理不理他，他壓根無知無覺。
「還好，你不忙了？」莉莉絲微微頷首，她記得玫瑰說要忙海神祭的事。
「我帶小哥哥去一個有趣的地兒！」玫瑰拉起莉莉絲的手，指尖剛碰到莉莉絲的肌膚，玫瑰便愣了愣，「小哥哥你的手比我的還嫩。」
「……」莉莉絲揉著太陽穴，她覺得她需要和玫瑰說清楚，她是女人的身份。
然而玫瑰根本不給莉莉絲開口的機會，牽著她的縴手，就往外走。
咬著麵餅的甄劍仁，還大刺刺地朝她們離開的背影揮揮手。
玫瑰帶著莉莉絲在海島東部的密林里，七彎八拐地走了一長段路。
她們頭頂的天色已漸漸昏暗。
「你要帶我去哪兒？」周圍別說人影，連只動物都沒。這令莉莉絲不由地升起警覺之心。
「小哥哥，一會兒就到啦。」玫瑰指了指前邊繁茂枝葉掩映下的小道，「來，跟我來！」
莉莉絲耐著性子隨玫瑰復行數十步，視線總算豁然開朗。
高聳的懸崖下，是一處天然的洞窟，洞窟右側十米開外，便是潮漲潮退的海岸。
莉莉絲正納悶玫瑰拉著她來這幹嘛，後者已掏出火石，點燃固定在洞壁上的火把。
「這兒是海神島的聖地。」點完火的玫瑰轉向莉莉絲解釋道，「據傳說里講，尊貴的海神在此洞窟里，遇見東國的開國女帝，二人一見如故，在洞內纏綿數宿。
「之後，海神更於洞中留下神跡。
「可惜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真實性難以考證。」
玫瑰話鋒一轉：「但神跡是真的存在。」
火把熾熱的光芒照亮了不大的洞窟，在洞中有一灣淺淺的清泉。
泉底的石頭閃爍著熒光，將泉水反襯得接近海的藍。
而在這清泉中間，有一塊樣子像床的巨岩。
「小哥哥，躺上來試試？」玫瑰的邀請，讓莉莉絲皺眉。可別是什麼奇怪的獻祭儀式。
對莉莉絲抱持的顧慮，玫瑰並不意外，她率先躺上石床：「非常舒適，而且會讓心靈得到平靜哦。」
猶豫片刻，莉莉絲也走了過去。
剛躺下，莉莉絲只覺得硌得慌。找好位置后，巨石的涼意便從背後滲透而上。
「這就是神跡？」莉莉絲不以為然。她除了感覺自己躺在一塊石頭上，並無其他特殊體驗。
「小哥哥，閉上眼再等等。」玫瑰的嗓音自她耳畔幽幽傳來，「不是每個人都能觸發神跡。但從第一次見到小哥哥起，我就想，如果是你，一定可以。」
成為被神選中的人。
莉莉絲依言闔眸，倒不是她相信什麼神跡。
身為魅魔的她，怎麼可能會信奉神。
天選之人通常只適用於勇者那樣的人。
嘖，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勇者了。
「玫瑰，我想回去……」睜開紅眸的莉莉絲驀地愣住，也難怪她震驚。
此刻四周的景緻，已不再是海邊的洞窟內。
「我被傳送了？」莉莉絲喃喃自語地站起身，她現在所處的屋子，從內部裝飾來看，極具北國特色。
她不會回來北國了吧？
困惑不已的莉莉絲忽然聽見門開動的響聲。
來不及躲藏的她，只能與迎面進來的他碰個正著。
一個警告她，讓她別再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人，如今分別才半個多月，便活生生的與她重逢。
莉莉絲眸色複雜地凝視著勇者，她不知道說什麼。
原以為已治癒的痛楚，再度隱隱作痛起來。莉莉絲捂著心口，待在原地。
半晌，抬起眸的莉莉絲髮現勇者自顧自走近椅子坐下，他涼薄的眼底沒有她的身影。
不是啊喂！他已經學會徹底無視她了嗎？
氣極的莉莉絲，反而將端起的架子扔到一旁，直徑朝坐著的勇者走去。
她雙手叉腰地佇立於他的跟前，可他仍然半點反應也不給她。
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這個男人簡直太可惡，太可氣了！
莉莉絲剛想動腳踹向勇者，敲門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進來。」勇者有了回應，儘管不是針對她的。
門被從外頭推開，另一個莉莉絲熟悉的人影蓮步輕移地踏入屋中。
玄武閣的大雪姑娘，那個會心靈感應術的女人。
她為什麼在這？看上去是來找勇者的。
若勇者對她視若無睹，莉莉絲還能視作勇者同她鬧彆扭。
可連大雪也看不見她的，走近勇者，挨著他對面的椅子坐下，這種微妙的情況，就讓莉莉絲不得不揣摩另一種可能。
比方說，此時的她和隱形人別無二致。
「公子，好久不見，我很高興你能同意與我商談。」大雪溫柔地笑著。
勇者則依然維持著酷酷的表情。
「合作條件，便是先前口信里說的那樣，我讓你得到武曲星的碎片，而你作為我們北國的戰士出征。」大雪的話音一落，莉莉絲立即明白大雪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大概通過之前感應自己的內心世界，已經獲知勇者和她從別的世界里來。
勇者的戰鬥力有目共睹，大雪這是想利用勇者找齊數據碎片的心理，拿他當棋子使喚。
「給我一天時間考慮。」勇者直視著大雪透徹的雙眸，對她的「感應術」毫不避諱，「你既能覺察出我的內心，該懂得我的顧慮。」
「不參與人類之間的戰爭，你想殺的只有魔物，是嗎？」大雪笑容不變地替勇者說出想法，「可公子你動搖了不是嗎？尤其在你和厲姑娘……」
「我不想聊這個話題。」勇者冷冷地打斷大雪，「一天後再來找我，我會給你答案。」
「好，那我就先告辭了。」大雪識趣地打住，走出門前，她回眸望了一眼沉默得好似石膏像的勇者，一個人恢不恢復記憶，差別自然有，但哪會如此之大。
該喜歡誰還是喜歡，該厭惡的還是厭惡。
人心，不就是這麼一回事么？
大雪一走，房間重新陷入安靜。
莉莉絲凝視著冷峻得教人難以親近的勇者。
彎下腰，她半跪在他身前，兩隻小手欲按住他攥緊的拳頭，卻穿透而過。
竟然不能觸碰。唇角泛起自嘲的苦笑，莉莉絲仰視著勇者幽暗的眼眸。
「笨蛋。」她無聲地罵著他，亦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