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可憐的龍鈺
翱龍國。
攝政王府中到處是素白的帷幕,就連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目之所及,隨處都可見凄冷的白色。
攝政王府大堂之中。
白玉製成的棺槨安放在大堂中央。
夜本就涼如洗,幽冷的月光又為這深夜憑添了一絲絲寒意。
月光照在白玉棺槨上,讓人心底無端地生出一份凄寒。
大堂內的空氣如同經過了烈酒長年累月地浸泡,酒氣熏鼻。
龍鈺一身素服,漆黑如墨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著,黑白二色對稱之下顯得格外凄涼。
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和眼眶周圍的暗黑色讓他俊逸的的容顏憔悴得讓人心疼,那平日里神采奕奕的黑眸也不復以往的光彩顯得暗淡無光。
頹廢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龍鈺無力地靠在棺槨之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之中那輪明月。
垂在身側的手邊躺著冰冷的酒壺,酒壺倒在地上,壺中的酒早已灑盡,將地面浸濕。
「歌兒……人都說月圓人團圓……可是你在何處?我的心……又在何處?」對著圓月無意識的低語,回應他的是更加幽冷的月光和一屋子的冷寂。
夜風微作,浮動他凌亂的長發,將整張臉暴露在月色之下。
俊臉蒼白得嚇人,就連薄唇也不見血色。
落魄!頹廢!毫無生氣!
有誰能相信,眼前這個凄楚的男子便是那冷傲不可一世的攝政王?!
白鳳歌的「死」,傷他太深。
一顆活生生的心早已在聽聞她逝去的消息之時變成死灰。
曾經的龍鈺,已然隨著她的死訊跌落在那無邊冷寂的黃泉之中,斷了生機。
如今的龍鈺,只不過是一具軀殼,等著將這具軀殼與生俱來的責任完成之後才能解脫……
「歌兒……明日為夫便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可會寂寞?」龍鈺將視線放到棺槨上,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撫摸著冰冷滑潤的玉棺,如同撫摸深愛的情人一般: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皇家,她還會好好的美美的活著:「你怨我恨我都沒關係……只求你別忘記我……待你我黃泉相逢之時不要不識得我才好……」
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歸於平寂。
龍鈺雙目緊閉,頭靠在冰冷的玉棺上,眼角滑落的一滴淚在月光下閃動著令人心碎的光芒……
……
翱龍國國都。
滿目素色,滿眼哀傷。
兩輛喪車於同一時間分別從攝政王府和白府出發。
兩支龐大的送葬隊伍無聲相遇,疊加出一股濃重的悲傷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今日,是白大將軍和攝政王妃下葬之日。
國都所有的百姓幾乎都自發地肅立在街道兩旁,為送白家最後一程。
白大將軍一生征戰沙場,保得國泰民安,翱龍國百姓敬若神明。
可誰能想到,其最終的結局是戰死沙場,就連唯一的血脈也在沙場上湮滅……
悲涼的結局,讓聞者心驚見者膽顫。
白將軍的下葬之日,他們這些受了庇護的人,又豈能不至?
沒有人呼喝,沒有人動員,十里長街全是肅立神哀的普通百姓。
他們用最真誠的目光注視著白興天的棺槨,無聲地訴說著他們心中的感激與深痛。
「讓道。」龍鈺看著對面宛若長龍的隊伍,垂下眼眸,沉聲對身後的隊伍道。
「繼續前行。」冷唯深深地看了龍鈺一眼,亦沉聲對身後的隊伍道。
白興天的喪隊緩緩前行,白鳳歌的喪隊靠邊讓道。
就在白興天的棺槨從龍鈺身前經過之時,龍鈺赫然跪下。
滿街百姓和送葬的人紛紛瞪目驚詫。
「小婿不孝,岳父大人走好——」龍鈺對著白興天的棺槨重重地磕頭。
錯了!
他早就知道錯了,可惜……事已定局佳人已逝,一切都太晚了……他明白得太晚了,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將軍走好——將軍走好——」龍鈺的悲呼讓百姓們回過神,紛紛雙膝跪地,齊聲悲呼。
白興天的送葬隊伍最前方,一襲孝衣的冷唯閉眼復又睜開,帶領著龐大的隊伍緩緩前進不曾停留。
「老爺……老爺……」白鳳歌的送葬隊伍之中,一抹嬌小的身影定定地看著緩緩消失在視線中的喪葬隊伍輕聲呢喃。
眼睛已經哭得紅腫,此番眼淚又落了下來。
小姐嫁入王府,她是陪嫁丫鬟,也自然是王府的人了。
她,連老爺的最後一程和無法相送……
「嗚嗚嗚……老爺……嗚嗚嗚……小姐……」小檸檬越想越傷心,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小小的身子緩緩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帶白興天的送葬隊伍行過之後,龍鈺這才緩緩起身。
視線瞥向哭得肝腸寸斷的嬌小身影,龍鈺垂下眼眸。
那個小丫鬟,他識得。
歌兒的貼身丫鬟……歌兒很寵她……
思及此,龍鈺抬步,想小檸檬走去:「別哭了,她會心疼的……」
是啊,她會心疼……歌兒會心疼……
這個小丫頭,比他幸運太多了……
至少,這個小丫頭得到了她的真心相待不是么?
而他呢?
他始終忘不了那個夢……忘不了她看他時的眼神有多冷。
思及此,龍鈺看向小檸檬的黑眸中浮現出一絲絲的艷羨與落寞。
「嗚嗚……」小檸檬哽咽著抬眸,見著龍鈺的俊顏,怔愣之後:「奴婢……嗚嗚……奴婢遵命。」
這些日子以來,沒有人比她更明白。
她在王府里,看得很明白。
王爺的傷痛,沒有人比她體會得更清楚。
王爺,是愛小姐的吧。
不然,又怎會那麼痛苦?
親自在小姐的靈堂前衣不解帶地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粒米不沾,只是沒日沒夜地飲酒沒日沒夜的和那棺槨說話……
原本,剛開始的時候,她心中對他充滿了怨氣。
因為他以前地小姐那般視若無睹,甚至還將妓子接回府中讓小姐蒙羞。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她覺得他好可憐……真的好可憐……
龍鈺不在看小檸檬,徑自走回隊伍前,帶著喪隊繼續前進。
他們的目的地,是皇陵……
……
天下第一庄,莊主府。
白鳳歌仍舊是一襲男裝,慵懶地坐在正堂的高坐之上,右手撐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手掌托著下巴,魂游天外。
「在想什麼?」清冷的嗓音傳來,墨容手中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上安放著一個白玉盅和一隻勺子。
「唔,聽聞今日是我和我爹下葬的日子。」白鳳歌坐正身子:「我尋思著明日讓商總管去找龍塬討債。」
交易做了這麼久了,是該討報酬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