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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濕地別墅的位置很好, 顧陌城他們四個人吃完了燒烤之後就在院子里看星星, 十分愜意。


  崇義幾乎是躺在長椅上,由衷感慨,「很久沒這麼放鬆了。」


  藝人真的很忙,說起來他的工作安排已經算少的了,亂七八糟的娛樂和宣傳、站台等一概沒有,可還是經常覺得連好好體味人生的時間都難得, 真不敢想象那些一天跑好幾個場子的。


  秦巒熟練的調了幾杯純果汁雞尾酒解膩,從下到上淺藍到明黃的漸變, 趁著昏黃的燈光十分好看,「人這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事,也有很多誘惑, 很容易就因為外物忽視了生活中的美好, 等以後回想起來,難免遺憾, 倒不如從現在就好好享受。」


  說著,就遞了一杯過去。


  崇義道謝, 想了下, 點點頭, 又開玩笑道:「其實類似的話以前也聽過, 不過都沒有現在這麼深的感觸。之前還曾有個人說我有慧根,鼓動我出家呢!」


  「那都是騙子, 」秦巒很是不屑一顧, 「真正的得道高人根本不會做任何強迫人的事, 那些人準是看上你的影響力了,一旦你真的出家,多得是粉絲前赴後繼,到時候捐款也就水到渠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競爭一直存在於各行各業之中,所謂的方外之人也不例外。


  不是一直都有類似的事情嗎?偶爾有名人出家,所在的寺院或是道館一下子就聲名鵲起,不僅媒體報道,就連好多網民也會抱著看新鮮的態度前往,背後所能產生的巨大經濟利益鏈條可想而知。


  講到這裡,崇義忽然打開了話匣子,「對了,有一段時間老沈心情不好,我們倆出去徒步了一個月,還有人說我們倆命途多舛時運不濟,需要改名,被老沈當場就給罵回去了,兩撥人差點打起來,哈哈哈。」


  秦巒等人都笑了,井溶就說:「崇先生命盤比較獨特,配這個名字剛剛好,就算偶有波折也只是暫時的,終會化險為夷,千萬不要改。」


  見他開口,崇義倒是又好奇了,「陰陽風水和命理之類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真的能通過看相或是推理,就看到一個人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嗎?如果有危險,現在就破解,是不是就跟逆天改命一樣?」


  既然自家閨女從事的就是相關職業,崇義也很希望能夠多了解一些相關信息。


  井溶也傾向於消除誤會,相處的更和諧一點,當即很耐心的說:「其實真要研究起來,這些事情跟其他學科大同小異,都是在特定的領域循著特定的規律,使用特定的方式方法得出自己想要的結果。比如說普通人看物理學家或是生命科學領域也都會覺得很神秘,很不可思議不是嗎?這個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崇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井溶笑了下,繼續道:「逆天改命的事情確實有,但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一般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也是不會做的。」


  「那是自然。」崇義很認同的說,剛要再問點問題,就見井溶的手機響了起來,忙停住了。


  井溶低頭一看來電人姓名,忽然極輕微的笑了下,然而或許是角度和夜間光線的問題,這笑容竟顯得有幾分詭異。


  他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彬彬有禮的說:「抱歉,一個客戶可能遇到了點小麻煩,我去接個電話。」


  說著,就往角落裡去了。


  崇義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感覺,而涉及他人的商業隱私又不好過問,只是對秦巒和顧陌城道:「小井倒是挺忙的。」


  顧陌城挺驕傲的點頭,「那是,我師兄可是數一數二的風水師!多少人想找他都排不上號呢。」


  秦巒跟著笑了笑,眼神不自覺追隨隱匿到角落陰影中的井溶,心不在焉的喝了口雞尾酒。


  這個電話,他大約能猜到是誰打來的。


  「秦先生,好久不見。」井溶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繞著燈罩飛舞的飛蟲。


  飛蛾撲火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現象,分明死路一條,卻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井大師,」秦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發顫,好像遇到了很不得了的大事,「不對,井溶,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他扭頭看了眼顯示著「手術中」的燈箱,忽然覺得另一隻手裡攥著的離婚協議書說不出的燙手。


  今天,他終於成功的跟馮珍離婚了,而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了他們夫妻名下絕大多數的財產,包括固定和流動的。


  說不心疼是假的,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簽了字,只求能趕緊擺脫這一家人,然後在井大師的幫助下重新攀上真正的人生巔峰。


  然而還不等他出去慶祝,醫院就打來電話,說秦姚因為酒駕撞了人,不僅受害人傷情嚴重,連他自己也多處骨折,情況很不妙。


  平時打歸打,罵歸罵,可實際上秦岳對這個兒子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聽到這個消息后險些心臟病發作。


  後來兒子的好友也來了,對方二話不說就給他看了一張合影,直到現在,秦岳的腦袋都是熱的。


  怎麼回事,消失二十年的秦巒怎麼會突然出現?還跟井溶混在一起?

  比起秦姚的茫然和百思不得其解,秦岳的想法就簡單直白得多:


  他們是來報復的!


  可秦巒的報復很解釋的通,畢竟當初父親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能替他爭臉的小兒子,就連爺爺奶奶也最疼愛小孫子,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不管是家人朋友還是家中有來往的,就都看不見自己了!


  後來自己通過聯姻成功得到了外援,也爭取到了公司的實際掌控權,而弟弟秦巒又持續沉醉於所謂的藝術,已經精疲力盡的父親沒得選,直接將公司交到他手上……


  家常爭奪戰本就是殘酷的,失敗者多年後想捲土重來也未可知,但那個井溶?

  自己跟他完全不認識呀,為什麼又要針對自己呢?


  井溶譏笑一聲,嗓音忽然變得冷酷而尖銳。


  「我?不過是個無名無姓的小角色罷了,秦老闆一生閱人無數,連枕邊人說忘就忘,說踢就踢,自然是不記得我了,不說也罷。」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緩,如同外面夜幕下一口幽深的水井般平靜無波,可秦岳就是覺得有股寒意從尾椎骨竄出,直入天靈蓋。


  枕邊人?他是在為馮珍抱打不平嗎?可是當初不也是他暗示自己需要擺脫馮珍的控制,真正立起來嗎?

  不對,他說的是「忘」,難道是其他女人?

  秦岳不禁陷入沉思,然而很快便無功而返,因為……跟他有過露水情緣的女人實在數不勝數!


  短的幾天,長的幾年,直到現在,他在外面還有幾個情人,可沒有一個往心裡去的,真要說到「忘了」,那些人可都是。冷不丁的,他哪兒知道說的具體是誰?

  不過現在這些都可以往後放一放,畢竟錢財才是最要緊的。秦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而喉嚨還是乾澀的厲害,一張嘴聲音都沙啞了。


  「你讓秦巒接電話,我有話跟他說。」


  「說什麼,問他為什麼還活著嗎?」


  「你,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想幫我?」


  井溶挑了挑眉毛,「是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秦岳就覺得自己的心臟猛地沉了下去。


  他不自覺攥緊了那紙離婚判決書,聲音乾澀的像劃過鐵片的砂紙,「那麼,讓我跟馮珍離婚,也是你故意的了?」


  「秦先生,」井溶的聲音更冷了,而且比剛才又多了幾分不屑和鄙夷,「這麼多年了,又經歷了這麼多事,原來你還是這樣的本性,一旦出了什麼事就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早就厭惡了馮珍的,藉助她娘家的力量起來,又嫌棄人家管太多的,不是你自己嗎?我只是說出實情,又何曾給過什麼實際的建議呢?左不過是你早就想這麼幹了,可又怕外人戳脊梁骨,一直沒鼓足勇氣罷了,當了女表子又立牌坊,說的就是你吧?

  你什麼都想要,又不想付出任何代價,秦先生,有人說過你想的美嗎?


  說起來,大約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做人的底線和原則,所謂的深情厚誼,也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假象。你瞧,我只是隨便給你畫了一個餅,你就像野狗一樣巴巴兒的竄上來咬住了,我甩都甩不開……


  什麼真心,什麼好爸爸,好丈夫,好男人,回頭的浪子?呵呵,何等諷刺?秦先生,做了這麼多年的美夢,也該醒了吧!」


  要是有其他人在場,一定會被井溶這番話驚得目瞪口呆。


  一直以來,他雖然都以說話直白而著稱,脾氣也不算好,客戶犯渾了也是能懟就懟,但像這樣尖酸刻薄還是開天闢地頭一次!

  他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說著,可偏偏每一句都血淋淋直插中心,秦岳一句話都插不上,一張老臉好像都被隔空打腫了。


  混跡商界這麼多年,他大小也算個人物,走到哪兒都少不了奉承,何曾有人這麼不留情面的挖苦?

  秦岳的腦袋都好像炸開了,心臟瘋狂跳動,臉上慢慢湧起不正常的潮紅。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雙耳也有嗡嗡的聲音,眼前一陣陣發黑,旁邊的順子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然雙眼翻白一頭栽了下去。


  「叔叔!」順子嚇得魂飛魄散,三步並兩步竄過來,見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泛青,連忙向四周喊道,「醫生,醫生!有人心臟病發作昏倒了!」


  兒子還沒脫離危險,當爹的又進去,一家人也算整整齊齊了。


  醫護人員把秦岳推進急救室之後,順子才發現他掉在地上的手機竟然還在通話中,不由得怒火中燒,撿起來就吼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給我小心點兒,要是秦叔叔有個三長兩」


  「那又如何呢?」井溶嗤笑一聲,輕飄飄道,「那我也只好效仿他的一貫作風了,畢竟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就不算事兒不是嗎?」


  說完,也不管順子作何反應,井溶就痛快的掛了電話。


  在他看來,順子這種自己一點本事都沒有,只能靠著父母蔭庇耀武揚威的,不過是紙老虎罷了,一戳就漏氣。


  順子被他這理直氣壯的口吻氣個半死,愣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來,剛想習慣性的摔手機,可是又怕回頭沒得聯繫,只好恨恨的忍了。


  威脅慣了別人的他這才發現,一旦對方並不懼怕自己的威脅,他真的就沒有一點法子了。


  「家屬,家屬呢?」急救室里忽然冒出來一個護士,朝這邊大聲喊道,「病人需要做手術,家屬趕緊過來簽個字!」


  家屬?


  「我不是啊,」順子茫然的張了張嘴,喃喃道:「家屬,剛才就已經送進去了。」


  護士皺了皺眉,挺不高興的說:「難道他就沒有其他的家屬了嗎?妻子,女兒,再不濟爸媽?」


  對對對,順子驟然回神,開始瘋狂的給秦媛打電話。


  然而不湊巧的是,因為秦岳發瘋似的跟馮珍強制離婚,如今父女兩個幾乎鬧翻了,秦媛直接就換了手機號……


  重新回到座位上的井溶顯得異常沉默,明眼人都能看出必然有事情發生了,可崇義不好問,秦巒也不好丟下他過來,只有坐在旁邊的顧陌城往那邊蹭了蹭,滿是擔憂的問道:「師兄,你還好嗎?」


  「嗯?」井溶抬起來的眼睛有些茫然,過了幾秒鐘才點點頭,「很好。」


  很好嗎?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忽然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


  按理說,他等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嗎?曾經靠在大樹下的每一天,他都在眺望蘇子市的方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象現在的情景!

  如今大仇得報,他難道不該感到欣喜和解脫嗎?


  可為什麼,為什麼反而有些悵然若失?

  好像一直盤旋在心中的頭一號計劃接近尾聲,他為之奮鬥的目標一下子就消失了,短時間內,陷入茫然之中的他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帶著幾分迷茫的抬起手,慢慢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很慢很慢的眨了眨眼睛。


  空落落的,彷彿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消失了。


  他垂著頭的時間太久,幾縷頭髮滑落下來,蓋住了眼帘,整個人忽然就變得柔軟而脆弱,好像黑夜中迷路找不到家的孩童。


  顧陌城有些心疼的攥住了他的手。


  井溶的指尖冰涼,顧陌城花了好大力氣才幫他染上一點溫度,幾乎要哭出來。


  「師兄,我們先回房間休息吧。」顧陌城半拖半拽的把他拉起來,不由分說的往裡走,「抱歉,我師兄他,他有點不舒服,我先送他回房間。」


  秦巒和崇義跟著站起身來,都有些擔心,「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叫醫生?」


  顧陌城吸吸鼻子,搖搖頭,紅著一雙眼睛說:「我就是醫生,他,他睡一覺就好了,對,就是睡一覺。」


  看著兩個孩子一點點往裡挪的背影,崇義難掩擔心,「小井是怎麼了?」


  剛還好好的,怎麼只是接了個電話,就失魂落魄的?


  秦巒往裡深深地看了一眼,嘆道:「心病還須心藥醫,這種事情總需要時間的,外人怎麼說都沒辦法。」


  見崇義還是有些不解,秦巒示意他坐回去,想了下才說:「井溶那孩子,命不好,媽媽在他沒滿月的時候就去世了,爸爸……也不是什麼省心的。」


  話說到這份兒上就不能再往下說了,崇義聽後半晌無言。


  若是旁人,沒準兒會說些「肯定是有誤會」「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之類的話,可在親身經歷了江敏那樣心理扭曲的母親之後,崇義就再也不相信類似的話了,自然也不會拿這些鬼話去騙別人。


  這會兒顧陌城已經扶著井溶去床上躺下,自始至終,井溶都在怔怔地出神,讓他走他就走,讓他坐他就坐,好似沒有靈魂的木雕泥塑一般。


  顧陌城剛想去給他倒杯熱水就被一把拉住。


  「小師妹,」井溶眨了眨眼,這才重新恢復焦距,然後慢吞吞的看過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從今往後,我真的是個孤兒了。」


  顧陌城張了張嘴,「也許,也許秦岳並沒有死。」


  「不是那樣的,」井溶搖了搖頭,「從今以後,不管他是死是活,我們真的就沒有任何關聯了。」


  說來或許會顯得矯情,但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過去的二十年中,他一直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他想報復,想瘋狂的報復,想親眼看著他失去一切,變得一無所有。


  但現在回想起來,哪怕是恨,他也是在以一個悲情的兒子的身份進行,可現如今,他的報復已近尾聲,就快成功了,那麼以後……


  他從未真正想要給自己找回父親,所以當這份恨意消弭,是否就意味著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結也將不見?

  「你知道嗎?」他苦笑一聲,忽然覺得十分荒唐,「我以為一張照片給出的線索就已經足夠多,剛才在通話中我也幾乎說出真相,然而……他似乎並沒有猜出我的身份。」


  世上還會有比這更荒唐更可笑的事情嗎?

  你耿耿於懷的事情,別人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一切都好像是陽光下的水珠,也許當時看起來光輝燦爛,但只要離開水源,馬上就會被蒸發,連一點痕迹都剩不下。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才不是,」顧陌城立刻反駁道,「他本來就不是你的什麼人不是嗎?你還有我,還有師父啊!」


  井溶愣了下,眼中終於緩緩沁出一點暖意,「對,我還有你們。」


  只有你們,才是自始至終陪在我身邊的。


  顧陌城飛快的去給他倒了熱水,又三下兩下蹬掉鞋子,熟練地去他身邊躺下,跟他額頭對額頭,「對了,我把爸爸分給你一半吧,你看,其實他人挺不錯的,說出去也不丟臉的。」


  井溶忽然笑起來,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又溫柔的吻了吻她的額頭,「恐怕你不想分也不成了。」


  聽他重新又有了活力,顧陌城也不禁跟著歡喜起來,「為什麼?」


  「知道半子這個稱謂嗎?」井溶調整下姿勢,換上慣用的逗弄語氣,一本正經的說,「只怕到時候崇先生可要打死我了。」


  半子,女婿。


  顧陌城嘿嘿傻笑起來,小臉兒紅撲撲,看向他的眼睛亮閃閃的。


  井溶看的一顆心都柔軟的一塌糊塗,方才的那種悲哀逐漸遠去,整個人重新注入活力。


  是呀,對秦岳,自己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失落?

  即便不為自己考慮,他也要替師父和小師妹考慮,不能再讓他們為自己擔心了。


  他再一次吐了口氣,然後舒舒服服的吻了吻顧陌城的唇瓣,心滿意足,「好了,累了一天,早睡早起吧。」


  今天幹嘛了?還累!?

  顧陌城飛快的瞥了眼床頭柜上的鬧鐘,覺得現在的感覺好極了,所以非常自然的忽視掉上面20:00的數字。


  古人有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現在天都黑透了,早就該睡覺了!

  顧陌城美滋滋的想著,又抬手摸摸自己似乎還帶著溫度的唇角,猶豫了下,忽然飛快的往井溶下巴處啃了口。


  真的是啃!


  她太用力了,一口下去幾乎碰掉牙,井溶的下巴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上面兩個清晰的牙印。


  井溶:「……」


  這是剛才沒吃飽嗎?


  他哭笑不得的捏了捏顧陌城的屁股,「小東西,老實點兒,別作妖。」


  不知道男人不好撩撥的嗎?

  顧陌城挺委屈的看他,癟癟嘴,特別勇敢的說:「那你再親親我嘛!」


  井溶都笑出聲了,故作為難的思考片刻,然後才在自家小師妹又期待又忐忑的眼神中滿足了她的要求。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的,井溶暗自慶幸自己自制力過人,這才沒出醜。


  「行了,快睡吧,小色鬼。」他笑著捏了捏顧陌城的鼻子,又很誇張的攏了攏自己的衣領,「等會兒不要對我動手動腳啊,不然我可是要報警的。」


  顧陌城笑的渾身發抖,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點頭。


  兩個人回房之後就沒再出來,秦巒和崇義都很擔心,決定悄悄來看一眼,結果一看之後,崇義就當場炸毛,二話不說就要挽著袖子進去。


  秦巒猛地拉住他,「你這是幹嘛?」


  剛才的投緣和搭調好像一下子都沒了,崇義氣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指著裡面的手哆哆嗦嗦發抖,「你看看你養的好徒弟!這是在幹什麼!」


  秦巒飛快的往裡看了眼,有些尷尬。


  被親爹抓了個正著!

  他乾咳一聲,摸著鼻子道:「這個,哎呀這個你要相信我們溶溶的人品,哎呀不是」


  「溶溶?」崇義表情古怪的看著他,就覺得剛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好印象瞬間敗光了,「一個大男人就叫這個名字?他怎麼不叫花花?」


  秦巒:「……」


  這是重點嗎?

  再說了,你一個能把活人拍成鬼的臭手,有什麼一個鄙視起名廢?!

  崇義痛心疾首,「一個不到二十二,一個不到二十,倆人沒一個滿法定結婚年齡的,這是要幹嘛,啊?簡直沒把我這個爸爸放在眼裡,秦先生我跟你講啊,咱們一碼歸一碼,我是很尊重你的為人的,但在這件事上絕不可能讓步!」


  「虧我還那麼信任他,覺得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這就要誘拐未成年少女了?!」


  秦巒目瞪口呆,小聲辯解,「不是,那什麼,崇先生,城城早就成年了啊!」


  或許她在你心裡永遠是個小公主,永遠是寶寶,但實際上她早已經成年了呀!


  而且我們家溶溶也不是沒分寸的人,不該做的事肯定不會做的呀!


  然而現在的崇先生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任何解釋在他聽來都是狡辯,丟過來一個充滿殺氣的眼神后就乾脆沖了進去。


  等等崇先生,你這麼闖到孩子們的房間里不妥啊喂!

  秦巒跟了幾步,想勸又發現自己沒法開口,只是乾瞪眼。


  好徒弟,師父只能幫你到這兒啦!

  正迷迷糊糊準備進入夢鄉的顧陌城就聽見又一個變來變去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一會兒是咬牙切齒的「井先生,很好嘛」,一會兒是溫柔的滴水的「城城啊,來來來,跟爸爸回家」,然後好像一整床都動了。


  等她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趴在崇義的背上?!

  顧陌城:「……」


  等會兒,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麼大的人了還讓人背,真的有點羞恥了好嗎?


  井溶好像也有些懵,想問什麼卻不知從何問起,眼睜睜看著丟下一個「你好得很」的眼神的崇義越走越遠,都快到門口了井溶才回過神來,鞋都顧不上穿就匆忙下地追了上去,「崇先生,您這是要做什麼?」


  顧陌城也開始掙扎,臉都臊紅了,「放我下來啊,爸,你幹嘛?!」


  聽見這聲在耳邊響起的爸,崇義一顆心又是酸澀又是歡喜,極盡溫柔的說:「城城乖啊,爸爸帶你回家。」


  帶你回家……這句話真是莫名悲壯。


  顧陌城嚇得掙扎都忘了,「這就是我家啊!房產證上寫的就是我的名字啊!」


  這到底是鬧哪樣?

  崇義一愣,猛地看向井溶,眼神就有點兒危險,「這麼說,你住的是我女兒的房子?」


  這他娘的就更不行了啊!


  秦巒和井溶都覺得這人的思維跳躍有點嚴重,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接。


  顧陌城連忙拍了拍崇義的肩膀,飛快地解釋道:「不能這麼說,之前我一直都是師父和師兄養著的,在望燕台的時候我還一直住在他名下的房子里呢。」


  「那是應該的。」崇先生表示自己一點也不雙標。


  直到這會兒,井溶終於找到合適的機會表態,「我明天就可以去把名下所有財產過戶到小師妹名下。」


  彩禮什麼的完全不是問題,就連嫁妝我都可以幫忙準備的!畢竟單純從師兄的角度來說的話,我也算是她的娘家人不是嗎?


  顧陌城驚得眼睛都要瞪出來,所以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個詭異的階段?


  「我為什麼要你的錢?」


  井溶皺了下眉,哄孩子似的擺擺手,「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


  顧陌城氣呼呼,「你也沒比我大幾歲!」


  秦巒也跟著點頭,「對的對的,我還有一部分,也可以」


  話音未落,崇先生就一臉涼涼的瞥過來,非常高冷的表示:「我稀罕那些嗎?」


  他可是崇義,他的女兒需要為了錢財糾結嗎?


  秦巒井溶:「……」


  所以,您的關注點到底是在哪裡啊?!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崇義到底是帶著顧陌城走了,趕下樓的井溶和秦巒只能跟她隔著車窗含淚揮別,極具戲劇性的場面一度非常感人……


  車子飛快的消失在夜幕中,捲起地上的幾片落葉,晚風吹過,井溶和秦巒都出奇沉默。


  半晌,秦巒才扭頭看看不久前還一片歡聲笑語外家氣氛和諧歡樂的院子,又看看自家面沉如水的徒弟,撓了撓頭,「這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啊?」


  井溶用力磨了一段時間的牙,忽然就後悔了!


  去他的,什麼重情重義的崇先生,早知道當初自己就不那麼積極主動的幫他認親!


  現在好了,這個大豬蹄子翻臉不認人!


  再說被軟硬兼施弄到酒店來的顧陌城也是一臉懵逼,非常不理解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家不住,反而要跑出來住酒店?


  「我要回家!」


  她可委屈了。


  崇義表示不可能。


  「之前爸爸是不知道,不然絕對不可能任憑你跟那小狼崽子共處一個屋檐下!」太危險了好嗎?

  他閨女這麼好,還這麼小呢,本來就該吃喝玩樂,看遍天下美男,咳咳不是,是多多接觸各行各業的優秀青年之後再做決定,怎麼就要吊死在這棵歪脖樹上?


  虧他之前還覺得姓井的小子不錯,沒想到是個大尾巴狼,早就下手了啊,溫水煮青蛙,真是好心機!


  顧陌城不大愛聽了,「你不好這麼說師兄,他很好的,而且現在師兄很可憐的,我要陪著他。」


  這是賣慘了?

  崇義覺得自己堅決不能輸。


  「好孩子,你不知道,爸爸也特別可憐了,這麼多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好歹他還有秦先生和你,有事沒事說說笑笑的,可爸爸是真的孤家寡人啊,什麼都沒有。」


  說著說著,崇義真的就覺得自己簡直慘絕人寰!


  白賺了這麼多錢,他咋就這麼慘?給誰花?

  顧陌城對在乎的人真的特別容易心軟,聽了這些話就沉默半晌,然後小聲問道:「那龐叔叔呢?還有方姐他們,不都天天跟著你嗎?」


  「那能一樣嗎?」崇義這會兒也是真憂鬱了,「老龐忙得很,天天繞世界飛,而且好歹爸爸是個公眾人物,總得注意形象的,再苦再累都不好說,打折了胳膊往袖子里藏,一定要把最正面的形象,最好的狀態呈現給大家。」


  聽聽,多慘,簡直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有冤難訴有苦難言,誰敢跟我比?


  顧陌城就不自覺的想起來之前雷老爺子對於崇義的評價,說他除了江敏這回事之外,真的是出道這麼多年零黑料,連最神通廣大的狗仔也沒拍到過他的黑照。


  藝人都希望自己的形象完美無缺,可路遙知馬力,日久才見人心。能保持一天兩天不稀罕,一個月兩個月也有可能是運氣,但像崇義這樣出道二十年還始終如一的,真的少之又少!


  沒有白得的榮譽,尤其是像他這種不喜歡炒作的,所有今天享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實打實拼出來的,就好像之前腦震蕩,換做那些新生代的小生,哪怕手上磕破點皮都恨不得昭告天下,腦震蕩?呵呵,不坐輪椅給狗仔拍幾個頭版頭條那都對不起背後的團隊!

  見顧陌城的表情明顯鬆動,崇義乾脆使出殺手鐧,去她面前坐下,特別誠懇特別悲情的說:「好孩子,爸爸也累了,你忍心看爸爸一個人嗎?就這兩天,陪陪爸爸,可以嗎?」


  無數媒體和粉絲都對崇義的眼神推崇備至,說他光憑一雙眼睛流露出來的豐富情感就能秒殺一眾競爭對手,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眼睛里都是戲」。


  所以本來就已經動搖了的顧陌城一對上,心中的天平就迅速傾斜,柔軟的一塌糊塗,「那,那行吧。」


  唉,我爸爸真是可憐。


  於是幾分鐘后,正心煩意亂刷手機的井溶就看崇義的Talk更新了:

  「難得的假期,帶女兒出來逛逛,考慮出國旅行。」


  井溶:「……」


  他面無表情的摔了手機。


  去他媽的國外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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