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千言萬語一個吻
火焰比莉莉絲預想中更快被撲滅。
整個行宮, 乃至北原開始全面戒嚴。
找不到出路的莉莉絲, 只好暫時躲在行宮的人造假山附近, 靠著層層堆疊的巨岩隱藏行蹤。
但她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
眼看火勢慢慢消退，天邊漸漸變亮, 莉莉絲欲轉移陣地, 她探出身，環顧四下。
確認無人後，她才偷偷溜出假山。
可有一個清澈的聲音卻喊住向外走的她。
「厲姑娘，你想去哪兒？」
從燒得黑紅的宮殿里, 他旁若無人地邁步走出。
「白露大人，你的臉……」前來救火的人，見到渾身散發殺氣的他時, 都不由地噤了聲。
白露原本俊美的面容，被火灼燒，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
不過他並不在意。
軀殼毀了，再換一具便是。
只是這痛楚, 還真教他銘記於心。
「通知北國的人馬，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雪鳶公主』給找出來！」
「是！」
冰封的湖畔, 假山前, 與莉莉絲面對面站著的大雪，已褪去柔弱的假面。
「你是玄武閣還是沙國的人？」莉莉絲一面問, 一面暗忖, 她易容成雪鳶的模樣, 大雪還能將她認出來，大概率是玄武閣的人。
「厲姑娘猜得不錯，我是玄武閣的人。」大雪回答了莉莉絲心中的疑問，「厲姑娘，憑你一個人是逃不出去的。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何變成公主的樣子，但我想我是目前唯一能幫助你的人。」
莉莉絲掩去眸色中的驚訝，大雪居然能看穿她的心理活動，就和心靈感應一樣。
「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搞不好你轉手就把我賣了。」莉莉絲戒備地盯著大雪。
面對她的懷疑，大雪並不意外。
「抱歉，沒經過厲姑娘同意，擅自進入你的內心。」大雪朝莉莉絲伸出柔荑，「只要厲姑娘與我一同去見閣主，我會說服閣主保你周全。」
「保我周全？你們的閣主連他的親姐姐都能捨棄。」莉莉絲揮開大雪的手，「不好意思，你，還有你效忠的人，不值得我信任。」
「倘若閣主知曉你是預言中的人。」大雪頓了頓，莞爾道，「你認為他會放任沙國新帝唯一的弱點，被沙國人帶走嗎？」
「沙國與北國不是同盟？」莉莉絲微微蹙眉。
「今天是，明天就不一定了。」大雪意味深長地說。
「原來如此。」莉莉絲心想，這才有一些權力紛爭的感覺。
儘管與她無關，但是她確實要自保。
說不定聽她的比較好。
感知到莉莉絲心中的動搖，大雪走近沉思的莉莉絲。
大雪的縴手碰觸到莉莉絲的肩膀之際，莉莉絲不假思索地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掄起手刀，乾淨利落地劈向大雪的脖頸。
「你……」大雪驚愕地倒向莉莉絲。
扶住昏迷的大雪，莉莉絲將她拖到假山後邊。
彎腰，在大雪的衣裳里，她果不其然搜到玄武閣的玉佩，上面刻的不是雪字，而是心字。
小心翼翼地將玉佩繫上腰帶，莉莉絲拍拍手，俯視著暈厥的大雪。
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她笑道：「我可不會和騙我的人合作。你呀好好在這休息吧！」
現今擺在莉莉絲面前的最大問題，便是如何逃出行宮。
憑著之前當侍女，和小滿一起摸索行宮內部構造時的記憶，莉莉絲一路偷摸來到馬廄。
正巧趕上一個信使打扮的人，騎著俊馬從宮外急匆匆地趕回。
信使下馬後，對著另一個迎接他的人說：「快去稟報白露大人，賊人全部被擒殺。有一個女的……」
賊人？擒殺？躲在稻草堆后的莉莉絲，只感到腦袋嗡嗡作響。
信使後面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勇者和小滿果然出事了。
莉莉絲揪緊裙角，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勇者死了的話，那她……
呆愣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的血液從四肢百骸流向頭頂，以至於她的手腳冰涼，頭腦發熱。
她忽然有想要殺光每個人的衝動，那是蟄伏在她靈魂深處，作為魔的殺欲、毀滅欲。
摧毀掉一切，讓害死勇者的人類，徹底消失，她要痛飲這幫傢伙的鮮血！她要踩著他們的屍體狂歡！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莉莉絲已懶得再抬眼，她從稻草堆里站起身。
哪怕以卵擊石，她也必須找個武器，和敵人們開干。
就在莉莉絲邁出第一步時，她的背後傳來畢恭畢敬的問候聲。
「寒露大人，你怎麼來了？」
寒露剛下馬，便注意到不遠處稻草堆前鬼鬼祟祟的人影。
支開前來牽馬的小廝，寒露側過身，朝跟著他一同來的，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侍從低語了幾句。
對方順著寒露的視線望去，斗笠下的雙眸亮了亮。
侍從向寒露點點頭，接著便大步流星地靠近稻草堆。
即便她的小臉塗得烏漆墨黑，但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在她的錯愕中，他伸出長臂剛抱住她嬌小的身子。
然而下一秒，他只覺得腹部一痛——…
她竟然狠狠地踢了他。
斗笠掉落在他的腳畔，準備再踢這個登徒子第二腳的莉莉絲，終於看清了他的真容。
「你沒死？」莉莉絲不敢置信地摸著他被風雪吹得冷冰冰的臉，「天哪，你沒死！」
他再度擁住捏著他臉頰的她。
即使他分不出，她的激動到底在於她希望他沒死，還是生氣他沒死。
看她含笑的眸子，他猜前者可能性更大些。
「喵！」從馬背上滾下來的橘貓不滿地蹭著莉莉絲的腳踝。
它和她才是久別重逢，她好歹分點注意力給它啊喂！
「八白？」莉莉絲總算覺察橘貓的存在，她開心地俯下身，抱起氣鼓鼓的橘貓，「我好想你！」
橘貓啐了一口：「少來，你的眼裡明明只有他！」它斜睨向勇者，後者也只注視著莉莉絲。
「莉莉絲。」他扳正她的肩頭，讓她面向他，「下次別再做這種事，明白了嗎？」
「哪種事？」她故意打起馬虎眼。
「把我敲暈，替我做決定，每一件都不許再做了。」他認真地望進她靈燦的眸底，「答應我，向我保證，你不會讓我失去你。」
「我不答應。」莉莉絲不樂意地嬌嗔，「憑什麼要我對你承諾，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連喜歡我都沒說……」
她的話音未落，他已傾身堵住她的唇。
突如其來的吻，不僅讓莉莉絲愣住，莉莉絲懷裡的橘貓呆住，連寒露也輕咳地別過臉。
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僅僅是一瞬間。
當他迅速放開她時，她仍然保持著雙唇微啟，一動不動僵直的姿勢。
方才是她做夢嗎？
她擰了擰橘貓的後頸，它「喵」的叫聲喚回她些許神智。
不是夢，勇者他真的親了她！
他主動吻了她？！
「等等。」她拉住背過身的他，瞥見他側顏浮現的緋色，她的心跳驀地加快，「這就完了？」
「……」他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雙頰的燥熱令他的呼吸微促。
「不夠啊，剛剛那一下根本不夠！」莉莉絲捉住勇者的手臂，撒嬌似的搖晃著，「再來一次。」她閉上眼睛，仰著頭，嘟起粉嫩嫩的小嘴。
勇者拎起莉莉絲懷中的橘貓，將它貼近她的嬌顏。
橘貓的貓尾還未掃到莉莉絲，莉莉絲就氣呼呼地睜開眼，抓著橘貓扔向一邊的稻草堆。
「你都親過我了，再親一口會怎樣！」莉莉絲追上快步走向寒露的勇者，「別害羞呀！喂！幹嘛不理人，大笨蛋！」
而摔得四仰八叉，吃了一嘴稻草的橘貓，心裡絕對是日了貓的。
喵的！哪有劇本這麼欺負貓的？
快還它的貓權啊！
暗無天日的牢房，重傷的女人趴在血跡斑斑的地上。
「她招了？」綠眸瞥了一眼傷痕纍纍的女人，問著行刑的手下。
「回主子的話，她一個字都不肯透露。」手下如實相告，「不過我們已經確認她是朱雀的人。」
「動靜別鬧太大，畢竟我們還在北國的地盤。」他面無表情地吩咐，頰側的火痕反襯著懸挂於牆壁，散發森森寒光的刑具，愈顯猙獰。
「明白。」手下領命。
「記得留她一口氣。」語罷，他便踏出地牢，與迎面走下台階的玄武閣閣主，撞了個正著。
「你借用行宮的地牢，就為審訊一女子？」雪音望向他，目光停在他被火燒毀的俊臉，故作誇張地嘆息，「嘖嘖，可惜了這容貌。」
「有什麼可惜的？」他不以為然地回視他，「反正死了沒差別。」
「你會死？」雪音輕笑著勾唇，「沙國的皇帝陛下早就忘了死亡的滋味，不是嗎？」
「是啊，我只記得殺人的滋味。」他湊近雪音的耳畔，笑得宛若鬼魅，「你應該替你的『姐姐』祈禱。」
她最好別落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