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城堡

  防6個小時的盜。


  掩上房門,他脫了西裝外套, 扯下領帶, 再解開襯衫扣子。他在桌上拿起煙盒, 點了一根煙。


  才呼出煙圈,敲門聲就響了。他跌坐在沙發椅,「請進。」


  晏風華推門的第一眼, 就見到兒子半敞胸膛的樣子,他沉下聲, 「坐沒坐相。」


  晏玉微微正了身子, 「爸, 你最近來北秀的次數有點多啊。」


  晏風華的濃眉聚攏起來,「怎麼!碧鴉犀發布會我不能來?」


  「那倒不是。」晏玉叼著煙, 指指旁邊的座位,「請坐。」


  「你這弔兒郎當的性格跟誰學的?」


  「也許是某位不知名的祖上。」他的星眸藏在飄搖白煙中。


  晏風華坐下。他的眉毛和上眼皮是兩道彎。眉尾大弧, 眼尾小勾。人到中年, 自成一股氣度魄力。他的眼神在房間里轉了一圈, 開口道:「婧之說發布會的台詞是你定的。」


  「算是。」其實僅有「荊山之玉」四個字是。


  晏風華笑起來, 眼角的三道細紋,像是飛舞的小翅膀。他拍拍兒子的肩膀, 「多幫幫你姐。老大不小了, 不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晏玉笑了笑。


  晏風華狀似不經意問起,「對了, 今晚跟你親密的那個美女是誰?」


  「親密?」晏玉銜著煙的唇一歪, 「我今晚最親密的是大姐。」


  「別裝傻, 我看到你和她臉貼臉了。」


  「爸,你裝得比我強。」晏玉劍眉壓眼,不緊不慢道:「你不記得了?上回你把跑車鑰匙給我,教我去碰瓷她來著。」


  晏風華記得,卻又不能當作記得。「哦……是有點印象。」見兒子壞笑地看著自己,他說:「想起來了。那天看這美女氣質不錯,給你製造一個接近的機會。呃,我想想啊……」他低頭,右手食指在太陽穴邊點了兩下,再抬起頭來,「我當時說得是:輕碰一下,給美人驚慌的同時,展示我們男人的風度。你倒好,把人家嚇了個半死,讓祁玉峰給英雄救美去了。」


  晏玉兩指夾下煙,抖了抖煙灰。成塊白灰在星火處斷掉、碎倒。「你那輛新跑車我不熟,一踩油門就呼出去了。」


  「幸好你剎住了。要是鬧出事,我和你媽都保不住你。」晏風華頓了下,問道:「碰瓷那事有麻煩嗎?」


  晏玉沒有再吸煙,夾著煙的右手隨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祁玉峰解決了,不是給你賠了輛新車嘛。」


  「噢……」晏風華又是彷彿才想起這事,「你姐的眼光不錯,祁玉峰做事周詳細緻。」


  晏玉勾起左邊唇角表達不屑。


  晏風華及時換了話題,「你媽剛剛跟我嘮叨你的風流債。」


  晏玉閑邀邀地說,「她肯定說我這是學了我爸。」


  「你爸我現在心定了。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晏風華起身,走到門前補了一句,「我明天回蕪陰市了,你要在北秀待著無聊就回來。」


  「知道了。」


  晏玉熄掉煙,關上門。解開紐扣,脫了襯衫,抽出皮帶,拉下拉鏈,扯掉褲子。一系列動作過後,進了浴室。


  他躺在浴缸,拿手機翻看孫燃的朋友圈,裡面沒有關於荊覓玉的內容。


  上個月十八號,真是個好日子。


  那天,他步入餐廳貴賓間時,他父親正在講電話,問了一句,「姓荊?覓玉?」


  他父親見到他,壓低了聲音。「嗯,我知道了。」


  然後,這通電話就這麼掛了。


  「爸。」晏玉笑問:「你不會是在外頭藏了私生子女吧?」


  「胡說八道。」晏風華淺酌小酒,「剛剛在停車場,遇到一個小美女,和你很般配。」


  覓玉,覓玉。多有意思的女人,連他的父親都盯上了她。


  他這做兒子的,當然也更感興趣了。
——

  荊覓玉在後來幾天的碧鴉犀報道中,看到媒體將發布會介紹中的「荊山之玉」換成了「隨珠和璧」。


  這是僅有的線索。


  巧合的是,這線索和第十一個男友重合了。如果碧鴉犀真和荊山之玉有關,那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了。


  晏玉這個名字,是她偶然見到的。鬼使神差下,她把他列為新對象。哪料到,在北秀首次聽到荊山之玉四個字,竟然就在這亂選的目標上。


  她問孫燃要晏玉的聯繫方式。


  孫燃沒有遲疑,把晏玉的微信名片給過來。


  晏玉的微信昵稱有些怪,叫:門前一株破桃樹。


  荊覓玉發送好友請求時,加了一個可愛的Emoji表情。


  等待驗證的過程,猶如海上行舟。微信聲響,大浪浮起。當看到並非晏玉,一顆心隨之下落。


  這樣浮沉到午休時間,荊覓玉和同事下樓去吃煲仔飯。


  一個煲仔飯的烹飪時間大約二十分鐘,平時和同事聊幾句就過了,但荊覓玉被更深層的焦躁所牽制,顯得不耐。


  同事問:「有心事嗎?」


  荊覓玉怔了下,「不是。」她這時才意識到,她心裡已然把晏玉和荊山之玉串聯起來了。


  下午四點多,晏玉戲耍夠了,終於通過了這個好友。


  荊覓玉的一葉孤舟靠上了岸,如釋重負。


  她借打折的事情問他。「晏先生,我想買花開及春的項鏈。上次你說要給我優惠價,真的嗎?」


  晏玉:「當然,晚上有空不?」


  她立即約他在碧鴉犀旗艦店見面。


  晏玉:「公司在哪?要我去接你么?」


  她當然接受他的主動。


  下了班,荊覓玉趕緊到衛生間卸妝。


  她今天的妝容很淡,到了燈光璀璨的珠寶店,皮膚的瑕疵會被照得無所遁形。她重新畫了一個烈焰紅妝。


  搭乘電梯時,驚艷了一位男同事,他目不轉睛看著她,「有約會嗎?」


  荊覓玉笑道:「約了朋友。」


  「男的嗎?」


  「是呀。」她假裝低頭看手機,躲開他直白的目光。


  走出電梯,只見一個熱衷八卦的女同事站在辦公大樓門前。


  荊覓玉趕緊避開。


  等候已久的晏玉卻發現了她。


  她輕挪步子的姿勢,像一隻小鴨子,一擺一擺地躲到了角落裡。


  他猜出了她的意圖,故意將車穩穩停在了辦公大樓前。


  張揚的騷紅車身引來不少注目。這下,別說那位女同事,就連剛剛的男同事都注意到了。


  晏玉微信報了車牌號,「我到了。」


  荊覓玉不得不從牆角走出來。她低頭,心中默念:你看不見我,誰都看不見我。


  她迅速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晏玉把方向盤往左一旋。


  車子絕塵而去。
——

  碧鴉犀旗艦店果然璀璨。珠寶,燈光,每一個角落都在發光。


  荊覓玉借燈打量晏玉。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強光下,他也僅是暴露了下巴淡淡的須印。


  店員不知道晏玉是老闆的兒子,卻認得他是貴賓客戶。想來他歷任女朋友的首飾都是在這兒打理的。


  店員說:「晏先生,花開及春是限量出售的新品,暫時沒貨。上午發了補貨申請,最快也要後天才到。」


  晏玉回頭看了荊覓玉一眼,「急么?」


  她搖頭。斷貨更好,還能拉長和他見面的時間。


  可是,晏玉向店員說,「到貨通知她。」似乎是下回不願作陪了。


  店員笑著應好。


  走出店門,荊覓玉跟上晏玉的步子,「我這趟沾了你的臉面,不如晚餐我請你?」自從他稱讚過她的笑容,她就不吝於在他面前運用這項武器。


  他淺笑,眼睛形狀像極了綻放的桃花瓣。「想吃住家菜。」


  住家菜?去哪吃?心中有疑問,她卻點了頭,「行啊,地方你選。」


  結果去的是遠郊的一個山莊。庄內搭著簡陋的木棚子,擺設並不講究。唯一讓她驚喜的是青山綠水的新鮮空氣。美景也該是一個特色,但晚上烏漆麻黑的,什麼都看不到。


  看菜單上的介紹,山莊不遠處就是那一座號稱含氧量比市區高百倍的寺水山。


  荊覓玉贊道,「很清新的一家館子。網評為什麼沒有爆啊?」


  「老闆懶。」晏玉把玩著一個土灰茶杯。


  「那你是怎麼找到的?」她有意傾身。


  「和老闆有點兒交情。」


  「我每見晏先生一次,都會刷新原來的印象。」見他因這話望了過來,她立即綻開笑顏,「有時候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晏玉不動聲色,看著她拈著繩索向他靠近,快了怕他發現,慢了又擔心套不住他。「我看你同樣千變萬化。」


  荊覓玉撫了下臉,「我的妝是經常變。」


  晏玉突然斟茶,把土灰茶杯喂到她的嘴邊,「龍井茶。」


  她輕抿一口,雙手接過杯子。杯子小,她的手指不免碰上了他的。


  他抽回了手。


  縱橫情場的浪子竟然看不出她的暗示嗎?她喝著龍井,腦海中回憶追男技巧。


  以往的男朋友們,她拿到資料之後,制定幾場邂逅,再造作幾下,對方就上鉤了。直男大都喜歡綠茶女,而她很擅長偽裝。


  但第六號之後的幾任,交往時間越來越短。一定是鞏玉冠的煙火炸垮了她的演技。


  她聯想起汪珹瑩。也是,回頭的浪子都喜歡小白花。


  那她只能跟著白一白了。


  不過,好像沒見過有十個前男友的小白花?


  剛到公司,那個八卦女同事就握著保溫杯走過來,「昨天接你的那輛車是不是碧鴉犀葛小姐的啊?」


  荊覓玉失笑,「那是我朋友借的車,碰巧同款啊。」


  八卦女同事遲疑了下,「我覺得車牌號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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