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吵架

  余家祖籍在潯城。


  余顯榮曾經輾轉幾處為官,大多在江南一帶,至多做到過刺史,後來因著唯一的妹妹余儀菀嫁來了竹溪,怕她一人在此,無娘家支撐,孤苦伶仃,受人欺辱,辭官之後,舉家搬來了竹溪。


  這兒山清水秀,景色宜人,說起來,倒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


  衛家同餘家,曾經交好,衛廷的父親同餘顯榮,在官場上,同屬一派,再加上政見一致,久而久之,關係自然也是極好。


  此次衛廷前來竹溪,說是外出遊歷,正好到此處,順便來探望一下余顯榮。


  「我沒空,不去。」餘一穆拒絕的極快。


  不知為何,他一看見這衛廷,便有莫名的敵意,心裡頭跟堵了似的就是不暢快。


  還帶他出去遊玩.……他怕他在路上就忍不住一刀把他給扎死了。


  尤淑看著餘一穆這態度,火氣當時就上來了。


  只是當著外人的面,她也自然沒有發作,只能是忍住了這股氣,轉而同一向乖巧的元兮說道:「兮兮,不若明日你便帶衛公子去吧。」


  元兮手上動作一頓。


  她還未說話,餘一穆將嘴裡的飯菜咽下去,已經咬著牙在瞪她了,惡狠狠的樣子,便是在警告元兮,你要是敢答應,就死定了。


  這目光太過外放灼烈,幾乎是整個屋子裡的人都感受到了,元兮想了想,低聲道:「我這幾日要幫菁菁繡花樣子,怕是沒有時間。」


  她只是不想再同衛廷扯上任何關係了。


  她想,他在這應該就只待上這麼一段時間,只要她不同他走的近,待他離開了,日後,便不會再見。


  不過是陌生人。


  餘一穆哼了一聲。


  「我昨日大多也都逛過了,不必勞煩余少爺還有表小姐,反而是家父,還有許多話想讓我轉達,便是待在府里,同伯父一敘,未嘗不可。」


  衛廷這麼說,也是緩和了這僵硬的局面。


  自然余顯榮和尤淑也沒有再說什麼了。


  只是覺得,衛廷這孩子懂事,好不容易來一趟,還叫他們給怠慢了。
……

  吃完了飯,餘一穆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悶悶不樂。


  他手上捏著那個木偶,獃獃的已經瞧上了許久,跟魔怔了似的,不說話,也不動。


  這直是把連川看得心裡打寒顫。


  自家少爺是什麼樣的人,他自是最清楚,就算能難得安靜不動,一雙嘴巴也是停不下來的。


  數著是都快一個時辰沒有出聲了。


  可叫連川怎麼不害怕。


  於是在眼看著天都黑了之後,連川咽了咽口水,上前小心翼翼道:「少爺,你這傷口,還是包紮一下吧。」


  那刻刀被磨的鋒利,劃在餘一穆手上,好些細細的小口子,先前浸了血出來,都已經凝住,又被他這麼死死按著,真是連川看著都疼。


  餘一穆依舊盯著手裡的木偶,目光直勾勾的,凝在那一雙大眼睛上,自言自語的出聲,分外遺憾:「今年,她都沒有問我要生辰禮物。」


  連川抿唇無奈。


  他很想直接回一句:表小姐不問的話,你難道就不送了嗎?

  這畢竟是她的生辰,再說了,表小姐又不是來搶禮物的。


  只是連川也不敢說。


  雖然他打心眼裡覺得餘一穆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餘一穆捏著木偶在手裡,猶豫著抬眼,透過房間里開了一半的窗戶,猛然看見,衛廷在元兮的房間門口。


  不知道是不是剛從裡面出來。


  當時便是當頭一棒。


  餘一穆猛然起身。


  這小兔崽子,才剛來就隨便亂走亂撞,這他們余府的房間,是他說想進哪個就進哪個的嗎?

  這真是逼著他弄死他啊!

  餘一穆心裡頭憤然想著,這般走到對面時,衛廷早便已經離開,他拉著紫苑,問道:「他剛剛來做什麼?」


  紫苑皺眉,得是緩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個「他」指的是什麼。


  方才只有衛公子來過。


  「給表小姐送生辰禮物,可是――」


  紫苑還只說了一句話,餘一穆眸中已冒怒火,推門就進去,完全把紫苑後頭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她張了張口,自個兒默然把剩下的話說完了。


  「表小姐說不見,不僅沒見人,連禮物都沒接呢.……」


  餘一穆推門進去的時候,元兮正坐在妝鏡前頭,手上拿著一對芙蓉環晶墜,捏著放在耳垂處,這般瞧著甚是歡喜,而在桌子上還擺了個小木匣子,估摸著,應當便是放那對耳墜的。


  她透過妝鏡看見餘一穆進來了,轉頭過來,依舊是捏著那對晶墜在耳朵處,笑眯眯道:「表哥,好看嗎?」


  約莫半個時辰前,菁菁來過了,她今兒有些忙,再三向元兮道歉說她來晚了,然後拿了這對墜子,送她當生辰禮物。


  菁菁向來歡喜這些芙蓉之色,鮮亮滴紅的耳墜,亮晶晶的閃著光兒,映的人膚色格外白皙,元兮以往戴的首飾都甚是素凈,現下這般比著,卻很是喜歡這個禮物。


  上輩子嫁給衛廷之後,在那潯城,她幾乎沒有什麼熟識的人,官家的夫人小姐們,也都嫌棄她是個小地方來的孤兒,不願同她交好,所是在那半年裡,她過的十分無趣。


  在連衛廷都一日一日不在的時日里,她只能自己與自己說話,抑或是拿了綉籃,一個人靜靜的繡花。


  花綉多了,無處可去,其實也挺沒意思的。


  但是那個時候,她無怨無悔。


  她只是一心的認為,嫁給了衛廷,就是她這輩子幸福的事情,其餘的,都可以為此而妥協。


  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發覺,那樣的日子,一點兒都比不得現在。


  現在,她有表哥,有舅舅和舅母在身邊,還有菁菁,和一些熟識的好友,這些都是關心她的人,會在生辰的時候陪著她一起,送她禮物。


  真想不通她以往都是怎樣的心思,會心甘情願的,拋卻了現在的一切,去到那個陌生的地方。


  「不好看,醜死了。」餘一穆冷硬的吐出三個字。


  他自然是下意識覺得,這玩意兒,是那衛廷送給她的。


  元兮悶哼了一聲。


  她轉過頭去,又是瞧了兩眼,然後小心翼翼的捧著,放進木匣子里,自顧道:「我就覺得很好看,反正我喜歡。」


  「人家隨隨便便給你個玩意兒你就喜歡了,元兮你怎麼就這麼沒腦子呢,那要是他哄騙兩句,你不就跟人家跑了?」


  餘一穆突然間就把她的頭打了一下,力道極重,痛得人都沒反應過來,接著斥道:「元兮你現在是盡往腦子裡裝漿糊了是吧?」


  元兮也不知道為什麼餘一穆突然之間就生氣了。


  他從來沒打她打的這麼重過。


  這般氣哄哄的這麼對著她,一陣數落,萬分嫌棄的模樣,完全就是無來由的,想想之前他說什麼她都忍了,可是今日是她的生辰.……

  他憑什麼總是這樣啊.……

  「餘一穆。」元兮站起身來,鼓著腮幫子瞪他,怒道:「你能不能講點道理,今日我生辰,你不給我禮物也就算了,還這般說我……我告訴你,這就算不好看也比你強,你連禮物都沒有,至少她還認真給我挑了。」


  元兮伸手把他往外推,氣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討厭死了。」


  說著,元兮就這麼把他推到了門外,只是還不解氣,抬腳狠狠在他腿上踢了一下,然後收腳回來,「砰」一下關上了門。


  雖然以前經常同他這般吵架,但是來到余家之後,她都沒同他置過氣,可是這一回,是他真的說的過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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