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接下來的兩天, 顧陌城等人都開始在準備去英國的事宜, 因為秦巒答應了要客串吳導馬上就要開機的新作中的角色,就打算留在國內給自己補課,所以這次只有顧陌城和井溶。
就在出國的頭一天上午,井溶迎來兩位不速之客。
「井先生,我們接到舉報,說你涉險詐騙, 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調查。」
「詐騙?」井溶有些驚訝的眨了下眼,反問道, 「我可以知道是誰嗎?」
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紀三十歲上下的警/察,聽了這話就很熟練的表示要替報案人保密。
井溶親自給他們倒了茶,慢條斯理的說:「其實你們不說, 我也能猜到是誰, 因為像這樣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到頭來得了便宜賣乖還反咬一口的, 除了他秦岳再沒第二個。」
聽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負面形容詞,兩個警/察對視一眼,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當即不再廢話, 禮貌又強勢的請他走一趟。
井溶意外的配合, 還順便留了一個助理在家,「等會兒師父回來的話你就說我出門辦事了, 可能會晚些回來, 讓他不必擔心。小師妹最近幾天應該都不回來, 假如露面的話,也這麼說。對了,幫我聯繫邰南平邰律師。」
說著,又對旁邊沉默不語的警/察笑了下,特別禮貌的詢問:「不介意吧?」
兩個警/察的表情就古怪起來,「不介意。」
所以說,他們最不喜歡跟這些有錢人打交道了,本來自己就快成精,一個兩個的還都養著律師團,搞得他們也束手束腳的。
邰南平是標準的給錢行動派,辦事兒非常麻利,井溶出門的時候給了電話,然後稍後井溶就在警局門口看見了他。
今天是個大晴天,邰南平抹了髮膠的精英頭和金邊眼鏡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閃閃發亮,晃得幾個警/察直皺眉。
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井先生,您跟秦先生是什麼關係?」
警/察想速戰速決,而井溶也不希望影響自己明天的出國安排,就都直奔主題。
井溶想了下,「沒什麼特別的關係,如果真要定性的話,可能是顧問吧。」
那個男警/察飛快的低頭看了下資料,追問道:「不止吧?根據我們的了解,井先生你的專業相對偏門和敏感,而秦先生從事的並非相關行業,他對您也十分熱情,你們難道沒有私人交情嗎?」
旁邊的邰南平立刻扶了下眼鏡,很及時的提醒道:「請不要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誘導性提問。」
警/察看著他直皺眉,特別想把人從這兒丟出去。
「您真是太抬舉我了,」井溶卻好像不大在意的樣子,呵呵一笑,顯得特別真誠,「像秦先生那樣的人,怎麼會把我當朋友?再說,也沒有得了益處反而往朋友身上潑髒水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他長得本就好看,溫文爾雅,氣質沉穩,用心說話的時候更顯得謙和有禮,遠比尋常人多出幾分可信度,饒是兩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也不禁有一瞬間的晃神。
井溶又道:「我不知道那位秦先生跟你們說了什麼,不過想來你們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那我就先說說我自己知道的吧。」
對方壓根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配合,愣了下才點頭。
其實像接受調查這種事情,尤其是被當做犯罪分子接受調查,不少人還是很忌諱的,很少能像他這樣平靜,更別提還主動配合,所以兩位辦案人員當時就有了兩種猜測:
第一,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溫和青年是真無辜,所以無所畏懼;
第二,他已經黑透了,心機深沉早有準備,所以也不怕。
井溶不緊不慢的給自己要了一杯清水,潤了潤喉嚨才道:「跟秦先生認識是很偶然的事情,想必二位也做過事先調查,我跟他的兒女在外面發生了一點誤會,後來他幾次三番主動登門道歉,這才有了後面的交際……只要調查過就不難發現,我給出建議之後,秦先生公司盈利至少比往年同期增長兩成,不管誰來看都應該是很好的,所以我對他突然誣陷我詐騙這件事,真的非常困擾,也很不理解。」
確實挺不理解的,哪怕在公職人員看來也很說不通。
詐騙的事,至少也得是犯罪分子從你兜兒里掏錢了吧?可人家這年輕人非但沒跟你要錢,反而幫你多賺了好幾百萬,這?
因為這個案報的本來就有點詭異,而井溶本人的心理素質和說辭,甚至是事實,至少短時間內看上去也無懈可擊,他又很安靜的在警局等了兩個小時,特別充實的看了幾份內部刊物后,就在邰南平的努力下成功拿到了回家的許可。
邰南平還覺得這次的難度有點兒低,當下扶了扶眼鏡,特別積極地問道:「井先生,我個人覺得這次的事件很大程度上影響到了您的聲譽,還是在對方有進一步的行動之前,率先提出追責比較好。」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秦家人告不成您,但您完全可以去告他們啊!
多刺激!
請務必全權委託我打這個官司!
井溶看了他一眼,說:「這次未必是秦岳做的,更有可能是秦姚。」
秦岳確實沒死,但估計這會兒還在重症監護室,哪兒有什麼精力來做這個?再說了,這次報案弄的亂七八糟,半點章法都沒有,一看就是個生手,估計是秦姚頭腦發熱做下的。
然後邰南平就很自信的表示告誰都行,反正最後勝利一定屬於他。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停車場走去,出門的時候,井溶又忽然站住了,轉身對之前參與審訊的那名女警笑了下,「這兩天還是當心點好。」
說老實話,他這樣的人,除非真正定罪,很難不讓人有好印象,那名知道他職業的女警/察就跟著開玩笑,「怎麼,我有血光之災?」
井溶搖搖頭,「有時候大災未必見血,就像外表看不出來的內傷反而更致命。」
那女警/察聽的一愣一愣的,還不確定他是故意賣關子嚇唬人還是說真的,卻見井溶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稍後上了車,井溶想了下又對邰南平道:「去暗中查查秦家和馮家的企業,我懷疑他們存在非法經營,最好能弄點賬本出來,再找幾個受害人起訴他們。」
邰南平一一記下,頓了下又跟他確認道:「沒問題,現代企業想要搞大,一點兒貓膩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井先生,這麼一來的話,您可就相當於打慈善官司了,對您個人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井溶卻不願再解釋,只是閉了眼,「嗯。」
他回家的時候秦巒還不見人影,連顧陌城也沒個音信,井溶看了看空蕩蕩的房子,有種久違的孤寂。
井溶突然就特別想跟顧陌城說說話,但又覺得小師妹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遇見真心疼愛她的親爹,能在一起說說話挺難得的,自己還是別打擾的好。
不過……他卻忽然壞壞的挑了下眉毛,心底湧起一個不太厚道的念頭。
嗯,不好打擾小師妹,可他可以打擾別人呀!
於是井大師就繼續掛著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飛快的編輯了一條簡訊:「明天上午機場見,崇先生。」
啊,發完簡訊之後,心情好像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呢!
井溶一臉愉悅的丟開手機,在屋子裡轉了幾圈活動手腳,覺得天氣這麼好,不如去畫個畫啊。
他是心滿意足的去畫畫了,可接到簡訊的崇義卻……
哎呀我去,這臭小子!
「爸,咱們待多少天啊,我要帶多少衣服啊?」
現在顧陌城喊爸是越來越順口了,更在不知不覺中對崇義形成一定程度的依賴,遇到什麼不大懂的事情也會第一時間找他求助了。
「啊?」聽到召喚的崇義瞬間換上一副來自老父親的溫和笑容,特別財大氣粗的說,「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衣服費那個勁幹嘛?只拿幾件換洗的就行,咱們到了之後現買!」
還相待多久呆多久,顧陌城看他的眼神都透著明晃晃的不信任。
「還是算了,你後面不是還有工作嗎?我怕龐叔叔動不動就要去新街口上吊。」
影響多不好?
崇義:「……」
不過很快的,他就通過某種特殊的手段恢復了好心情。
幾分鐘之後,已經坐在畫架前面準備對著釘好的畫布塗塗抹抹的井溶接到一條新簡訊,隨手點開一看,是自家小師妹一邊埋頭整理行李箱,一邊嘟囔「爸你往旁邊去一點,擋光了……」
雖然是抱怨的語氣,可誰都能聽出她的心情很不錯,明顯跟父親很親近的樣子。
「咔嚓。」
井溶捏斷了畫筆。
畫什麼畫啊,沒看見天都陰了嗎?等會兒該下雨了!
電話的那一端,崇義得意地笑:來啊,相互傷害啊!
事實證明,九月的底的南方天氣跟孩子臉也沒太大差別,上午還晴空萬里,剛吃過午飯就忽然下起雨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場雨衝掉了不少樹葉,雖然大多數還綠著,但總叫人無端的有些寂寥。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天黑,儼然投入到了新工作的準備事宜中的秦巒乾脆就應了吳導的挽留,兩人決定徹夜長談,所以今晚井溶就一個人在家。
他坐在寬大的餐廳桌邊吃飯的時候不免有些鬱悶,這叫什麼事兒?
分明三個人都在蘇子市,也不是沒地兒去,可竟然都不回來了……
好在很快就有了安慰。
大約八點鐘吧,白天那個女警打電話來道謝,說自己骨折了。
井溶說:「看來我的提醒沒起到太大作用,您不必道謝。」
「不,很有用,」或許是親身感受到了大師推演之術的神奇,又或者是下班后暫時放下白天的冷硬外殼,對方的態度十分熱情,還隱隱帶著點兒激動,「大概半個小時之前,我跟兩個同事吃完飯往回走,在十字路口順便抓了扒手,沒想到他們是團伙作案。雨天濕滑,我追人的過程中不小心摔倒了,說也奇怪,當時腦子裡突然就想起來白天您說的話了,也沒急著去抓前頭那個人,就本能的往旁邊滾了下,然後背後一柄匕首就扎空了。」
要是她還按照一貫的身體本能反應直接躍起,那把匕首肯定就直接捅到她身上了,又怎麼可能只是個骨折?
能幫無辜的人降低傷害,井溶也挺高興,又隨意謙虛了幾句就要掛電話。
「等等!」對方卻突然喊道,可等井溶真的要洗耳恭聽了,卻又沉默了。
出於公務人員的職業道德,他們實在不能將內部信息過多透露給外人知曉,可井溶的事先提醒又確實救了她一命,要是真的沒有任何錶示的話也實在有些不像話。
她遲疑片刻,終究是含糊不清的提醒道:「那家人在蘇子市根深蒂固,人脈和勢力不容小覷,井先生自己多加小心。」
然後就不再透露,又說了聲謝謝后就掛了電話。
小心?
看著漸漸黑下去的手機屏幕,井溶不禁微微蹙了眉,難道秦家還能有什麼反撲?
不大可能。
秦岳基本上已經廢了,而且又剛剛親手把自己的後路堵死,馮家人不恨他忘恩負義、薄情寡義就要謝天謝地了,根本不可能主動出手幫忙。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一個秦姚?
可他不過是個尋常紈絝,頂多是個還沒爛到根兒上的紈絝,連打群架都打不贏,文不成武不就,能幹什麼?
井溶想了半天,覺得還是因為外界對他的真實本事和底牌了解太少,以至於將他當成了那種尋常的神棍……
這邊的井溶得出一個啼笑皆非的結論,那頭收拾好行李的顧陌城也揣著心事。
「來,城城,吃水果!可甜了!」
崇義親自去削了水果,還很用心的通過網上的教學視頻學了幾個花招,像這會兒端出來的就是那種用大半個西瓜做成的張嘴小恐龍,瓜心的部分填充著大量花花綠綠清香四溢的水果,什麼藍莓樹莓草莓菠蘿獼猴桃火龍果,基本上市面上有的,這裡都包括了。
爺倆圍著「小恐龍」坐下,歡歡喜喜吃水果,顧陌城咬著一塊哈密瓜啃了半天,忽然語出驚人:
「爸,你遇到過感情騙子嗎?或者說聽到過嗎?」
「噗!」
崇義直接就把嘴裡的西瓜噴出來了,然後一臉驚悚、震驚加憤怒的拔地而起,暴喝道:「那小子欺負你是不是?」
老子就覺得那不是個好的,白長了一副老實相,其實內里蔫兒壞,全特么的黑透了!
顧陌城被他的過激反應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后趕緊拽他,「你幹嘛呀?這麼激動幹什麼,坐下啊!」
「我能不激動嗎?」崇義表示自己簡直激動的要炸了,恨不得現在就扛著個炸藥包把那小子的老巢給移平,「感情騙子最低級下流不要臉了,比那些動手打人的還可惡!城城你放心,爸爸一定好好給你出了這口惡氣!」
「所以你倒是好好聽人說話啊!」顧陌城有些崩潰的喊道,「我說是我了嗎?我師兄才不是的人!」
「啊?」崇義茫然的眨巴著眼,剛才上涌到大腦里的血液終於慢慢退回,「不是你?」
至於師兄不是那樣的人什麼的,哼,他選擇性耳聾!
在自家閨女的注視下,崇義訕訕的坐回去,立刻開始挽尊,「那你是替別人問的?爸爸能問問是誰嗎?咋讓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問這個問題?」
「也沒什麼,」顧陌城又開始咔嚓咔嚓的吃西瓜,覺得特別甜就多吃了一塊,這才說,「她算是我的一個朋友吧,也是你們圈子的,你可能聽說過她,叫宛然,好像這兩年有點火。」
崇義仰著腦袋想了會兒,到底是沒想起來……
這幾年的新人多的跟雨後春筍似的,一茬接一茬,他們這些老人往往一個不留神就莫名其妙多了一群壓根不認識的晚輩,更新換代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最令人尷尬的是,這些平均每年數以千計的新人中,有真材實料的不足百分之一,讓他們多看幾眼就對祖國未來的演藝事業愁得慌,索性就不看了。
他們的大腦也不是能無限擴容的存儲器,所以除非特別出色特別合眼緣的,絕的部分人往往還沒能引起這些大佬們的興趣,沒能成功留下一點印象的,就已經沉寂了。
顧陌城也不在意,繼續道:「我覺得她人還不錯,挺努力的,也挺真誠,反正比外面那些掛羊頭賣狗肉的好多了。」
崇義表示女兒的事無小事,當即豎起耳朵來聽。
「她一直從我這裡拿雪肌丸,偶爾還有些特製的玉容膏什麼的,算是個老客戶了,私交也就不錯。上回咱們去紅酒會,她跟我說喜歡上一個男藝人,好像對方對她也有意思,但我跟師兄都覺得不大靠譜,那男的是個標準的拈花惹草薄情像,對她真心的可能性很低,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你對這事兒怎麼看?」
說著,她就筆直的看向崇義,滿是期待的等著答案。
誰知,若干秒后,她確實等到了崇義開口,然而內容……
「你還給人做美容護膚的東西啊?」崇義幽幽道,眼神頗有些哀怨。
蒼天在上,他閨女不是治病救人的嗎?怎麼還帶著美容業務?
最令人痛心和絕望的是,她竟然一點兒沒考慮過自己這個老父親的需求!
我也是要臉的明星啊,我臉上也有褶子啊!【至少你比那個天生擅長裝嫩的師父多!】可你為啥就不給爸爸配置?
顧陌城給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忍不住吐槽道:「能先說正事兒嗎?」
崇義繼續看。
「那你又沒問嘛,」顧陌城小聲道,「我以為男的不大需要這個。」
崇義一副孩子你還是太單純的表情,特別嚴肅的教育道:「現在男人們也都講究了,誰有事兒沒事不收拾一下?尤其是娛樂圈,各種護理步驟絲毫不輸女藝人,爸爸雖然是演技派,但保持形象也是對公眾負責嘛!」
「可我師父和師兄就只擦我配的一點潤膚霜啊,不用特別收拾就很好看了。」顧陌城一點兒也不覺得重點強調自家師父師兄的天生麗質難自棄對崇義是個多麼那啥的舉動。
說完,還相當意外的看著他,雖然不說話,但眼神中明晃晃的流露出一種信息:
沒想到啊沒想到,爸爸你這麼大年紀了,竟然還想著跟人家女明星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