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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金風玉露

  沐子央一行等在金家宅院外, 直至夜半熄燈后不久,終於有一人從宅中走了出來。


  那人正是金風的妻子,她挽著髮髻,容貌端秀, 看上去與尋常婦人無異。


  只見她毫無遲疑地走向他們,待到身前時,才福了一福, 緩緩道:「讓諸位仙使久等了,想必你們是為了宣城內近日的異狀而來。」


  昊淵冷冷道:「妖孽, 你豈不知人妖殊途, 竟在人界與凡人結為夫妻?如此有違自然之事已是天理難容,卻又妄圖影響四時變化, 說, 你究竟是何居心?」


  沐子央愣了愣, 與師兄相視一眼,她怎麼也想不到以前容易害羞, 遇事膽怯的昊淵,現在彷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更遑論他聲色之冷厲, 簡直超乎她的想象。


  婦人凄然道:「我叫玉露, 原是棲於東海里的鮫人, 因修行數百年, 終能化作人形, 為報金風救命之恩, 故而前來人界,卻不想與他相知相戀,成為夫婦,他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分,還望仙使開恩,不要拆散我們一家四口。」


  南宮暮淡淡道:「你明知所作所為,必定會引起瀛洲的注意,怎麼還敢做這等傻事?你若是肯安分守己,與金風做一對平凡夫妻,便無今日被發現的下場。」


  玉露搖了搖頭,輕聲道:「近日人界災荒不斷,四處都聽聞有妖獸出沒,再加上盛夏酷暑,使得五穀皆枯,疫病蔓延。我夫金風,家族世代行醫,不忍見百姓身陷苦難之中,我身為他的妻子,必然得盡一己之力,助他完成所願。」


  她的眼色惶然,可語氣中卻充滿對金風的情意,想必為了他,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離須彌嘆了一口氣,「你便是施法改變了宣城的氣候又如何?這樣只會使得其他地方更加酷熱,那裡的百姓益發難以生存下去。」


  沐子央見昊淵欲動手收玉露,便假作不知地走到她的面前,「雖然你的本意是好的,但你這樣干預人界之事,終歸是觸犯了天條,無論如何,今日你都必須隨我們返回瀛洲受審。」


  「此一去,怕是再也不能回到人界,還望諸位仙使開恩。」玉露邊說邊跪地向他們叩首。


  沐子央一見,趕緊伸手去扶她,「你做得並非什麼不可饒恕之事,為何就是不肯回瀛洲,好好向賞罰司說明?」


  玉露神情哀戚,雙目含淚道:「我本是服侍前東海龍后的婢女,為私情叛逃在人界,我若回去,恐將永遠被關於海底的監牢。」


  她這麼一說,他們便都想起,前任東海龍王與其身為鮫王的妻子,在神魔大戰時,一同力戰而亡的往事。


  南宮暮道:「龍王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他豈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將你永遠關押在海底?」


  玉露低下頭,淚水滑落面頰,「當初我為求離開龍宮,曾讓定海針偏了一毫,可就這一毫的差距,海嘯襲卷陸地,造成人界無數人傷亡,此等罪過,就算萬死我也不敢求得赦免,然而我兒女年幼,請仙使們高抬貴手,待他們成年,我自當回龍宮請罪。」


  聽到玉露這樣說,他們雖對她心生憐憫,但也不能私自做主就將她放了。


  南宮暮沉吟半晌,轉向沐子央,說道:「師妹,龍王那麼疼你,我們帶著玉露去跟他求情,他會看在你的面子上,讓她多待在人界幾年的。」


  沐子央內心一驚,不由得想起師父不准她跟龍王接觸的命令,她感到萬般為難,偏偏又無法當眾說清楚原由。


  這時,大家彷佛有了默契,一致轉頭看著她。


  沐子央猶豫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她身為孤兒,從小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一對疼愛她的父母,因此她是怎麼也狠不下心,讓玉露與她的骨肉分離。


  ……


  他們趕在天亮前回到了瀛洲,先將玉露送至東海門的琉光澤璃宮。


  海風強勁,潮聲澎湃,回蕩在整座宮殿裡頭,窗紗隨風翻飛,令人心生迷離落寞之感。


  原本以為這個時間,最多只會有李飛揚出來接待,卻沒想到,一進到宮內,便見到龍王端坐在首位,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們一行人。


  他仍是一副清風朗月的模樣,不過許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關係,面色顯得有些低沉。


  玉露一見到他,立即跪在地上,頭伏於地,顫聲道:「罪奴玉露,今日斗膽來向龍王請罪。」


  南宮暮推了推沐子央,她不得已走向前,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並且為玉露求情道:「請龍王念在她兒女年紀還小,又對其夫情深義重的情況下,能對她網開一面,允她兒女成人,再回來受罰。」


  東方朔謙沉默片刻,看著沐子央,不急不徐地問道:「我願意又何妨?不願意又何妨?」


  其餘人不懂龍王的意思,可沐子央就是知道,他是想告訴她,答應與否,全憑他的一句話,而讓他答應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開口替玉露求情。


  東方朔謙別轉目光,淡聲道:「罷了,讓你多留幾年也無妨,但從今往後,你不得再在人界施展法術,擾亂天道運行,否則你的罪責,可不只有被關押在海牢而已。」


  他本非嚴苛之人,更何況定海神針是何等神物,豈能那麼輕易就被一個鮫人給撞偏。


  海嘯早已是既定的天災,無論玉露撞沒撞過定海神針,都是會發生的。


  對東海而言,她最大的罪責,不過是未經允許,擅自離開龍宮,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大罪。


  可沐子央既然想替玉露說話,他也索性順了她的意,在眾人面前,給足她面子。


  昊淵為難道:「可聖尊那邊,我們該怎麼交代才好?若他知道玉露所犯的罪過,而我們又輕易地放走她,只怕到時我們都難逃責罰。」


  東方朔謙神色一暗,冷然道:「玉露既為鮫族,自然由我來定奪她的罪名,若聖尊有任何意見,你們就說是我讓你們這麼做的,你們不能違抗龍王的命令,他若仍舊不滿,就叫他來見我。」


  在場幾人皆是心驚,他們從未見過龍王發這麼大的火,一副不惜與聖尊撕破臉,也要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的態勢。


  昊淵眼看龍王如此強硬,心知他想將玉露押至賞罰司也不可能了。


  他以前曾聽聞過,瀛洲本屬東海轄下,因為各仙門欲團結起來,共同抵抗混沌八荒之氣,所以龍王才會提供出來,做為他們在人界的根據地。


  也因此,即便是聖尊,也要禮讓龍王三分,今日一看,這個傳言果然不假。


  這時,東方朔謙忽然起身,一直走到沐子央面前,也不顧忌眾人的眼光,泰然自若地伸出手,開始替她按脈。


  沐子央本想抽回手,可見其他人神色如常,她也不好當眾拒絕東方哥哥的好意。


  半晌后,他蹙起眉宇,道:「阿央,你受的內傷至今尚未痊癒,體內的幽冥陰氣,更是沒有驅散乾淨,你師父的先天真氣,只能讓你恢復到八成,雖無性命之憂,但終歸會落下病根。」


  沐子央不響。


  東方朔謙看她一眼,繼續道:「不如你留在這裡,我來替你行氣治療,待天亮后,你再回去無量宮。」


  龍王都開口了,南宮暮當然不能拒絕,心想,現在都過要天亮了,橫豎也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讓師妹待在琉光澤離宮也未嘗不可。


  沐子央雖然心裡不願意,卻是有苦難言,她想了想,胡亂找了一個借口:「師兄,我得趕緊回去向師父稟報。」


  東方朔謙輕笑一聲,「眼下天還未明,你身為座下弟子,怎可如此隨心所欲,因為這樣一點小事,便將自己的師父吵醒?」


  他語帶雙關,既有指責她不懂事,又有暗示他們師徒關係太親近的意思。


  可後者,除了他跟沐子央以外,就連最會察言觀色的南宮暮,也都沒有聽出來。


  沐子央低下頭,不敢接東方哥哥的話荏,她只覺秘密被當眾戳破,內心十分慌亂。


  「師妹,等等你早一些回來就好了,師父那邊由我去幫你說。「南宮暮以為她只是一時說錯話,有心想幫她開脫,況且她久病未愈是事實,他身為師兄,豈能眼睜睜看著她一直病下去。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師妹跟著東海門修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龍王出手治療師妹的寒症,南宮暮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玄陽真氣在這方面,可比先天真氣有效多了。


  他也根本沒預料到,自己隨口說的話,竟在無意中幫了龍王一個大忙。


  沐子央很不安,偏偏她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馬上離開這裡。


  其他三人在對龍王拱手一拜后,便轉身朝外走去 。


  沐子央見沒人可以幫她,索性跟在飛揚師兄旁邊,想請他去叫芷兒姐姐過來。


  可沒等她開口,東方哥哥卻已吩咐道:「我還有話要單獨對阿央說,飛揚你先下去。」


  李飛揚對自己的師父抱拳行禮后,頭也不回地就離開,留下沐子央,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並不怕東方哥哥,而是擔心師父知道以後會責罰她。


  東方朔謙柔聲道:「阿央,那回讓你在紫逐原受傷,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他的聲音充滿愧疚之意,沐子央不禁抬起頭來,搖頭道:「東方哥哥,那與你無關,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東方朔謙見她說話,不若以往那般自在,便猜測她也許已經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他自嘲道:「我在你的眼裡,真是那麼可怕的人?你我相處這麼多年,可我竟然還得不到你的信任?」


  「不,我從未這麼想過。」沐子央頓時覺得非常慚愧,東方哥哥的為人,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她從小到大一直受他照顧,不只沒有感激,卻還這麼對他,最該感到抱歉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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