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把事情處理完了之後,方麗還特別鄭重的跟顧陌城道歉, 保證會進一步嚴查, 徹底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顧陌城就有點懵, 「不是方姐你等會兒, 他們又不是說我,你跟我道歉幹嘛?」
聽她這麼說, 方麗就笑了, 然後順勢點頭,「成,我不跟你道歉, 不過這種事以後肯定不會再發生了。」
顧陌城還是覺得有哪兒不對,再次很認真地跟她重申, 「真的,我一點兒都不在乎的,哎呀你別笑!」
方麗連忙忍住,故作正經的點頭, 「行, 我不笑。」
然而她此刻卻忍不住在心中吶喊:艾瑪真是太可愛了!這對兒父女真是太有意思了!
爸爸關心人家不好意思明說,女兒在意爸爸卻又死咬著不承認……
你要是真不在意的話, 剛才我還沒動呢,你就先衝上去踹了一腳, 要多凶有多凶, 這叫什麼事兒?
眼見著根本解釋不清, 關鍵是對方好像一大早就在心底里給自己定了性, 顧陌城不覺有些煩躁和喪氣,乾脆一跺腳扭頭走了。
走出去幾步,她又生硬的回過身來,板著臉對方麗道:「方姐,咱們可說好了,這事兒你誰也不許告訴!」
她覺得自己可凶了,可有威懾力了,但殊不知在方麗看來,簡直就跟炸了毛的奶貓似的,豎起軟乎乎的小爪子張牙舞爪的威脅……
方麗拍了拍自己被萌的一塌糊塗的心臟,用力點頭,「絕對。」
顧陌城又特別懷疑的盯著她看了會兒,這才走了,可是怎麼就覺得還是不放心吶?
然而等她前腳剛一走,方麗後腳就一溜煙兒的跑去跟崇義打了「小報告」。
「哎呀崇老師您是沒見著,那叫一個快准狠,我還沒反應過來的,人家上去就是一下子,跟護犢子的小獅子似的,這給我驚得。」方麗雖然一直沒聽崇義明說,可各種情況早就看透了,因此不惜在某些細節稍作潤色,「之前看著挺溫柔靦腆一小姑娘,真沒瞧出來,到底是維護您呢。」
崇義聽的劇本都看不下去了,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揚,笑的跟個二傻子似的,又一個勁兒的追問:「真的?你沒糊弄我?她真為了我打人了?」
方麗用力點頭,正色道:「崇老師咱們合作三年多了,你見我跟你說過一句假話么?那必須真真兒的!對了,她還讓我不許說呢!肯定是怕您知道了擔心。」
「這孩子,」崇義這一顆老父親的心吶,頓時就化成了一汪水,暖暖的柔柔的,感動的都快哭了,「叫我說什麼好!」
過去這麼多年自己不要說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了,連冒頭都沒冒過,可你看怎麼著?真遇上事兒了,哪怕小姑娘嘴上犟,可還不是二話不說替自己出頭?
這是啥?崇義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就是父女天性唄!
所以說哪怕閨女口上不說,可心裡其實還是挺護著自己的!
想到這兒,崇義頓時就覺得滿腔熱血,幹勁滿滿了。
他喜歡演戲,可一直以來只是將其視為愛好和職業,但是從現在開始,他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感。
他得為了閨女努力工作!
他要賺特別多的錢,讓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還要拍特別多的好作品,拿特別多的獎,讓她以後可以特別驕傲的跟別人介紹,「看,那是我爸爸,他特了不起!」
一時沒留神,崇義想的就有點兒遠,覺得那場景只要一在腦海中過就激動得很了。
崇義忽然就有點兒理解為什麼之前見過的那麼多人都喜歡把家人掛在嘴邊了,簡直動力十足!
不過,他摸了摸下巴上亂糟糟的鬍子,忍不住開始浮想聯翩:
一般來說吧,大家都會在手機或是錢包里放幾張跟家人的合影啥的,當然,這事兒要擱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
可現在不同了呀,他閨女為了他都敢打人!就那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十根手指頭細嫩細嫩的,好似春天的筍尖兒似的,打人?那得多疼啊!他真是心疼得慌,那孩子太招人疼了!
崇義用力吐了口氣,下決心似的握了下拳頭:下一步,他是不是能奢望弄張合影啥的?
見自家老闆臉上眼裡風雲變幻的,方麗很有眼力見的沒說話,剛要走呢,就聽崇義忽然又小聲說:「那什麼,你知道風水嗎?」
「什麼玩意兒?」方麗都沒敢想有一天能從自家老闆嘴裡聽到這話,登時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對了,跟看個稀罕動物似的,「您不是從來不信這個嗎?」
她說的這都委婉了,一直以來,崇義何止是不信吶,而且還非常排斥這些東西,每次見了都沒什麼好臉色。就為這個,她都奇怪這人怎麼能跟沈霽混到一塊去的!
崇義嘖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怎麼說呢,科學不也說了么,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既然這麼多人都信,肯定不是全然沒有原因的……」
昨晚上顧陌城替沈霽卜卦的時候方麗沒在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還是覺得不明白,「就算是它們合理,給您也沒關係啊,您現在每天的行程安排就夠滿的了,還想研究風水啊?您也沒接這樣的戲啊。」
「這你就甭管了,」崇義斬釘截鐵道,「你去幫我買幾本介紹這個的書,馬上就要。」
昨兒晚上他就想好了,想要儘快了解閨女的情況必須全方位進行,既然短時間內沒辦法跟對方的師父和師兄談,那麼他就先從顧陌城的職業入手好了,以後說起來也多些共同話題不是?
方麗滿頭霧水的往外走,路上還遇見舉著大喇叭喊準備開機的沈霽,後者還叫了她一嘴,「小方,要開始了,你去問問小姑娘來不來看,咱們崇老師的獨角戲,精彩著呢!」
聽了方麗的轉達之後,顧陌城猶豫了下,到底抵不住好奇,就跟著去了。
她們進去的時候已經正式開始了,全場看似雜亂實則秩序井然,人雖多卻鴉雀無聲,焦點只有鏡頭裡一個穿著羈押服的崇義。
他背靠牆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有細碎的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欞投射進來,溫柔的灑滿他的臉,形成一圈朦朧的橙黃色光暈。
顧陌城沒看過劇本,根本不知道這戲講的是什麼事兒,也不知道現在崇義所處的是什麼情況,可她還是瞬間被吸引。
不久前那個人看著還好好地,怎麼眨眼功夫就憔悴了這麼多?是化妝的關係嗎?這麼看著,還真是挺叫人難受的。
大概有三幾秒鐘的特寫,然後鏡頭忽然拉進,崇義也隨之緩緩睜開了亂糟糟的頭髮下覆蓋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的,可此刻卻兩眼無神目光獃滯,直直的看向斜上方,然而誰都知道他什麼都沒看到。
顧陌城忽然覺得心頭一跳,有點難受,有點焦躁。
這種感覺好奇怪,那分明就是崇義,可卻又不是崇義,好像是一個套著他殼子的不同的靈魂。
也就是這個瞬間,顧陌城忽然明白了,造成前後判若兩人的不僅僅是化妝的關係,更關鍵的還是崇義本人,他整個人的氣質都不同了。
鐵門上的小格子突然被打開,獄警嘟囔著丟進來一封信,鏡頭中的崇義緩緩眨了眨眼睛,卻沒有動。
他的感官好像都遲鈍了,大腦也無限趨於停滯,過了好久才消化了這個消息,然後以手撐牆,想要慢慢的站起來。可是他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了,久到四肢都已經麻木,起到一半就踉蹌了幾下,半邊身體都重重的撞到牆上,這才好歹沒摔下去。
他慢慢的走過去,慢慢的撿起信,慢慢的打開,一系列的動作都僵硬而笨拙,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然而很快的,他的瞳孔中就滿是震驚,繼而被鋪天蓋地的悲痛所充斥,有晶瑩的液體在眼眶裡打轉。
他的雙手顫抖,嘴唇打顫,兩隻手好像都擎不住那兩張薄薄的紙,任它打著旋兒掉了下去。
鏡頭給了那張紙一個大大的特寫,白底上黑色的字體說不出的刺眼,又透著一股莫名的寒意:
一張是醫院的死亡通知書,另一張的卻是手寫,字體娟秀,「……爸死了……」
崇義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這封信抽走了,他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猛地撞到牆,然後滑坐在地,用手蓋住臉。
他沒哭出聲,可不住顫抖的肩膀和指縫中不斷流下的淚水都比那種撕心裂肺的放聲大哭更具震撼力。
「好,cut!」
沈霽喊道,然後帶頭鼓掌。
顧陌城驟然回神,這才覺得臉上有些涼,抬手一抹:自己什麼時候哭了?
裡面同樣滿臉是淚的崇義這才站起來,自己原地仰著頭站了一會兒,這才接過助理的毛巾來擦臉,接過一抬頭就發現顧陌城竟也在這裡!
她來看自己工作了!
巨大的狂喜席捲全身,然而不等他想好等會兒怎麼打招呼,也看見了他的小姑娘竟然就轉身沖了出去。
崇義一怔,連忙看向方麗,對方指了指自己的臉,做了個「看哭了」的嘴型,然後就示意自己去追。
這種事兒怎麼能委託給別人!
他趕緊沖方麗擺了擺手,拔腿就追。
幾個助理和化妝師不明所以,瞬間給他甩在身後,回過神來之後也是撒開腿就攆,怎奈崇義人高腿長,幾個人跑了幾步就被甩的更開,然後就被方麗攔住了。
「別追了,出去有點兒事兒,馬上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