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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東風南風

  江嘉樹家儼然已經成了他們的聚會場所, 學業繁忙, 一個禮拜甚至一個月,難得就那麼兩三天假, 與其思考去別的地方放飛玩耍, 倒不如找個好去處休養生息。


  準確的說, 也就是大家誰都懶得動彈。盤山玩水走狗鬥雞,這種活動已經不適合他們這些即將步入社會的「老年人」。


  「哎?」坐下沒多久, 喝著江嘉樹家高級的果茶熱飲, 有人發現少了個人, 「迎念去哪了, 人呢?怎麼不在?」


  江嘉樹盤腿坐在自家地板上,一臉厭煩,「她啊, 滾去應城了。」


  「應城?」


  「SF和一個什麼什麼戰隊在那邊打比賽, 就今天。」他看了眼鍾,「再過個七八分鐘就開始了。」


  「迎念趕得回來嗎?路程都得大半天呢, 明天上午沒來她得挨罵吧……」


  「挨罵也是她活該!」江嘉樹恨不得她被批個狗血淋頭,奈何,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幽幽喝了一口果茶, 道,「老師給她准了假。」


  「准假?為……」


  問話的人自己沒往下說完,心裡已經明了。還能為什麼?全校第一的寶貝, 比賽必拿獎, 就算是缺課半天, 也別那些實在念不好的,多讀半年有成效得多。


  腦子好用就是好啊。


  一群人忍不住感慨。


  周窈知道迎念喜歡電競戰隊,但知道的不算太多,適時發問:「她喜歡的那個隊叫SF,是喜歡了很久嗎?」


  「沒,今年才開始喜歡,看上了人家一個小白臉,天天有比賽追著跑,壓根沒有半點自己是個高三生的自覺,就這樣老師還誇她,還給她准假!我看老師的眼睛都被雞屎糊了!」


  江嘉樹向來也不具備「高三生」的自覺,但罵起迎念來,那詞兒是一套接一套,就跟罵自己一樣。


  正說這話,大家起鬨,讓江嘉樹把電視頻道調到正在直播比賽的那個台,他家接的是無線信號,網路節目隨時可以收看。


  畫面一切過去,就聽導播們正在說話,不懂電競的人聽得不是很明白,江嘉樹因為迎念的緣故,故意不關注電競,正覺得沒意思要換台,就見現場導播給在場觀眾切了個畫面——


  畫面一般挑選現場觀眾里長得比較好看,或者是燈牌手幅等較為新鮮有趣,看了能讓觀眾討論梗的東西。


  誰知這畫面一切,一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了客廳眾人眼前。


  迎念漂亮稚嫩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不僅是比賽現場的大屏幕,更出現在江嘉樹家的電視機上。


  她化了淡淡的妝,笑容洋溢,眼神朝著SF戰隊輔助位的方向,直勾勾像是要把那個座位盯出一個洞來。


  這些都不算什麼,能讓導播把鏡頭切到她身上的,並非只是因為她長得好看,而是那個令江嘉樹「騰」地跳起來一把將遙控器摔在地上的燈牌——


  「該死的!這個丟人的傢伙,我要殺了她!她最好不要回來,我要她的命!!!」


  幾個男生都上去抱著攔,「江哥江哥,算了算了,哎,怎麼都是自己的妹妹。」


  周窈看得目瞪口呆,迎念的頭上,頂著一個長方形的燈牌,上面寫著幾個碩大的字,閃著耀眼的光,清楚分明,沒有誰會看不清。


  那之上的內容是——


  「喻凜然娶我!」


  「我」字旁邊是一個紅色的箭頭,朝下指著自己。


  不僅如此,迎念還帶上了幫手,她身邊坐的幾個姑娘應該和她相熟,都是老粉絲,關係不錯。左邊一個頭頂上戴著「喻凜然娶她」,然後是一個朝向迎念的大紅色箭頭,右邊的那個頭頂上也戴著一個燈牌,寫著「喻凜然娶她」,大紅色箭頭的方向仍舊朝著旁邊的迎念。


  這幅場景出現在大屏幕上,整個現場都轟動了,甚至SF戰隊里有人也注意到現場的騷動,似乎在和喻凜然說著什麼。


  迎念倒是一點都不害臊,捧著臉,笑吟吟看著坐在場上準備比賽的成員們。


  江嘉樹被男生們抱著,肢體抓狂,不停吼著:「這個丟臉的東西!我要告訴她爸她媽她親哥!她死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電競比賽沒有繼續看,再看下去,怕是江嘉樹要把電視機砸了。好不容易等他情緒穩定,一群人玩起別的,不知誰又提起遊戲。


  看了眼江嘉樹的臉色,尚且還算正常,便大膽地繼續聊最近火熱的那個手游。


  大熊喝了口果茶,忽地道:「啊那個啊!我知道,周窈特別厲害!」


  其他人好奇,「什麼?」


  大熊看了眼周窈,說:「上次我不是不小心加到你的遊戲號了嗎,我看了一下你的戰績,你的solo成績全都是勝哎。」怕其他人不信,補充,「完勝!沒有一場是輸的!」


  「真的假的?」


  「這麼厲害……」


  大家便紛紛要周窈拿出來看看。


  陳許澤驀地咳了一聲,「沒什麼好玩的,算了吧。」


  眾人行至高昂,都沒將他的話放在心裡。江嘉樹湊得最近,在周窈拿出手機點開遊戲后,上前確認她的戰績。


  「真的是solo完勝哎。」


  單挑不輸一場,這個結果很厲害了,周窈竟然是個手游高手!

  不過很快,江嘉樹看出端倪,「那個,和你對打的那個怎麼……都是一個號,好像是……」他稍作辨認,詫異抬頭,「許澤?!」


  陳許澤的遊戲賬號,他還是認得出的。


  陳許澤端起果茶,喝了一口,沒接他的話。


  「對啊。」周窈說,「我都是和陳許澤單挑的,因為和別人玩,遇到脾氣不好的,容易罵人。」


  原來是這麼個原因。那她能場場勝過陳許澤,說明也很厲害,畢竟,陳許澤可是他們這群人里,遊戲水平最高的。


  江嘉樹和其他人躍躍欲試,要和周窈進行一對一單挑。石頭剪子布安排先後,江嘉樹依照運氣,排在了最後。


  由大熊開始,陸續向周窈發起挑戰,結果,不知為何,從第一場開始,周窈就一直在輸。


  「不對啊……」


  其他人詫異萬分。這周窈怎麼這麼好殺?操作也太菜了吧?抱著想不通的心裡,和周窈單挑的人數過半,全都贏了她一遍。


  周窈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輸得多了,難免有些臉紅。


  還沒到江嘉樹,他忽的一頓,而後擺手,「算了算了,我累了,不打遊戲,我們來看動漫吧……」


  提議一出,其他人想想也覺得看節目比打菜鳥有意思,紛紛同意。


  那邊陳許澤和周窈在說著什麼,大熊和另一個人腦袋碰腦袋悄悄說話:「我搞不懂了,周窈這個水平,陳許澤是怎麼死那麼多次的……」


  江嘉樹已然看破內幕,老神在在地飲盡杯中果茶,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還能怎麼死的?


  送死的唄。


  ……


  回家的路上,路燈漫黃,陳許澤和周窈決定走一段路,等到下一個公交車站口再上車。


  相識多年,但總有許多話能說,天上的雲,雲邊的月,月下的星,周窈什麼都有興趣,而她說什麼,陳許澤都願意聽。


  途徑便利店的時候,周窈進去買水,她問:「要不要一起進來?」


  陳許澤懶得動,便站在外頭等候。


  他大多時候是不抽煙的,但偶爾,極其少的時候,會稍微抽一兩根解解乏。他指了指旁邊的方向,周窈會意,略略點頭。


  買完東西,周窈看著小票上的內容,在自動門「叮」地一聲打開以後走出去。往陳許澤原先去的方向走。


  「許澤——?」


  然而沒人應,一點聲響都無,周窈腳下一頓,忽然產生不好的預感。


  她站了兩秒,巷子里傳來一聲悶哼,當即,她拔腿衝進去:「許澤?!」


  拳頭或是什麼重物落在肉體身上的聲音,清晰可辨,陳許澤悶哼了兩聲,喊出一句:「走——!」


  已經來不及,巷子中段,將陳許澤堵在牆角下毆打的那幾個人發現周窈,馬上有人朝她快步行來。


  像是被觸動了什麼機關,原本躺在地上毫無反擊之力的陳許澤,忽地一下起身,重重踹在面前的男人身上,那人沒來得及走向周窈,一個迎面撲倒在地。


  另兩人回頭想揍他,他閃避開,帶血的拳頭砸上對方的臉,捂著鼻子擋鼻血的人,已經另一個捂住小腹吃痛的混混,都並不好受。


  陳許澤一把將愣住的周窈拉到身後,朝另一處出口挪動,挪了兩步,拔腿就跑。


  身後幾人反應過來,很快追上,陳許澤一打三,吃力招架,只對周窈吼了又一遍:「走——!!」


  不知是誰尋仇,在這樣深秋的夜晚,冬天即將來臨,彷彿能感受得到霜氣,每一拳每一腿,都更加令人痛苦。


  陳許澤頑強撐了一分多鐘,倒下兩人,最後一個抄起地上的鐵棍,瞪著眼向他而來。鐵棍揮動,定數將至,陳許澤的心就在那一刻沉沉落下。


  ——然而。


  「砰」地一聲,面前一塊板磚,砸裂在男人腦門上,周窈不知什麼時候衝出來,微微顫抖,指尖亦是發著顫的,面色蒼白如霧。


  鐵棍「哐當」砸在地上,男人應聲倒下,三個人不再做任何動彈。


  周窈惶惶轉身,動作稍顯滯頓,「陳……許澤……你沒事吧?」


  她抬起僵硬的手,去觸碰她的臉,順著太陽穴往後摸,捂著他半個腦袋。突然,她一驚,縮回手,看著手上的血,眼一下就紅了。


  「你出血了?」


  「你頭上破了?」


  「哪裡破了?疼不疼?會不會有問題?」


  每問一個字,聲音越發顫抖一分。


  「周窈。」


  「周窈——」


  「周窈!」


  陳許澤兩手捉住她的肩膀,一直喊她,好多聲才讓她冷靜下來。


  「這不是我的血。」他說,「是你的。」


  周窈看著他,愣了一下,視線落到自己受傷。被碎裂的板磚刺破,手指流出的血,瀰漫在幾根之間。


  她滯愣地,眼裡突然一下湧出淚,看向她,又突然笑了出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的眼睛里,有笑有淚,慢慢凝成一團,一點一點將陳許澤的心塞住。


  又或許,早從很多年開始,他的身心血液,脈絡的每一處,就因為她,再沒有順暢過。


  陳許澤捂手住她的眼睛,在寒冷的夜晚巷子,輕輕把受驚的她抱進懷裡。周窈嚇到了,嗚咽哭著,並未注意其他。她緊緊揪住他的衣服,像小獸泣然。


  周窈或許沒有發現,陳許澤也從沒有告訴過她。每當這種時候,她那雙好看到像天上星辰的眼珠,裡頭滿滿當當全是他。


  也只有他。


  這不是第一次,或許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陳許澤覺得喉嚨里梗著什麼。從很久前開始,他從未言說過,他怕他們所想不同。


  可是他仍舊也會,仍舊也想——


  直到這個初冬冷夜。


  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很多東西。


  有驚懼,有害怕,有擔心,有一切。


  也有,


  屬於他們的這一生。


  像共同期許的那樣,長長久久。


  如他所想,如他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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