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續58s
長排的書架「咯吱」作響, 順著艾瑪所在的那一頭傾斜倒下。
迦娜同一時間扔出口袋裡那支事先準備好的水筆, 緊接著竄進了兩排書架中間。
最上面幾層的書籍一本本失去重心落出書架, 在迦娜看來速度雖然很慢, 但數量很多, 她不得不貓著腰歪頭小心地躲閃。
而仍站在原地的艾瑪剛剛有了反應,她表情木訥地緩慢轉著身, 仍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迦娜在距離艾瑪還有一步的距離時, 書架已經傾倒了接近一半,她也知道為什麼必須是這一排書架了:正對著艾瑪後腦勺的一本書內,一支削尖的鉛筆露出大半個筆頭, 燙眼地從書頁上方戳出在外,大概率是被人遺忘后又隨手塞了回來。
最多兩個手掌的距離,它就會在艾瑪完全轉過身的同一時間插入她的眼睛。
這種血淋淋的遐想讓迦娜打了個寒顫。
她幾乎是撞在艾瑪身上然後抱住她,雙腳用力帶著她撲出兩排書架之間。
當迦娜的雙腳離開地面的同時,時間更加緩慢, 她能清楚看到艾瑪那驚嚇又扭曲的面部表情。
以及一本半掛在書架下端的書, 銳利的書角順著她的手臂切入她的表層皮膚, 平緩地劃過。
和平時看書不小心刮到才在痛感中反應過來不同,這种放緩的痛太清晰了。
而迦娜的手臂又正好被艾瑪的手卡主,等她用另一隻手撥開那本書時,手臂上已經有了一道細密宛如線條的口子。
兩人砸到地上的同時, 身後的書架轟然倒地。另一頭, 一支不起眼的水筆也在落地后滾了幾圈。
「你還好吧?」迦娜鬆了口氣, 如果失敗了她又要再來一次了。
這種驚險刺激的極限運動做一次就夠了。
艾瑪在驚恐中, 雙手撐著地板雙腳滑擦地面又朝後退了幾步。
「我剛才……」
與此同時,巨大的轟響把圖書館的其他人吸引過來,管理圖書的老師也跑過來查看情況。
大家都在討論這麼沉重的書架為什麼突然會倒下。
安吉拉和艾倫也趕到,他們看到倒下的那排書架后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是誰……你們剛才誰在裡面?」艾倫問道。
迦娜不想理他,他的問題不是為了關係她們任何一個,而是想了解有沒有輪到自己。
「迦娜,你出血了!」艾瑪指了指她的手臂。
在艾瑪的提醒下,迦娜低頭去看剛才的傷口,右手小臂有一道十公分不到裂口,朝外滲著細細密密的暗紅色血液。
「讓一下,我是醫生。」有人切入學生圍成的人牆。
迦娜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看到奧西里斯徑直穿了進來。
他的視線越過坐在地上的艾瑪,直接落在半跪在地上的她身上。
迦娜從未出現在他針對這些僥倖逃生的學生的死亡名單上,今日的目標是愛蓮娜的那位室友。
在彼得說到她說自己有危險時,他雖然知道她不會死,但還是不放心地趕了回來。
書架倒地,感知到艾瑪還活著時,奧西里斯便知道迦娜口中的「出事」是什麼了。
她這是在強行體驗危險。
他倒不介意她打亂他的順序一次又一次,但他不滿她這種把自己置於風險下的做法。
奧西里斯拿起她那隻手臂,看著上面那道口子,皺了下眉,「你醫院還沒有待夠嗎?」
他一開口,迦娜怔了怔,她本以為他會氣惱她又救了一次應該死掉的人,結果一開口提到是她的傷口。
人群開始散開,圖書管理員也給迦娜騰出了一間自習室並送來醫療箱用來處理傷口。
奧西里斯角色從她的心理理療師又變回了外科醫生,簡單替她消毒傷口。
「你在擔心什麼呀,我會不會死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迦娜開口說道。
她記得彼得告訴她他在跟蹤奧西里斯,所以他會突然趕回來,要麼是他甩開了彼得,要麼是彼得先放棄了。
奧西里斯頓了頓手裡的動作,看了她一眼,「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情況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比如那些被死靈帶走的靈魂,他們將永遠徘徊在地獄里,還比如在集齊某些寶石時候的一個響指。
所以他是以為她遇到了更可怕的東西?
不對,如果不是有關死亡的事情,他又怎麼會知道?
迦娜確認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奧西里斯,而不是他的什麼替身或是影子。
那彼得之前跟蹤的人又是誰?
「你是正巧在附近等著艾瑪死掉是嗎?」迦娜問道。
「……不是。」
「可是,彼得不是在跟蹤你嗎?」迦娜沒必要對此隱瞞,他肯定察覺到了的。
奧西里斯扔掉手中的棉花棒,抬頭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他在跟蹤我?那你給他發的那條信息是什麼意思?」
迦娜的手臂裂口的地方,此時只剩下消毒碘液涼涼的刺激感,不再有那種被小蟲叮咬一般又疼又癢的感覺了。
「我也是才知道,不然也不會發消息騙他說我出事了好讓他別跟下去了。」迦娜解釋完忽然意識到,奧西里斯竟然也知道她給彼得發了消息,但她可不認為是彼得站在大街上認真一字一句讀給他聽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給彼得發了消息的?還是說……」彼得的手機被奧西里斯拿到了手?
「還是說你覺得我對他下手了?」奧西里斯嘴角譏諷地翹起。
她一點都不在意他得知了那條信息特意趕回來找她,而是先想到那個蜘蛛男孩。
迦娜沒想到奧西里斯會這麼以為,她確實想過他們之間可能發生過什麼。
但她卻不認為奧西里斯會因為這種事對彼得下狠手。
「你別誤會……我沒那麼想。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知道那條信息。」
迦娜覺得今日的奧西里斯很奇怪。
不,不僅僅是今天,從彼得出現后,他就一直很奇怪。
她真的沒那麼想嗎?奧西里斯問自己。
在人類眼中,他就是死亡的代名詞,要讓這種弱小的生物死去,對他而言太輕而易舉了。
起碼在以前,他從來是不屑於去關注他們中任何一個的。
直到遇到這個奇特的靈魂,一次次地從他手中逃開。
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漸漸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情緒。
一開始是貓捉老鼠一樣的遊戲,變成了現在這種竟然希望她的靈魂可以繼續一次次離開自己的身體,這樣他就有理由跟上她的想法。
真是奇異又可怕的想法。
奧西里斯繼續他的謊言:「還能怎麼知道,我當然殺了他才拿到手的。」
他等著看她的表情從憤怒到驚恐,這樣他就好告訴自己,其實這個人類跟其他人都一樣,也沒有那麼特別。而他只是和以前一樣,因為好奇和試圖掰正這種不合常理的靈魂才接近她。
現實也正如他所料,他看著迦娜的蹙起眉,眼神中流露出困惑,「你怎麼會對他動手……你怎麼可以對他動手?」
他看到她捏緊了拳頭,壓抑的怨憤隨之代替了那種困惑,「我就知道,你本來就是死神,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奪走生命的惡魔。」
當她說出這種話時,奧西里斯才意識到他不願意看到迦娜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和話語。
但她還是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充斥著質疑和憤怒。在她心中,他是會做出那種事的。
那種感覺,就像在法師們的倫敦聖殿里,她在得知他的身份時,眼神里難以抑制的驚恐給他的是一樣的。
他漸漸待她不一樣,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永遠是那個要奪走一切生命的可怕生物。
奧西里斯覺得他是時候做回那個漠視一切生命逝去的神了。
從鼻息里發出的、像是壓抑不住的笑聲傳入他的耳內,來自面前說完那些話后一點點低下頭的迦娜。
他眼眸內的失望一瞬間被迷惑取代,他看著迦娜一隻手搭上他的肩,抬起頭時抿著的唇角微微彎起,那對眼睛里全是笑意。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的。」她露出一個笑容的同時拍了拍他的肩,接著問道,「你到底把蜘蛛男孩怎麼了,是打暈扔哪裡還是綁起來了,你說了我好去把和死神鬥智斗勇最後露宿街頭的他帶回學校。」
奧西里斯:???
「你怎麼這副表情?」迦娜挑眉,「你不會剛才真信了我說的吧,難道不是你先開玩笑的?」
論戲精,迦娜覺得自己不會輸給奧西里斯,才依著他演了下去,結果怎麼好像他當真了……
奧斯里斯:……
他怎麼有一種內心一萬點火焰結果被一盆冷水全部澆滅的感覺。
見他依舊沒有回應,迦娜有點委屈了。
「我只是配合你演出,怎麼你就信了呀,你怎麼就覺得我會那麼想你呢。」
奧西里斯:……
這句話怎麼很熟悉,他剛才是不是要想過一樣的?
於是他想也不想撇開了視線道:「我沒有那麼想過。」
迦娜盯了他一會,表情忽然嚴肅下來,小聲道:「如果剛剛那些話不是我的玩笑話,你是不是又要一言不發扭頭就消失進牆壁?」
奧西里斯沉默三連。
為什麼要強調牆壁,他是地鼠嗎?
他的表情緩緩柔和下來,他看著面前的人,她一副厚重的眼鏡,兩顆板牙有些外翹,但那上面附著的靈魂卻令他無比的熟悉。奧西里斯跟著輕輕笑出了聲,開口道:「你知道嗎,迦娜,其實我……」
自習室的玻璃窗哐當裂成碎片撒了一地,而紐約市民的好英雄蜘蛛俠,盪了進來。
奧西里斯看著他以一種自以為很酷的姿勢雙腳飛開穩在房間中央,然後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單手手腕朝上對著他,然後警告道:「離她遠點,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他非常後悔沒有如迦娜說的,把這位蜘蛛男孩打暈然後綁在垃圾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