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問世間情為何物
立夏的選擇, 令莉莉絲難以理解。
幾乎一整天, 她都在思考為什麼。
「八白。」抱著同樣精神不濟的橘貓, 她輕喃，「立夏和我不相熟, 我卻因為她的死感到心口悶悶的。」
「唉, 我也是。」橘貓垂著耳朵說，「人類真讓我捉摸不透。」原本在它眼中，這種死亡根本毫無意義。但不知為何，立夏死前決絕的神情, 還是撼動了它的心。
「啊，對了。」莉莉絲攤開掌心，一枚閃爍黑光的碎片, 靜靜地懸空浮現，「我從巨門星上取下來的。」將星石交給花昔若之前，她又按了一次「向系統表達愛意」，然後星石就生成指甲蓋大小的光團。
「傳送門的第一塊碎片……」雖遭遇波折, 但還是被她拿到了。
「什麼傳送門？」橘貓疑惑地仰視這顆黑色光球。
「能送我回家的東西。」莉莉絲擱心底補充，或者說是把勇者踢出世界的工具。
想到勇者，莉莉絲才發現自從住進花昔若安排的朱雀別館后, 她快一天沒見著他了。
「我出門逛逛。」丟下橘貓, 莉莉絲獨自踏出院落。
墓園，青翠的枝葉交相掩映。
立夏的墓碑前, 花昔若轉向一同參加葬禮的勇者。
「明公子, 有勞你了。」花昔若面色凝重道, 「玄武閣派殺手去南明鎮的事，我聽小滿說了。我已派人馬前往南明鎮。」
南明鎮地處邊界，北接雪國，西接沙國，一直都是重要的交通要塞。
此次玄武閣進犯南明，必有內情。花昔若眸光一黯，他要調查清楚玄武閣閣主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南明鎮的秦雨姑娘，代堂主秦天的妹妹，她對我有恩。這是我應該做的。」勇者沉聲道。
「不知明公子接下去有何打算？」花昔若的唇角噙著淡淡笑意，「若不嫌棄，你和厲姑娘可以在花都多停留一些日子。」
「嗯，多謝樓主招待。」目送侍女推著輪椅，送花昔若走後，他也準備回別館。
剛一轉身，他就撞見林蔭小道上的莉莉絲。
「我猜你會在這。」人類有下葬的習俗，莉莉絲打聽到墓園的位置，便慢悠悠地過來找勇者。
「你的傷好些了嗎。」他看向她的腹部，放柔嗓音，「多注意休息。」
莉莉絲繞過勇者，走近立夏的墳墓。伸手撫過被艷陽照得發燙的石碑，她低聲細語：「我不懂她為什麼選擇自我了斷。」只需要再晚幾分鐘，她便有機會嘗試幫立夏擺脫控制。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還有，立夏明明是內奸，花昔若知道也不追究。這才叫真正的養虎為患吧？
她完全搞不清這些人。
隨心所欲的背叛，隨隨便便的死掉。
「莉莉絲，你之前說，要成為我拚死抗拒，又不得不為你著迷的花。」他凝視她覆著迷霧的紅眸，「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花無血無淚，迷戀上她的人會怎樣？」
他的問題，令她微怔。
她憶起先前橘貓和她的交談。
為什麼她不會喜歡失憶前的勇者。
誰會愛一個對自己冷血無情的男人，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我對你也沒你以前對我那麼差。」莉莉絲小聲嘟囔。
「你不愛我，卻要我愛你。」他望進她魅惑的紅瞳，「這對誰來說，都是一件殘忍的事。我明白你恨過去那個我，可我不希望你拿感情報復他。」
他的語氣既苦澀又無奈：「他不值得你原諒的話，我也一樣。」
「喂。」她抬手摸著他冷硬的面頰，「我是不曉得情為何物，可我清楚我想要什麼。你說的對，即便你現在忘掉從前，你還是你。但我無比想得到你的心，只有我不行嗎？」
他深深地注視著眼前一旦碰觸，便無法剋制，為之上癮，比花還美艷的她。
內心總有一個森寒聲音警告他，必須遠離這朵有毒的花。
按住她柔軟的縴手，他點下那顆沉重的頭。
「好。」莉莉絲冷笑著抽身後退，去他的感情遊戲，她不玩了！
「笨蛋勇者！笨蛋笨蛋笨蛋！」回到別館，莉莉絲氣得往床鋪上摔枕頭，「給點花生就當下酒菜！」
「莉莉絲，你冷靜些。」橘貓伸爪踩住她拽著一角的方枕，「我不早提醒你，別碰情愛那玩意嗎？而且你的方法也用錯了。」
「嗯？」莉莉絲挑眉，靜候橘貓的高見。
「你硬逼他，他當然不肯就範。你愈咄咄逼人，他逃得就愈快。想要討喜，你得利用自身優勢。」橘貓老成持重教育道，「軟軟麻繩捆死人，這句話聽過沒？」
「你的意思讓我找根繩子把他捆住？」這個她擅長，綁住勇者她也喜歡。
「不是！」橘貓沒好氣地糾正，「你若真去綁他，下面的內容就要被封印了啊喂！我是教你，放軟姿態，溫柔點，勾引會不會？這總不用我手把手傳授吧？」
「我試過，你往前翻翻，我早引誘過他。他壓根不為所動好吧，我都懷疑他沒有那個功能。」莉莉絲挨著床沿坐下，「他就和塊頑固不化的石頭似的。」
「也許他只是不好你這口？」貓爪托著下巴，橘貓一本胡謅地分析，「我看他有點像悶騷型，外表正兒八經，理性又克制，脫下偽裝后，立刻化身小狼狗。」
「狼狗你個頭。」莉莉絲敲了敲橘貓腦袋，「少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上次都賴你瞎講，害我誤以為他喜歡我，結果丟人丟大了。」
「不不不，我真覺得他喜歡你，但因為他失憶的緣故，所以不敢輕易跨過那條禁線接受這一事實。你得信長者的判斷。」橘貓委屈地抱住被揍的腦瓜子，它堅持己見，「除非他想起一切，否則我猜他不會放縱自己的感情。」
「等他回憶起過往，那就不是愛不愛的問題。」
屆時，她還有戲唱啊？十有八.九得逃命去了！
花都另一廂，鳳央臨時居住的宅邸，終於等來他此行的目的，那名臉上布著可怖刀疤的少年。
「鳳離，我的弟弟。」鳳央迎上前，摟住神色冷漠的鳳離。
「他就是你說的，我的姐姐？」鳳離瞥了一眼身側仍穿著夜行黑衣的男子。
男子還未回答，尖利的小刀已抵住鳳央的咽喉，鳳離冷聲逼近鳳央：「你分明是男人，我的親生姐姐？我的家人早就被我……」
「鳳離。」鳳央輕掩鳳離的涼唇，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那些傷害過你的畜生，不是你的家人，他們是無恥的竊賊，將你偷偷拐走的罪惡之徒。」
「你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才來找我？」刀尖刺破鳳央的脖頸，一滴血珠順著他細膩的肌膚滑進領口。
「直到四年前，我才知曉你還活著。」褪去平日里的慵懶，鳳央沉痛地凝住鳳離，「對不起，我來晚了。」
倚在別館的二樓露台，莉莉絲饒有興緻地眺望燈火輝煌，熱鬧非凡的花都之夜。
「我方才聽門口的人說，這幾天是花燈節。」莉莉絲一手摸著橘貓毛絨絨的小耳朵，一手靠向圍欄支著上半身，「難怪這麼多人上街。」
「你不出去玩玩？」橘貓懶洋洋地搖搖尾巴，「年輕人要多動動。」
「有道理。」莉莉絲點點頭，經過一下午的冷靜，她心情比早上那會兒好多。
墓園和勇者分別後，他就沒回來，估計想見到她，兩個人會尷尬。
甩甩擾亂的髮絲，莉莉絲決定上外頭散散心去，她才不要整天想著那個臭男人。
穿過張燈結綵，人來人往的巷街，莉莉絲的俏臉洋溢著明艷的笑容，即便身處人堆里，她的花容月貌亦吸引不少過路人的駐住停留。
莉莉絲得意地昂起頭，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嘛！哪像那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嘖，她的思緒又不自覺地飄向勇者。
「不許再想他了！」莉莉絲默念道，她可不是那種賤兮兮的人。不就一個男人嘛！三條腿的青蛙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是，憑她的絕色之姿，什麼獵物不是手到擒來？
「厲姑娘？」好傢夥，男人說來就來。莉莉絲端著迷人的微笑回過身，卻意外地看見花昔若那張清秀蒼白的俊容。
莉莉絲難掩失望地吁了口氣。是來了個男的沒錯，可惜這朱雀樓主身子骨太弱，她怕把他吃壞了。
「花公子，你也來看花燈？」莉莉絲客套地寒暄。
「不，我是要去見一位故人。」輪椅上的花昔若，溫和地笑道，「厲姑娘，沿著這條街往前走，就是蝴蝶湖。那裡的夜景不錯。」
花昔若的推薦，令莉莉絲升起些許興趣。
「蝴蝶湖？那兒有很多蝴蝶嗎？」
「嗯，湖畔到處飛舞著夜光蝶，晚上看著尤其美麗。」望著莉莉絲宛如孩提般純真，又似天女般絕艷的笑靨，花昔若不禁勾唇。
凝望莉莉絲飄然離去的背影，他又冷下眸色。
像他這樣的人，不該奢望不可能屬於自己的花。
「立夏，你說是嗎？」他對著迷離的空氣輕聲低喃，隨後悄無聲息地融入歡歌笑語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