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締結盟誓
沐子央輕描淡寫道:「你太抬舉我了, 我會的只不過是皮毛罷了。」
她說得輕鬆,彷佛這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徐示青神情猶豫片刻,「由你來封印混沌八荒之氣,勝算應有幾成?」
沐子央垂下眼眸, 不願正面回答,「我的功力施展開來,尚不及聖尊與冥尊兩人聯手, 可多少能拖延一點時間,只要他們發現玄機門的推算有誤, 要在短時間內趕至正確位置, 簡直易如反掌。」
徐示青與昊淵分別看著她,各自的心緒百轉。
他們都有不得不答應沐子央賭局的理由, 卻也同樣有不願違背師門的掙扎。
他們不覺得沐子央有辦法逆天而行, 但竟都被她挑起一絲反叛的心理, 暗自希望事情正如她所說,能夠在玄機門內掀起一陣驚天駭浪, 將現有的,讓他們極為不甘心的一切, 通通給打亂。
二人躊躇思量許久, 終於由昊淵先行一步站出來, 對沐子央說道:「我願意跟你打賭。」接著他再走至徐示青面前, 「若事情真如她所言, 最後師兄你輸了這場賭局, 那我自當竭盡所能, 全力輔佐師兄,奪下本派掌門之位。」
語畢,他朝徐示青極其恭謹地一拜。
昊淵心裡清楚,若他將來真能成為大師兄的左右手,那麼玄機門內那些趨炎附勢之人,必定不敢再忽視他。
到時要解除離師姐與二師兄的婚約,就不再是難如登天的事。
徐示青眼見平日心高氣傲,目空一切的小師弟,如今願意來到自己麾下,聽候自己差遣,心中頓時燃起久違的壯志豪情。
他望向沐子央,雖無法見到她在面具下的臉,但她的眼神里所透露出的堅毅,竟使他產生了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徐示青再無任何猶豫,朗聲道:「好,我便與你賭這一局!」
……
六日後,月暗雲霄,萬里星子浮空,沐子央依據青邱城裡神女的指示,與李飛揚各自御劍,飛至極高的雲顛之上。
李飛揚取出五顆天火珠,小心翼翼地交到她手中,「王尊,如此危險的事,何不由屬下來做就好?」
沐子央垂下眼眸,漫不經心地把玩手裡的天火珠,「有家累的人,乖乖待一邊看著,無須打腫臉充胖子。」她笑了笑,「再說,你有那麼大的本事,可以影響殞星的軌跡嗎?別太自不量力了。」
李飛揚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打從幾年前,王尊耗費極大的心血,好不容易離了魂,成功移轉體內的妖力與神之力,回到她原本的妖身後,就變得與以往他所認識的沐師妹不同。
爾後,她在百里月的慫恿下,重新自立為妖王,性情更加顯得陰晴不定。
若非他們從以前就認識,他真懷疑她是否願意浪費時間,與他多說一句廢話。
沐子央遙望黝黑的天際,過了一會兒,她神色一凜,沉聲道:「你先避開此處五十里,沒有我傳喚,不得靠近。」
李飛揚拱手,「是,王尊。」
他離去后不久,星辰之上,忽現一點紅光,那點光芒不只越來越亮,還逐漸變大了起來。
沐子央看見化外飛來紅色殞星后,她運行全身真氣於血脈,將體內的神之力凝聚為一股,包裹著那些天火珠,如萬馬奔騰般,往前擊出。
頓時,白色星塵衝出如流,與殞星碰撞之際,爆發出璀璨的火光。
僅這短短的一瞬,就改變了殞星的去向。
沐子央立於高空,身後是狂舞的長發,她漠然地冷視眼前的一切。
良久后,她才喃喃自語道:「多美的一幕,你看到了嗎?」
……
當紅芒劃過天際,蒼穹間閃現詭譎紅光時,殞星行進的路線,已與原先有了很大的不同。
徐示青與昊淵因為與沐子央打賭,所以這些天來,時時都在觀察著星象。
殞星一出現,兩人自然比玄機門內眾人還早一步得知。
可他們也同時發覺,殞星落下時的軌跡,在一開始有了偏移,便知道這肯定是沐子央動的手腳。
他們雖然心驚於她有如此深不可測的能力,但隨之而來的結果是,她所說的話,更加使人信服。
賭局已經開始,他們二人此刻只能依約,靜觀事情的變化。
徐示青在殞星示警后,立刻動身,趕回瀛洲的玄機門內。
此時,門中各人皆在忙著不斷地試算占卜,沒人有空去理會他為何會選在今日回來。
最後他們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便馬上要向身在無量宮的聖尊示警,亦同時進行觀落陰之術,欲將消息傳達給在冥界的冥尊知道。
徐示青見狀,身形一閃,擋在任春秋面前,謙卑地行禮道:「師父,弟子觀測此次殞星的軌跡,發覺因為某種不可知的變故,導致行進的路線產生偏移,請您務必重新推算……」
話都沒說完,任春秋已大聲喝斥道:「為師與眾尊者長老們所算出的結果,豈能容你信口胡言,妄加揣測!」
徐示青毫無退縮之意,繼續站在原地,苦勸道:「師父,事關重大,還望您能採納弟子的意見。」
任春秋心裡有教訓他的打算,可礙於事態緊急,只得暫時按下,「你打算在這裡阻撓為師,好讓混沌八荒之氣有機會擴散出去嗎?」
徐示青聞言,隨即跪伏於地,「弟子不敢,只是我見殞星行進路線有變,才得冒著大不諱之名,向師父稟明一切,請師父恕罪。」
任春秋臉色一沉,越聽越是無法壓抑滿腔的怒火。
這個他從不待見的徒弟,竟敢在眾人面前讓他難堪,他真是恨不得,現在就將徐示青逐出師門外。
任春秋不留半點餘地,當著所有門下弟子的面,厲聲道:「徐示青,我並未傳召你到瀛洲來,何以你能擅自回到門內?你立即給我退下,回去你該待的地方!」
徐示青聽見師父決絕的話,不禁握緊了拳頭,他何曾做過對不起師門的事?
若非師父當年為奪得掌門之位,間接造成前任掌門-俞蒼海走火入魔,其子俞傳銘為救全家上下數十餘口人,不得不大義滅親,親手犯下弒父的大罪。
緊接著,他又被師父以殺害掌門為由,送往賞罰司審判,最終廢掉仙骨,再貶下凡間,受三世眾叛親離之苦。
徐示青不忍見秉性善良的俞師弟有如此下場,總在他投胎后,暗中幫助他。
可這個舉動,卻無意中惹惱了師父。
自那時起,徐示青便深知師父的為人,但這不代表他要跟師父一樣,做出卑鄙無恥的行徑。
如今他已徹底醒悟,師父斷然聽不進去自己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徐示青內心除了覺得失落外,更多的其實是心寒,他忿忿不平地想道:「難道他甘心,就這樣被欺壓於人下,終其一生被划於玄機門外,當個永遠被丟於人界的棄子?」
他伏於地板的眼眸,頓時冷若寒冰,於此同時,更做下再無法撼動的決定。
昊淵靜靜地站在所有人後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大師兄,遭受師父百般刁難羞辱的模樣。
片刻后,他的目光,轉向離須彌師姐所在的位置。
她依舊那麼溫婉動人,可惜他所能追尋的,永遠只是她的背影。
昊淵從未真心想要幫大師兄奪取掌門之位,但若是這件事能助他得償所願,就算此路艱險難行,他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
玄機門掌門任春秋,最後還是依照原來的推算結果,對聖尊與冥尊發出了示警。
長跪於地的徐示青,一直到任春秋與其他尊者們離開后,才敢從地上起身。
當他站起來時,眾人早已散去,獨留下昊淵,站在他身旁不發一語。
徐示青淡淡道:「你先離開,若我有事需要你協助,會再另行通知你。」
昊淵忽然朝他深深一拜,畢恭畢敬道:「是,昊淵日後定當謹遵師兄吩咐。」
徐示青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自這一晚起,他二人之間,彷佛有了堅不可催的盟誓,暗中為了共同的目標而努力。
……
青邱城內,歌舞昇平,一眾貌美麗人,在廳中翩翩起舞,她們的目光,時不時投射在前方的王尊與城主身上。
如她們這般能化為人形的妖獸,在定性前本就亦男亦女。
心悅一個人,與其說喜歡對方的相貌,不如說是喜歡那人的氣味。
王尊跟城主身為九尾妖狐,打從出了娘胎,便自帶媚惑之氣,無論她們的心性有多麼堅定,也沒法在同處一室的情況下,抵抗那股引誘她們動情的味道。
氣氛逐漸火熱,慾望高張,她們各個舞得香汗淋漓,就盼望著上頭的兩位,偶爾能投來一道欣賞的眼神。
音樂聲歇,她們猶自喘著氣,便趕忙聚在中央,含羞帶怯地朝那兩人盈盈一拜。
城主連看也不看一眼,抬起手讓她們離開。
王尊側卧在軟榻,星眸半開地掃視台下,隨手點了一位,正欲開口,城主卻忽然打斷她,「姐姐,那邊已傳來消息,表明一切依約進行。」
沐子央淡淡地「喔」了一聲,並沒有繼續詢問。
見她無預期中高興的神情,百里月有些尷尬,仍試探性地問道:「姐姐,何以面色不豫?」
沐子央凝望著他,半晌后,才輕蔑地勾起唇角,召來兩名貼身伺候她的女侍,三人有說有笑,一同走回寢殿。
百里月被獨留下來,與那群舞姬面面相覷,他們心中百味交陳,唯一的共同之處,應是那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妒意。
那對姐妹何德何能,竟可獲得王尊獨寵?
都說非蟲鳥走獸修練而成的妖靈,性情寡淡無趣,可偏偏王尊就愛她們那股清冷勁兒,等閑美人或男寵,都無法入得了王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