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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次日一早,顧陌城匆匆吃過早飯就直奔醫院, 剛一進病房就覺得氣氛不太對。


  昨天剛見過的主治醫生正帶人查房, 方麗、小趙和另外一個助理在牆邊排成一排站著, 表情都不大好。


  看見她進來, 床上躺著的崇義眼睛就沁出笑意,不過還沒起來就被醫生按住了。


  「崇先生, 量完血壓之前請不要動。」


  方麗連忙讓開位置, 讓顧陌城上前,顧陌城也不好打擾醫生看病,就小聲問她, 「怎麼回事?病情加重了嗎?」


  昨天晚上看著還好好的呢。


  「倒是沒有,」方麗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就是本來崇哥應該靜養的,可是昨天又有點兒用腦過度,晚上還失眠了,凌晨和今天早上又吐了兩次, 並且出現了一點記憶紊亂的情況。」


  「啊?這麼嚴重?!」顧陌城就有些慌。


  「不要緊, 」量完血壓的主治醫生就笑了,「這都是正常反應, 靜心休養就會慢慢消失的。」


  說完,又對崇義加重了語氣, 「血壓不太好, 記住了, 一定要平心靜氣, 最近幾天就算天塌下來,也請你不要想太多。」


  崇義現在頭還暈著,剛要點頭就覺得又是一陣噁心,只好嗯了聲。


  醫生跟助手說了幾句,又道:「不吃飯也不行,先掛個點滴吧。你女兒很擔心你啊,昨天特意過去找我問你的情況,哪怕就是為了不讓孩子擔」


  話沒說完,顧陌城就騰地紅了臉,大聲打斷他,「沒有,我不是,」不過在崇義的注視下,她的聲音就越來越小,「就是,就是順便。」


  幾個人都會心一笑,醫生又說;「稍後護士過來打針,嘔吐感減輕了的話多少要吃一點東西,喝點白粥吧……」


  顧陌城和方麗親自送了他們離開,然後就只有顧陌城一個人回來,其餘人都很自覺地留在外面。


  父女兩個都不說話,過了好久,顧陌城才憋出來一句:「真是不省心。」


  崇義:「……?!」


  一晚上沒見了,爸爸現在這麼虛弱,你就說這個?

  有了開頭,剩下的話就好辦了,顧陌城板著一張臉嘰里呱啦的說著:「這麼大的人了,都住院了,醫生也說了,還是不肯聽話,這下好了吧?還要打針,飯都不能吃了,等會兒誰知道會不會失憶?」


  崇義張了張嘴,努力替自己辯解,「不是失憶,只是記憶紊亂,就是都記得,細節方面有點兒混亂而已。」


  「都一樣啦!」顧陌城滿不在乎的擺了下手,挺煩躁的樣子,「反正就都是記不清了唄!」


  崇義:「……」我竟無法反駁!

  說著,顧陌城竟又豎起兩根手指頭放在他眼前,非常緊張地問道:「這是幾?」


  崇義都要給她逗笑了,「我的視力沒問題。」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顧陌城催促道,「快點告訴我是幾。」


  電視上不都這麼演的么,摔到腦袋的人很容易瞎的,視線模糊的情況更是時常發生。


  「二。」崇義認認真真的回答了,下一秒就放聲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顧陌城急了,隱約覺得他是在笑話自己,又有點氣惱。


  崇義笑的說不出話來,滿是血絲的眼睛里都泛出水光,結果一張嘴就「嘔~」。


  顧陌城:「……」


  再讓你笑!


  外面小客廳里一直候著的方麗和小趙聽崇義好像又要吐,二話不說衝進來,結果就看到了眼前這詭異的一幕:

  自家老闆躺在床上,一邊笑的難以自持,一邊眼淚汪汪的乾嘔,旁邊的顧陌城漲紅了臉……


  因為崇義不久前就吐了兩遍,不要說早飯,連本來就沒吃幾口的隔夜飯都吐光了,這會兒只是一口一口的吐膽汁,苦的他臉都皺成一團。


  顧陌城在旁邊看的齜牙咧嘴,覺得自己的胃部好像也跟著抽搐起來。


  這得多難受啊!


  她飛快的往門外看了眼,見依舊沒有護士的影子,只得嘆了口氣,對方麗他們說:「麻煩讓讓,我先處理一下。」


  方麗和小趙還在懵,崇義已經擺擺手示意他們靠邊,顧陌城就順勢擠了過來,然後熟練地在他幾個穴位上扎了兩針,「好點了嗎?」


  不要說本來就有效果,哪怕就是沒效果,能讓閨女這麼照顧自己,崇義就覺得自己再吐幾次都值了!


  所謂的聰明人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知道進一步爭取權益,他有氣無力的哼哼幾聲,立刻決定不逞強了,「頭疼。」


  本來就疼,吐起來就覺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腦袋裡,隨時都會炸開,腦仁兒里好像有好多針在扎,一睜眼就天旋地轉的。


  顧陌城嘆了口氣,收拾了針包,「你別動,我給你捏捏頭。」


  稍後護士進來的時候,看他們這個狀態就笑著說:「要不怎麼說女兒是爹媽的小棉襖呢,就是貼心。崇先生,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這家醫院設在影視城外面,隔三差五就接待一些明星患者,可饒是這麼著,崇義一來,上下一幹員工也都挺激動。


  崇義閉著眼睛正美,覺得舒坦的了不得,不過還是挺矜持的嗯了聲,說:「好多了,麻煩你們了。」


  護士把點滴瓶子掛上去,示意他露出手臂,安慰道:「心裡舒坦了,病好的就快了。我們還等您好了要簽名呢。」


  崇義也笑了下,「其實簽名還是可以的。」


  「可別可別!」護士連忙制止,同時麻利的扎了點滴針頭,「您現在最好什麼都別干,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您儘快康複比什麼簽名都強。」


  細節才能窺見人品呢,明星辦私事的經歷往往就是照妖鏡,耐不住耗,什麼牛/鬼蛇/神都現原形。


  她們這些基層醫護人員也接過不少明星,見多了當面人背面鬼,看個病還大爺樣兒擺譜的,幾年下來都見怪不怪了。


  就上個月,一個三線女演員生病需要打點滴,非要醫生過去,後來因為醫院實在騰不出人手,這才紆尊降貴的來了,一張臉拉的比馬臉還長,看誰都跟人家欠她一百萬似的。


  後面打點滴,那女演員各種自拍,宣揚自己輕傷不下火線的敬業精神,結果動來動去就鼓了針,護士過去幫忙重扎,她抓著小風扇抬手就砸,那護士的眼眶當場就腫了。


  當時這事兒鬧得挺凶,營銷團隊花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去,不過到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隔三差五被翻出來。


  昨天崇義被送進來,在場一眾醫生護士還是頭一回負責這麼大的咖,還挺緊張。誰知道人家傷成那樣了,眼睛都睜不開,身邊但凡有人就不忘說謝謝,大家就特別感慨。


  都是公眾人物,這人和人真是不一樣。


  今天早上,一群護士還主動湊錢買了幾束沒味道的花,都特別心甘情願。


  扎了點滴之後,顧陌城就停了按摩,重新坐好,崇義立即掀開眼皮抗議,「還疼呢。」


  「顧陌城就說:「等會兒藥效起來就好了,你睡一會兒。」


  「疼的睡不著。」崇義說的理直氣壯,決定忽視掉前半句。


  小趙以為顧陌城累了,就毛遂自薦的說:「要不我替一會兒?我在家也替我媽捏過腳。」


  那是腳!自己這可是腦袋,能一樣嗎?


  崇義就覺得給他氣的頭更疼了,沒好氣的說:「邊兒去!」


  幾分鐘后,藥水起效,崇義果然覺得舒服了很多,就躺著跟顧陌城說話,「你師兄今天怎麼沒跟你在一塊?」


  這倆孩子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今兒怎麼單開了?

  「師兄接了個活兒,」顧陌城說,「本來不想去的,可是推脫不開。」


  崇義聽了就感慨,這倆孩子那才是正勞模,走到哪兒,買賣就開到哪兒……


  「什麼活兒?方便說給我聽聽嗎?」現在崇義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跟顧陌城聊天,說得多了就了解得多,了解的多了,感情自然就深了。


  也不是什麼機密事兒,顧陌城真就漏了點兒口風,「具體細節我不大清楚,好像是個演員覺得近幾年運氣不好,快過氣了,想讓師兄看看改個名兒。」


  崇義就說:「倒是不意外。」


  其實要論迷信程度,娛樂圈絕對是各行業中的佼佼者,不說開機必要祭天拜神,買房子必須看風水,就是很多藝人出行那都得提前看日子的,改名兒那就更常見了。


  崇義又說:「其實照我說,那些都是次要的,有操這個心的閑工夫,倒不如好好鑽研下自己的演技。現在的小年輕也是越來越浮躁了,一個個連基本功都沒融會貫通,不說找找自己的原因,動不動就嫌觀眾不會欣賞,再不濟就是自己運氣不好……」


  他不緊不慢的說著,時不時感慨幾句,顧陌城這個聽眾也覺得挺有趣,偶然還主動問點兒。


  聽了約莫十來分鐘,顧陌城見桌上的水果挺新鮮,就問:「還噁心嗎?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他講的這些多有趣呀,就算外面說書的還要錢呢。


  崇義聽了這話,那都要美死了,不過還是不捨得。


  「你不要動,刀子多嚇人吶,萬一割破了手可不是好玩兒的,放著,我帶皮吃就挺好。」


  顧陌城不管他,挑了一個通紅溜圓的大蘋果刷刷的削,崇義就在旁邊看的膽戰心驚,手都放到呼叫鈴上去了,就準備隨時應付突發情況。


  沒想到顧陌城削皮還挺熟練,那大蘋果都快趕上她半個腦袋大了,愣是乖乖待在掌心裡,薄如紙的紅色果皮一圈圈順下來,從頭到尾都沒斷過!


  清甜的果香慢慢散開,崇義渾身繃緊了的弦不自覺跟著鬆弛下來,特別感慨地說:「真好。」


  顧陌城削蘋果的動作頓了頓,一言不發的把蘋果放到果盤裡,刷刷幾刀去了核,又切成適合入口的小塊,推到他手邊。


  崇義拿了一塊蘋果,光看卻不急著吃,忽然問:「你覺得董博那孩子怎麼樣?」


  顧陌城沒想到他的話題突然轉到董博身上去,想了下才回答:「還不錯,沒太多心眼兒,傻乎乎的,跟他說話很輕鬆。」


  傻乎乎的……這個評價倒是很恰如其分。


  崇義斟酌了下說辭,這才繼續道:「其實我個人建議,你跟他保持下距離。」


  顧陌城果然很意外,「為什麼呀?他已經為這次的事情道歉了,說來也不是他的錯,不好遷怒吧?」


  「不是遷怒,」崇義睜著眼說瞎話,才不承認自己就是遷怒,「也許他人不壞,但孩子,你不明白,娛樂圈跟其他地方不一樣,不是說你不壞,你沒有使壞的心思就行的。很多時候我們遇到的問題不是我們自己惹麻煩,而是麻煩主動來找我們,這個董博,很明顯就是個麻煩體質。」


  從出道至今短短三兩年時間,董博能有如今的熱度和話題度確實跟他自己的努力分不開,但更加不容否認的是,他好像一直都處於八卦中心!


  從最初被人質疑「天真男」的人設,到後來被說潛規則、抱大腿,要說眼前的更不缺:追星把自己送到局子里去,看個畫展都能被人爆約會……


  基本上這兩年最熱的話題,都能跟他扯上關係!

  那小子好像一個活生生的話題製造機,哪怕無意中的一個舉動,也很有可能把自己送上頭條。


  「狗/屎運」三個字已經完全不足以概括他的情況,那就是事兒祖宗。


  誠然,在這個流量至上的時代,董博這種天賦可以讓他迅速成名,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甚至崇義之前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也覺得這小後輩活力四射挺好玩兒,但僅僅是旁觀者!

  他完全不想讓自己的女兒跟這種事兒精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見顧陌城怔怔的出神,崇義再接再厲道:「孩子,你跟你師兄也許在某些方面擁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也遠比同齡人,甚至比相當一部分年紀遠超於你們的人都更加冷靜、理智、敏銳,但面對娛樂圈,你們還是徹頭徹尾的新丁。」


  「我很抱歉,因為我的關係,你註定不可能跟這個圈子徹底割裂開來,但我衷心的希望你可以不用像圈子裡的其他人那樣被卷進來,最後身不由己。」


  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健康快樂的成長,而非提前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染黑,動不動就被外面的人議論她的私生活。


  顧陌城抿了抿嘴,為難道:「可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交到一個朋友。」


  「我並不是讓你跟他絕交,」見顧陌城沒有一味拒絕,崇義先就鬆了一口氣,「我只是希望你能跟他適當的保持距離,以免再被捲入類似的風波,你也不喜歡的,對不對?」


  顧陌城毫不猶豫的點頭,她確實不喜歡,師兄看見會生氣的!


  崇義終於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容,換到另一個話題,「我想著,什麼時候見見你師父,我想當面謝謝他。謝謝他把你教得這麼好。」


  對方跟自己非親非故,卻竭盡全力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說什麼自己也得好好報答人家。


  顧陌城看了他一眼,說:「師父可能過陣子就回下山的。」


  「那正好,」崇義又問,「對了,還不知道你師父怎麼稱呼,有什麼喜好沒有,我好叫人提前準備住處。」


  師父叫什麼?這個問題還真把顧陌城問住了。


  她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那會兒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不過師父好像很不願提及,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只說喊師父就好。


  後來等顧陌城漸漸長大了,也喊習慣了,就再也沒強問過,所以這麼多年,她還真就不知道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父的真實名字!


  顯然崇義對這個結果也十分意外,再三確認顧陌城不是開玩笑之後還沉默了半晌。


  這師徒三人的相處模式真心不同尋常……


  從醫院回酒店的路上,顧陌城也重新考慮起了這個問題,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


  難道師父有難言之隱?不然怎麼這樣逃避自己的名字呢?


  她回去的時候井溶也剛進門,兩人先習慣性問了各自所辦事情的進展情況,然後顧陌城就有點鬱悶的說:「他讓我跟董博保持距離,說董博是個事兒精,走的太近的會很麻煩。」


  嗯,井溶從未像現在這樣欣賞崇義這個人,而他們也終於達成了有史以來第一次意見的完全和絕對一致。


  他的表情是少有的認真,「聽叔叔的吧,到底是娛樂圈的資深人士,看這些事情總比我們更清楚,也更有發言權的。」


  他都這麼說了,顧陌城也只好悶悶點頭,不過馬上就很驚訝的問:「哇,師兄,你竟然喊他叔叔!?」


  不一直都是崇先生的嗎?


  井溶難掩尷尬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沒再說話。


  顧陌城捂著腦袋跑到一邊,對著鏡子重新打理一遍,又問道:「對了師兄,你知道師父的真實姓名嗎?」


  井溶愣了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顧陌城擺弄著花瓶里的一支百合,說:「今天崇,那個人說想見見師父,表達一下謝意,這才說起來的。說來我也不知道呢,你知道嗎?」


  井溶就點點頭,「知道。」


  「你竟然知道?!」顧陌城手一抖,那朵可憐的百合花頭就被整個拽了下來,「我生氣了,你們這是在排擠我嗎?」


  為什麼只有自己不知道?


  「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井溶啼笑皆非道,「跟你沒關係,只是師父自己不想提到過去罷了。」


  可是他越解釋,顧陌城就越心癢難耐,當即發揚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一定要知道真相。


  井溶給她纏的沒辦法,只得同意了,「要聽就老老實實坐好,可能會很久。」


  顧陌城立刻雙膝併攏,雙手置於雙膝之上,一副標準好孩子的坐姿。


  接下來,井溶的第一句話就直接將她從沙發上炸起來了。


  「師父,其實是我的叔叔。」


  顧陌城:「……什麼?」


  井溶很有耐性的重複了一遍,「師父,是我的叔叔,親叔叔。」


  顧陌城就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脫口而出,「那他跟秦岳豈不是兄弟?」


  井溶臉上沒什麼溫度的嗯了聲。


  「所以,他名字的縮寫QL,是秦什麼?」


  「秦巒,山巒的巒。」井溶緩緩吐出一口氣。


  顧陌城消化了一會兒,忽然就覺得生活特別戲劇化。


  多滑稽多刺激啊,他們兩個分明是孤兒來著,可這才多久,忽然一個的親爹是名滿天下的天王巨星,一個的親爹是腰纏萬貫的富豪?前後差距要不要這麼大?就不能來點兒普通百姓的生活嗎?

  她都不願意去想此刻自己的表情,反正肯定很扭曲就對了。


  「那,」顧陌城很艱難的擠出一句話,活似吞了一把蒼蠅一樣,「師兄你跟秦媛和秦姚那對兄妹……」


  求你們別是一個媽!


  這麼多年同在一個屋檐下的生活賦予他們超強的默契,井溶瞬間明白了她噁心的根源,當即微微笑了下,「別擔心,同父異母而已。」


  「哦,那就好。」顧陌城猛地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說。


  不過,這麼一來的話,她就產生了另一個疑問:井溶的親生母親是誰?

  不等問出口,顧陌城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看似荒謬,但越想越覺得可能的猜測:

  山上那座墓碑!


  井溶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我的母親跟師父曾經是戀人。」


  顧陌城就覺得自己今天可能都坐不下了,這也忒亂了點兒吧?


  井溶突然就笑了,幽幽道:「老實說,當年我第一次知道真相的時候,反應還不如你。」


  顧陌城乾巴巴的笑了下,已經有了逃走的衝動。


  像這種關係錯綜複雜的往事,不用猜都知道結局肯定好不到哪兒去,不然也不會有今天了。而假如後面沒發生喪心病狂的事情,估計師父也不會放棄原先優渥的生活,選擇抱著曾經戀人的骨灰和墓碑了此殘生。


  不過井溶卻不給她離開的機會。


  事實上,憋了這麼多年,井溶已經快要被憋瘋了。以前顧陌城不問,他也不好說,現在既然提到了,他有了一種空前的傾訴的沖/動。


  「師父和我母親舒雲是在法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這麼多年都叫習慣了,井溶還是更傾向於喊師父,而且這個稱呼彷彿就能跟過去那些噁心的事割裂開來一樣,「他們都是學油畫的,又都是華國留學生,所以很自然就熟悉起來。」


  「不過當時我母親全身心的追求藝術,師父這個人又比較含蓄,所以她並沒意識到對方的心思。」


  含蓄?顧陌城不由得將這個詞套到自己印象中師父身上,反正怎麼看都不搭調。


  井溶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微微勾了下嘴角,繼續道:「有一年兩人結伴回國,假期去蘇子市寫生,就是那一次,遇見了秦岳。」


  秦巒是個天生的浪漫主義者,追求純粹的精神完美,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孩子比較純潔比較天真,對待感情慎之又慎;而哥哥秦岳不同,他從出生之日起就嚮往燈紅酒綠的生活,對吃喝玩樂無師自通,又特別會花言巧語,極度擅長勾搭女孩兒。


  只是一面,秦岳就看中了這個漂亮女孩兒,當即決定發起猛烈的愛情攻勢。


  秦巒看出了哥哥的意圖,馬上告訴他自己正在追求這個女孩子,但秦岳卻以男未婚女未嫁,並且「你壓根兒沒跟人表白,那就都是單身」為由,對他的請求置之不理。


  舒雲只是個還沒出校門的年輕姑娘,哪裡是秦岳這個花叢老手的對手?不過短短几天就沉淪了。


  多次制止不成功的秦巒不得不鼓起勇氣,對舒雲表明愛意,對方十分驚訝,可這個時候她已經喜歡上了秦岳……


  秦巒恨自己的懦弱,也恨哥哥橫刀奪愛,但看他們你情我願,偷偷流淚之後也只好暗中祝福。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結束,秦岳和舒雲從此以後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也就罷了,已經決定將自己的全部感情和精力都投入到藝術中去的秦巒也會努力剋制自己,爭取做一個好叔叔。


  然而一切都敵不過現實:

  秦家到了這一代,只有秦岳和秦巒兩個兒子,可惜的是他們都沒什麼經商天賦,秦岳開始接手公司之後不久就被對手打壓的喘不過氣來。


  眼見著再這麼下去要糟,秦岳決定另闢蹊徑:聯姻。


  聯姻無疑是一條歷史悠久且歷久彌新的路子,千百年來遍布各大領域和朝代,屢試不爽。


  可以說假如秦岳那個時候還單身的話,這確實是最好的方法。


  他長得很好看,說話又動聽,很會討女孩子的歡心,在這方面也算天賦異稟了。


  很快的,秦岳就打動了蘇子市另一個老牌企業家的千金,馮珍的芳心,並且她的家人對他百依百順的表現也很滿意。


  然而這個時候,舒雲已經懷孕了。


  秦岳既想要紅玫瑰,也想要白月光,特別理直氣壯的想出一個昏招兒:


  他以安胎保養的名義偷偷將女友送去外地度假別墅,然後直接在蘇子市跟馮珍結了婚!

  秦岳就想著,反正舒雲已經懷孕了,又愛自己愛的死去活來,等以後自己跟馮珍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接受現實;至於馮珍,等自己略施手段將她牢牢攥在掌心,然後再把孩子接回來,她也只能認了。反正有錢人家類似的事兒還少嗎?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幾個紅顏知己?就算馮老頭兒知道了,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等到那個時候,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多麼美!


  秦岳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卻唯獨忘了一點,那就是舒雲跟他以前認識的女人都不同。


  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反正舒雲隱約察覺到不對勁,竟一個人偷偷跑回了蘇子市,然後就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秦馮聯姻」的宣傳……


  那個時候的舒雲已經不能打胎,絕望之下的她不得不向秦巒求助,後來因為身體情況一落千丈,生下井溶就去世了。


  因此這件事,秦巒在秦岳的婚禮上跟他大打出手,公開決裂,之後再也沒有回過蘇子市。


  聽完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之後,顧陌城久久不能回神,越發覺得自己的生活充滿了虛幻。


  井溶呵呵兩聲,問:「是不是很不真實?」


  顧陌城點頭,覺得自己的三觀和認知都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何止不現實,簡直太富戲劇性太狗血!這麼寫一本小說的話作者都會被罵沒有創新性的!


  有錢人家的私生活都是這麼混亂這麼刺激的嗎?


  但這個故事卻是從井溶口中說出的,從根本上肯定了它的真實性。


  顧陌城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對比起師兄來,自家這點兒事兒都不算事兒了。


  唉,都不容易。


  整個事件中,師父秦巒和舒雲是最無辜的,而前者無疑更為可悲可嘆可憐,不僅經歷了失戀,還見證了兄長的背叛,目睹了他的無恥,何等的打擊!


  要是換個心理稍微脆弱點兒的,就算不自殺,估計也要在餘生變成行屍走肉;可他們的師父不僅沒有沉淪,反而勇敢的承擔起了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好好地養大了兩個孩子!

  顧陌城喃喃道:「師父真的很了不起。」


  說完,又恨聲道:「秦岳太可惡了!」


  像這種玩弄親情、愛情的人渣雜碎,就是拖出去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可如今他卻混的如魚得水,功名財富全都有了,甚至還有那麼多人將他視為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最好實例,何等諷刺!


  井溶的睫毛抖了抖,近乎呢喃的說:「師父,秦岳曾經說他是個懦夫,可那是他瞎了眼,師父擁有最強大最乾淨的靈魂;至於舒雲,她真的是個傻女人……」


  傻得感覺不到別人的真心,傻到分不清虛情假意,傻到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多麼傻呀!


  顧陌城兩眼直勾勾的發了半天呆,這才動作生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搜羅著辭彙安慰道:「師兄,不要難過了,你還有我和師父呀,大不了我把爸爸分給你一半好了。」


  井溶輕笑出聲,黑黢黢的眼睛里一派平靜。


  他捏了捏顧陌城的腮幫子,嘆道:「我不難過,有你和師父就夠了。」


  顧陌城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真的不難過了嗎?怎麼可能!


  如果真的已經放下,這麼多年來你又怎麼會心心念念不忘報仇?又何必死死抓著秦家人不放?


  說到底,還是因為心底那道傷疤依舊在滴血。


  顧陌城忽然包住井溶,聲音悶悶的,「師兄,你以後都不要難過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頓了頓,又忽然提議道:「我跟你一起搞死秦家人吧!」


  那樣的一家人留著也是浪費社會資源,乾脆就打掃了吧。


  聽前半段的時候,井溶還十分感動,可到了最後這一句,他就忍不住泛起笑意。


  「殺人要犯法的,」井溶的表情說不出的柔和,盡職盡責的提醒道,「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何況現在已經是文明社會了。」


  「師兄,」顧陌城本能的吞了下口水,笑得跟哭一樣,「你不要笑了,我害怕,你究竟對秦家人做了什麼呀。」


  秦岳做過那麼多喪良心的事兒,她就不信師兄這個記仇的小心眼兒真會放棄一切!前幾天還說要報仇呢。


  真的好恐怖,明明眉眼彎彎、嘴角上翹,好一副笑模樣,可裡面射出來的全都是眼刀子、冰碴子,連她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縮脖子,假如秦家人也在這裡,恐怕早就變成篩子了。


  聽了這話,井溶笑的越發溫和了。


  「說什麼傻話呢,我可什麼都沒做,他們自家人非要內訌,我也沒法子。」井溶笑眯眯的說,「岳父和女婿,妻子和丈夫,父母和兒女,這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敏感又脆弱,時間久了,突然破裂也是很正常的嘛。」


  顧陌城機械的眨了眨眼睛,覺得……不光秦家人,恐怕連馮家人都要被一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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