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顧陌城決定追星。
不過在追星之前,她還有件事情要做。
不管是台前的崇義、方將, 還是幕後的沈霽, 平時都是大忙人, 很難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 不慶祝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晚上大家就去本地最富特色的酒店要了個包間,就連方將的胖兒子團兒也被放在高高的嬰兒座椅里湊熱鬧。
兩歲多的孩子正處於人生中第一個「叛逆」期, 開始變得有了自己的獨立和自主意識, 喜歡什麼事兒都自己做,哪怕結果是弄的一塌糊塗,也還是樂此不疲。
所以吃飯的時候, 孫慧直接就給團兒塞了一把勺子和一副練習筷,碗里放了食物, 然後就特別放心大膽的讓他折騰了。
這算是顧陌城近距離接觸的第一個小孩子了,長得又白白胖胖挺可愛,本能的關注著,見孫慧這麼做還挺吃驚, 「他能自己吃了嗎?」
孫慧笑著點頭:「吃不太好, 不過三兩個月前就嚷嚷著不讓人餵了,還要自己的那套碗筷勺子。」
方將也在旁邊說:「這小子隨我, 不挑食,現在練得也差不多了, 手臉並用的, 總能吃個差不多, 我跟他媽也省心省事。」
很快, 團兒就用實際行動解釋了什麼叫「手臉並用」:
他太小了,對於肢體掌控能力不強,工具根本用不好,要麼把食物挑飛了,要麼乾脆把勺子糊在臉上。最後索性用手抓,用臉接,勺子和筷子反而成了玩具和擺設。
沈霽就笑的前仰後合的,跟旁邊的崇義回憶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哎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回,方將出去跟小孫旅遊,沒經紀人和助理看著,半個月回來都有雙下巴了,臉上的褶子硬是給扯平了……」
話還沒說完,沈霽自己先就笑的前仰後合,崇義也兜不住的樂,倆人一邊笑一邊不懷好意的瞅方將,顯然是在心裡回味當年他的黑歷史。
沈霽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是特別頑強的爆料:「當時他經紀人還痛心疾首的跟我們訴苦水,說十個橘貓九個胖,還有一個特別壯,刨根究底,就是因為他不挑食能吃唄!」
說到這兒,連顧陌城和井溶也忍不住跟著笑噴了。
孫慧顯然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家庭主婦,這會兒非但沒有維護自家老公的意思,反而一塊跟著樂呵,又對方將說:「你瞧我說什麼來著?當時我就讓你少吃點兒,偏你不聽,又仗著出門在外,沒人督促你健身了,這回好了吧,一輩子的黑歷史!」
不光他們幾個人記得清楚,當時還有好多媒體和狗仔拍了方將的圓臉和小肚腩,無數真假粉絲都下載的下載,截圖的截圖,時至今日還三不五時的拿出來或善意或惡意的嘲笑他一番。
後來還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方小胖……
方將這人的想得開體現在事業和生活的方方面面,要換了旁人,估計這會兒早熬不住告饒了,可他也不在乎,竟也跟著大笑,又很是得意的沖大家做了個健身亮肌肉常用的動作,展示著自己結實有料的臂膀。
「心寬體胖嘛,當時又沒什麼壓力,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好容易不用到處跑通告了,幹嘛不來個幸福肥?」
說著,他又沖對面的顧陌城挑挑眉,笑呵呵的尋求贊同:「你說是吧,小公主?」
唉呀媽呀,這可太不好意思了!
顧陌城平時多大方的一個姑娘,這會兒也局促起來,偷偷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才點點頭,「對。」
大家又笑,孫慧也拉著她的手說:「別理他,他就愛拉別人下水。」
說著又打量下顧陌城,挺心疼的說:「瞧你瘦的,其實瘦了也不好,小姑娘還是有點兒肉好看,健康,瞧這氣色也好,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了再減肥也不晚。」
「我沒減肥,」顧陌城忙道,「師兄也說了,不讓太瘦,只是我天生這樣。」
原先她倒是也胖過一陣子,偶爾還有點鬱悶,不過今年她身材抽條了很多,嬰兒肥一下子就沒了,井溶隔三差五就自責,說反而把她給養瘦了,愧對師父的教誨什麼的。
「呦,」孫慧就笑了,打趣的瞥了一言不發卻眼中帶笑的井溶一眼,點點頭,「你師兄是個好的,懂得疼人。」
井溶沖她點點頭,一點兒不謙虛,「多謝誇獎。」
「咳咳!」
孫慧剛要再說點兒什麼,卻忽然聽對面的崇義猛地乾咳了一聲,「別光顧著說話,先吃飯,菜都涼了。」
話音未落,沈霽就已經迅速跟方將重新結盟,倆人你碰碰我,我碰碰你,眼裡都帶著點兒「我們看破不說破」的笑意。
顧陌城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嘴角就不自覺翹起來。
雖然這三個人動不動就兩兩組合,然後擠兌另一個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而且是那種不摻雜什麼利益糾葛和私心雜念的好。
這種純粹的感情在現代社會已經很難得了,尤其在時常颳起腥風血雨的娛樂圈,更是彌足珍貴。
明明不是一家人,可大家聚在一起顯得是那樣的和睦親切,真好啊。
就在這個時候,團兒突然來了一聲吆喝:「不胖!」
眾人一怔,繼而齊齊大笑起來。
方將笑著摸了摸自家胖兒子圓滾滾的腦袋,「對,不胖!」
團兒一手捏著勺子,一手抓著筷子,用力揮舞著肥嘟嘟的胳膊,又鄭重其事的重複了遍:「不胖!」
方將也跟著說了第二遍,「對,我家團兒一點兒不胖。」
孫慧就在旁邊跟大家解釋,「之前我帶他回老家住了一段時間,小區里特別多閑著沒事兒的婦女們,整天見了面就哎呀又胖了什麼的,別看孩子小,也懂事兒了呢,說得多了能聽明白,就不大樂意了。」
顧陌城等人聽得越發稀罕了,這都能明白?
「真厲害,」顧陌城由衷讚歎道,又特別對小朋友豎了大拇指,「團兒真厲害呀。」
團兒就嘿嘿傻樂,胖乎乎的爪子指著她喊道:「漂亮姐姐!」
眾人又是一團大笑。
笑過這一回合之後,大家才正式開始吃飯。
中間崇義頻頻幫顧陌城夾菜,又是這個有營養,又是那個有抵抗力的,真是不亦樂乎。
現在顧陌城對他已經沒太多抵觸了,給了就吃,偶爾遇見不喜歡的也明著抗議。
「我不愛吃花椰菜,有味兒。」
崇義就好脾氣的勸,「吃點兒好,抗癌呢。」
「不好吃,」顧陌城皺眉,特別抗拒的把那兩塊花椰菜用筷子往外戳了戳,「不要吃。」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最近她跟崇義交流的時候隨意了很多,像這會兒,已經有點兒撒嬌鬧脾氣的意思了。
也就親近了才能鬧脾氣不是?不然互看不順的仇家,誰搭理!
而崇義好像也特別受用,近來越發嘮叨了,事無巨細,但凡見了都要從衣食住行問一遍,被嫌棄了也是樂呵呵的。
「聽話,吃一口,」崇義就把其中一塊推回去,自己以身作則的夾了另一塊吃了,「你看,那我幫你吃一塊。」
「才不要你幫,本來就不愛吃。」顧陌城小聲嘟囔道,又很不待見的戳了那塊無辜的花椰菜幾下,到底是塞到嘴巴里吃了,整個過程都愁眉苦臉的,跟完成什麼艱巨的任務似的。
井溶適時遞過去果汁,顧陌城趕緊喝了一口,好歹用酸酸甜甜的果汁把花椰菜那股味兒壓下去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面的方將和孫慧看了,都悄悄跟沈霽說話。
「之前你不說還鬧得跟什麼似的,眼下瞧著倒是挺好的。」
「可不是,」說起來,沈霽也是唏噓,因為他可是全程經歷了的,「你們是沒見,當時第一面,真是大人難受孩子哭的,回去老崇好幾天沒睡著覺,白天黑夜睜著眼抽煙,人都熬得乾瘦了。說起來這事兒還得感謝人家井大師,仗義!明裡暗裡幫了不少,不然這會兒指不定還僵持著呢。」
方將和孫慧就都點頭,又偷偷打量了會兒,覺得井溶這年輕人是真不錯。
「話雖這麼說,」方將隱約看出點兒什麼來,笑著問,「瞧著那倆人跟暗中較勁似的。」
「那就對了,」沈霽老神在在的說,「世上這麼多喜事,你猜哪樣最討人嫌?」
方將想了想,還真叫他想出來,當即忍俊不禁道:「嫁女兒唄!」
沈霽笑著沖他揚揚下巴,倆人又樂了。
老丈人跟女婿,那是天生的不對盤,真是沒法兒說理。
也真難為他們了。
飯吃到一半,顧陌城才想起來正事,趁大家都在就說:「影視城裡可能有騙子。」
沈霽剛要說那是常態,那邊崇義已經警惕起來,立即問道:「誰騙你了?」
看那架勢,只要顧陌城點點頭,崇老師就能立即叫人把他們老窩抄了。
「沒騙成,」顧陌城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在唐宮和後來茶館的事兒說了,「我琢磨著,那人肯定不是頭一回了,雖然單個人被騙的數目不多,可加起來也挺可觀的,總不能叫他們這麼逍遙法外吧?」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事兒在場眾人差不多都知道。
不光是影視城,但凡外來人口密集和人流量大的地方都少不了各式各樣的騙局,而且這類騙局往往都具備單個行騙數額少的特點,導致受害人往往自認倒霉,根本懶得去報案。
甚至就算報了案,也很容易因為數額太低而無法立案。
崇義也算是扶廊的熟客了,對這類事件早有耳聞,卻並不放在心上。
說白了,其實他的性格跟井溶極為接近,都很冷靜自持,而過分冷靜又容易讓人顯得冷漠。
但那是以前了,外面鬧騰的再厲害也與他無關,但現在?竟然騙到自己女兒頭上?那絕對不能夠!
崇義也不管還在吃飯,立馬兒就給助理方麗打了電話,讓她去報案,順便去調監控。
既然是行騙,肯定是看準了才下手的,那麼騙子極有可能最頻繁出現在幾個固定場所,只要重點排查那些地方,再稍微給警方施加一點壓力,也就很容易解決了。
就算治標不治本,春風吹又生,好歹也給不法分子們一點教訓和警示。
得了指令的方麗就很無奈,心道如今自己倒成了報警專業戶了,這飯還沒吃完呢,老闆您還真是不心疼我!
見他這樣,沈霽又一副你看我說什麼來著的表情沖方將擠眉弄眼的,後者瞭然的點頭。
果然如今老崇也墮落成女兒奴了,當真一點兒不含糊的。
方將認識崇義也差不多十年了,彼此十分熟悉。在這之前,崇義是出了名的低調又冷清,他很少參加圈內活動,也很少在私下露面,只是喜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睡覺、看書、健身、旅行;一個人看以前的經典片子,研究演技;甚至與一個人生病,再一個人慢慢康復。
他喜歡演戲,卻又固執的努力將自己從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隔絕開來,除了演戲,好像很少能有什麼事物可以引發他情緒上的波動。
就算私下裡他們三個好友隔三差五聚聚,也多是他跟沈霽鬧騰,崇義大部分時間就是在旁邊看著,偶爾笑笑,冷不丁的丟幾個字出來,再沒多的。
很多時候,方將和沈霽就會在私底下感慨,說這個哥們兒活的跟個機器人似的,太一板一眼,太枯燥乏味,讓人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他擁有上億的粉絲,得了大獎無數,賺了幾輩子花不完的錢,所到之處呼聲震天,可再細了往裡看的時候卻又會讓人覺得,這個人好像什麼都沒有。
所以當知道崇義很可能有個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的時候,從龐沖這個經紀人,到沈霽、方將這兩個至交好友,拋開最初那點兒擔憂過後,更多的都是高興。
因為他們都隱約感覺到,這件事,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姑娘,很可能就是崇義這輩子最重大的轉機之一。
再後來,事實證明他們沒有錯。
所以方將這次過來,確實是來確認沈霽和崇義沒決裂,而同時,也是早就想來看看,看看這個讓崇義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的神奇的小姑娘。
現在他看到了,嗯,挺好的。
想到這裡,方將心裡忽然就輕鬆起來,長久以來代表擔憂的大石頭瞬間墜落,濺起來一大片名為愉悅的水花。那些水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比水晶更清透,比太陽更熾熱。
他笑著舉起酒杯,對崇義說:「來,老崇,咱們走一個!」
崇義一時沒反應過來,心道這人是不是傻了,無緣無故敬什麼酒?
方將臉上的笑容進一步擴散到眼底,閃亮亮的,「你現在這個樣子,挺好的。」
崇義微怔,下一秒忽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於是他也笑了,特別輕鬆的那種,舉杯回敬道:「是挺好的,謝了。」
方將大笑幾聲,將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換了一杯果汁,竟轉身對顧陌城示意道:「小姑娘,來,我也敬你一個。」
顧陌城愣了下,然後一臉茫然,「敬我?」
她什麼也沒做呀。
不知什麼時候起,房間里已經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看著,就連兩歲多的團兒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咬著勺子不張嘴了。
方將又對她笑了笑,表情和眼神都是說不出的真摯,可偏偏語氣又很活潑,「因為啊,你有一顆好心。」
你的心啊,柔軟又善良,會在不自覺中最大程度的包容他人,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顧陌城眨了眨眼,乾巴巴的笑,越發摸不著頭腦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過就是可能協助舉報了一個詐騙團伙吧?而且每次騙人還只騙三百五十塊錢!
現在大家對舉報詐騙的讚賞度都這麼高了嗎?
那整個社會得冷漠墮落成什麼樣子啊!
見她整個人都有些呆了,已看出端倪的井溶也不說破,只是微笑著提醒道:「別愣著了,你當得起。」
師兄都發話了,雖然顧陌城此刻仍然心存疑慮,可還是老老實實的以果汁代酒,跟方將互敬了一回。
哪知他們兩個剛坐下,顧陌城左手邊的崇義又來了。
他沖著另一邊的井溶舉杯示意,只是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多謝。」
而井溶好像早已知道他要謝的是什麼一樣,既不推辭也不承認,就淡淡的回了句:「我只是為了她。」
崇義也不強求,點了點頭,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事到如今,顧陌城更摸不清頭腦了,覺得今天這些人都好奇怪啊,怎麼忽然相互敬來敬去的,那她要不要也回敬啊?但又沒有理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方將充分發揚了自己外向熱烈的特性,如同交際花一般跟在座每一個人說笑,甚至就連井溶這個不大愛交朋友的也跟他詳談甚歡。
顧陌城就覺得,哎呀方將真的好帥好有魅力啊!
不行,她果然還得趕緊追星!
而最先發現她不對勁的,果然還是井溶這個青梅竹馬的師兄。
其實一開始井溶並沒往這方面想,只是覺得自家小師妹是個好奇心旺盛的性格,對突然出現的這一家人多些注意力也無可厚非,但漸漸地,他發現這種情況似乎有些失控。
首先,顧陌城最感興趣的似乎不是那個最討女性喜歡的小胖子,而是方將那個大男人;
其次,她整了自己的作息!
原本她總是七點起床,先喝一杯溫水,洗漱之後就去做運動,或者是慢跑,或者是打拳,之後沖個澡再去吃早飯。
但是現在,她忽然愛上了起床之後就跑去餐廳吃早飯了!
井溶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畢竟十多年的習慣了,如果沒有強烈的外部力量刺激,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
然後他就看見自家小師妹樂顛顛的拿著個盤子,美滋滋的跟方將打招呼:「方大哥好!」
方將本就是個愛笑愛鬧的性子,又因為崇義的關係,對她格外有好感,也總是會回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順便幫她夾點點心包子什麼的,跟照顧孩子沒什麼分別。
再然後,顧陌城就會笑臉微紅的道謝,開開心心的回座位吃飯。
只要是方將推薦的,她甚至都不挑食了!
連續觀察了兩天,確定這不是巧合之後的井溶猛地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大事不妙。
不行,他必須得跟小師妹談談,再這麼下去……後果很可怕。
可是等他想去找顧陌城談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大意了,這姑娘儼然是對自己有秘密了。
在以前,顧陌城是不大愛玩手機的,偶爾幾次飯桌上擺弄,也在井溶不輕不重的提了幾回之後就撩開手。可現在,她竟然也手機不離身了。
井溶想跟她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聊聊天,談談天象,顧陌城竟然有點心不在焉,隔三差五就偷偷摸摸抓起手機刷新一下,有時候難掩失落,有時候又喜形於色。
井溶看的提心弔膽的,就故作不經意的問了句,「看什麼呢,這麼有意思,也給我瞧瞧。」
「不行!」
他想過對方可能會迴避,或者說什麼話搪塞,但唯獨沒想過竟然就是一個硬邦邦的不行!
井溶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聲音都微微發顫了,「為什麼不行?」
顧陌城正色道:「師兄,你得尊重我的隱私。」
井溶很艱難的挑了挑嘴角:「……我又沒說要侵犯。」
「可你要看我手機,」顧陌城嚴肅道,「你不是老說嗎,我也是個大姑娘了,得多注意著點兒。」
聽了這話,井溶就想吃顆後悔葯,回到過去親自把說這些的自己掐死。
「對,我是說過,」敢說就得敢認,關鍵時候不能慫,井溶發揚打掉牙齒往肚裡吞的精神,「可是讓你提防別人的,難道師兄對你來說已經是外人了嗎?才分開幾天,你就已經要把師兄趕走了,是嗎?」
他太清楚自家小師妹是多麼容易心軟了,這時候打感情牌准沒錯。
得虧著崇義不在,不然指定要跳出來指責他不要臉,這不是赤果果的賣慘嗎?
不都說好了不準率先使用此類戰術的嗎?咱不好一背著人就犯規吧!
可惜崇義不在。
顧陌城一聽這話,果然面露掙扎之色,猶豫再三,這才小聲說:「也沒什麼,就是我覺得Talk挺有意思的。」
「就這樣?」井溶不信。
以前也不是沒見她刷過Talk,怎麼就沒痴迷呢?這幾天上面也沒什麼大新聞,能有什麼吸引力。
到底是這麼多年的習慣了,顧陌城早已將對井溶毫無保留當成一種更甚於習慣的本能,架不住他三言兩語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一會兒就招了。
「我開了個號,」她神秘兮兮的說,「專門用來追星。」
井溶:「……」
井溶就覺得自己活得特別失敗,教育的也特別失敗。
自家小師妹這輩子開的頭一個賬號,竟然不是為了他,也不是為了將師門發揚光大,更不是為了濟世救人之流的宏偉志向,而是——追星?
追星啊,竟然是追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努力平復快要被嫉妒的毒蟲啃食的千瘡百孔的心靈,略顯痛苦的擠出一絲微笑,問:「可你之前不是說自己不追星的么?」
這也變得忒快了吧?
說起這事兒,顧陌城還挺不好意思的,「那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師兄你還記得呢?」
「並不算久,」井溶一字一頓的說,「最多不超過三個月,鑒於我連你小時候最後一次尿床還」
「啊啊啊啊師兄你不許說這個!」顧陌城刷的漲紅了臉,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看上去簡直要從桌子上方撲過來捂他的嘴。
兩人咋咋呼呼的鬧了一通,顧陌城才認真交代前因後果:
「師兄,你不覺得方將方大哥很帥嗎?」
不,並不,井溶默默地在心裡念了一句,然後又非常負責任的提醒道:「他兒子都兩歲多了,而且跟太太感情很好。」
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不然我就……我就咒死他!
「師兄,你究竟在想什麼呀!」顧陌城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對他竟然會有這種荒謬的猜測和想法感到好氣又好笑,「我是說他的為人處世!」
頓了下,又略顯嬌羞的捧著臉說:「當然了,他長得也很帥就是了,嘻嘻。」
啊啊,他還會叫自己小公主呢!
井溶已經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了。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還特么是引狼入室來的!
他曾經想過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小師妹可能會被崇義這個半路上殺出來的親爹搶走,也曾想過她可能會被外面的喧鬧嘈雜和富貴繁華迷了眼,但唯獨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開始追星?
單反窮三代,追星毀一生啊!
然而那邊新晉粉絲顧陌城顧大師已經很無師自通的掌握了安利技能,十分動情的說道:「師兄,你不覺得他的經歷非常跌宕起伏非常傳奇嗎?」
井溶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恕我直言,小師妹,就我們認識的那幾個人,甚至包括我們兩個,也非常可以厚顏的說一句身世傳奇了。至於什麼自傳也可以寫一寫,還會分上下兩冊的那種,略加炒作,銷量也會不凡。」
「哎呀你認真一點,我跟你講正經事呢,」顧陌城覺得他在這種時候說這個真的很不嚴肅,「你肯定不知道,當年方老師……」
井溶:「……」
還方老師?!哎呀我可真是!
然後,然後井溶就把矛頭指向了罪魁禍首崇義。
對,就是他,沒錯兒!
「小師妹今天告訴我,她開始追星了。」井溶約了崇義出來喝茶,不等對方坐穩了就丟出來這麼一個消息。
崇義愣了會兒,好歹暫時還端得住,只是點點頭,「年輕人嘛,倒也不難理解,我還喜歡霍金呢。」
井溶呵呵一笑,反問道:「你知道她追的誰嗎?」
崇義果然順著問了句,井溶忽然就笑的冒仙氣兒似的端正,「方將。」
「哦,方將,」崇義剛一點頭,結果下一秒就嗖的看了過來,「誰?方將?!就是有個胖兒子的那個方將?!」
「對,就是那個方將,」井溶笑眯眯的看著他,再次加重語氣,「就是那個兒子兩歲多了的家庭婦男方將。」
一邊說著這話,一邊欣賞著影帝風雲變幻的臉色,井溶也不禁感慨一句,真不愧是演員,這表情就是細微而豐富,一般人真做不來。
獲得了短暫的心理滿足感之後,井溶才輕飄飄道:「其實這事兒也沒什麼,您剛才不也說了嗎?年輕人嘛,喜歡一個半個偶像的也不奇怪,說不定等過兩年也就好了。而且,」
他說到這兒,忽然就不說了,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崇義,擺明了是還有未盡之意。
崇義有些煩躁的擼了擼頭髮,示意他但說無妨。
井溶果然就真的直說了,「反正您在小師妹心裡本來就沒多少地位,想來再多一個偶像,也跌不到哪兒去,作為罪魁禍首的您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什麼叫本來就沒多少地位?
就算是真話,有這麼直來直去的嗎?
還有,等會兒,崇義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什麼叫作為罪魁禍首的我,這事兒怎麼又成了我的不是了?」
是,養不教,父之過,但他可不覺得對面這個向來跟自己不對盤的年輕人真會把自己放到父親的位置上去。
「小師妹為什麼會來這兒?又為什麼會待到現在?而方將又是為什麼會來?如果前面任何一個環節有一點兒不同,他們兩個也不會打照面,只要不打照面,追星什麼的,自然也永遠跟小師妹無關,畢竟您和沈哥好歹也算個明星不是嗎?她可是先後幾次當面明確拒絕了誘惑的。」
什麼叫「我們好歹也算個明星」?!
崇義被他質問的啞口無言,略一琢磨,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顧陌城會來這裡,自然是因為自己。
而方將突然起意來扶廊,也不過是因為看了網上他跟沈霽「絕交」的新聞,不放心才過來一探究竟的。
那麼問題的關鍵來了,自己為什麼會跟沈霽「絕交」?
呃,崇老師表示拒絕思考和回憶。
不行,這事兒不能這麼放任下去!
他倒是不擔心自家閨女會跟當初那個瘋狂粉絲似的,為了方將要死要活的,但總不能放任他這麼肆無忌憚的佔據自家閨女的視線和心靈啊。
哪怕是追星,難道不更應該追自己這個當爹的嗎?
我是長得不如他,還是成就不如他,怎麼就追星追到方將頭上去了呢?
見崇義愁眉苦臉的,井溶很好心的提醒道:「聽說小姑娘們都吃這一套,不喜歡太正經太無趣的,還是方將這款兒的吃得開。」
方將那款兒,哪款?
邪邪的,壞壞的唄。
崇義竟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假如自己再度轉型,或者說接一部反派的戲的可行性。
不過當務之急……
次日一早,方將就被崇義找上門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對方鄭重其事的話給釘在原地。
「哈?」他用力甩了甩頭,很是難以置信的樣子,「可能是我剛起床,還有點兒不清醒,你再說一遍,讓我幹什麼?」
崇義還真就又說了一遍,「我說你也來了好幾天了,還不走嗎?」
方將都出離悲憤了,指著他的鼻子道:「老崇啊老崇,老子因為擔心你,拖家帶口的,特意千里迢迢跑過來,你非但不感激,竟然還要趕我走?還是不是人啊,這麼多年的友情都給什麼吃了?」
「你少胡扯了,」崇義毫不猶豫的打斷他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無恥舉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好幾天前就跟小孫他們在玉山別墅那兒度假,往這邊來撐死了兩個鐘頭,這也叫千里迢迢?還特意?這麼大人了,你也不臉紅?」
方將還真就不帶臉紅的,義正辭嚴的說了當初自己是多麼多麼擔心,現在崇義卻又趕自己走,那簡直就是過河拆橋,非常置他們這段珍貴的友情於危險的境地。
「大清早的,你們這又是吵吵什麼!」隔壁沈霽嘴裡還塞著一支牙刷,顯得特別無奈,就覺得這倆人越活越倒退。
原來只有一個方將也就罷了,就算鬧騰吧,只要自己不搭理也就一個巴掌拍不響了。
可現在倒好,崇義整個兒跟變了個人似的,既然後來居上,很明顯跟方將無比合拍!
這就吵吵吧,等回頭你們家粉絲看見你們私底下這幅尊榮,不知得哭死多少。
什麼酷啊帥的,那都特么的是假象!
方將特傲嬌的哼了聲,拿鼻子看崇義,「你問他啊。」
「先不說那個,」沈霽從嘴裡掏出來牙刷,又借他這邊的洗漱間草草洗了臉,挺疑惑的問,「玉山那邊的別墅你不套現了嗎,怎麼又過去了?」
說到這事兒,崇義也覺得有些奇怪,當下也安靜下來準備聽。
「說來也是倒霉,」方將嘆了口氣,很罕見的顯出幾分凝重和無奈來,「幾年前我拍過一部純動作片你們還記得吧?當時那個武指跟我關係不錯,他的小女兒還是小有名氣的滑冰運動員,聽說很有希望進國家隊參加奧運會的,我的別墅就是轉給他了。結果那小女孩兒上個月好像是訓練的時候,不知怎麼骨折了,最近繞世界找醫生看,但是,唉,我們就順道去看了看,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了。」
沈霽和崇義也不大懂運動,方將就又先給他們解釋。
滑冰是冬奧會項目不假,可最晚十二月下旬就要進行最終國家隊選拔賽了,差不多十一月就要從下面一層層往上提交選手名單,這些名額也是需要競爭的。
可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都七月底了,想恢復起碼也得出了十月,那會兒恐怕人家名單都交上去了!就算沒有,耽擱了這幾個月,她也壓根兒來不及訓練。
說到這裡,方將又嘆氣,「我們雖然不好說,可大家都覺得,這一屆冬奧會可能是趕不上了,太可惜了,小姑娘急得直哭,教練也很痛心。」
奧運會四年才一次,而職業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本來就短,耽擱了這四年,就只能再等四年,加起來足足八年!她一共才能參加幾個運動會呢?
「你算來著了!」沈霽卻忽然喜形於色道,「老方,你知不知道,咱們這小公主是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