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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八章

  她不知道怎麼開口, 好像連發聲都是個問題,只是默默地留下眼淚, 眼淚滴答落在嘴唇上,鹹鹹的, 經過嘴唇, 有的掉在草地上, 有的往脖子下滑去。


  不見她說話,何東生問怎麼了。


  周逸一直沒有闔眼,直到眼眶裝不下淚水才輕輕閉了一下,兩條細線順頰而下, 很快便沒入了黑暗裡。


  「何東生。」這好像是再見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樣輕, 是熟悉的羽毛劃過的感覺, 又有一些笨拙,「你喜歡我什麼?」


  他被她問的一愣, 隨即笑了一下。


  「我性格那麼差脾氣也不好。」周逸將下巴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悶聲道, 「活的也挺沒勁脆弱又悲觀你喜歡我什麼?」


  何東生「嗯」了一聲, 說我想想。


  他那一句我想想讓周逸的心往下沉了一下,她一聲也不吭垂著頭等他說話,時間慢慢過去,她心越慌。


  半天沒聲, 周逸小聲低喃:「真有那麼差嗎。」


  何東生重重出了口氣, 低聲道周逸, 現在說這個真不是好時候。她聽到鼻子又一酸想直接掛電話,卻又捨不得只好裝啞巴。


  卻聽他道:「電話里表白是不是顯得我很沒誠意?」


  周逸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出來,她低頭看著月光下自己的腳上落著風車的影子,撇了撇嘴道:「誰要聽你表白。」然後把鞋脫了光腳踩在橡膠草地上,軟軟的。


  「真不聽?」何東生淡淡「哦」了一下,「那算了你掛電話吧。」


  周逸「嘁」了一聲:「掛就掛我還怕你嗎。」


  說完真給掛了,何東生看著遠處草地上那小小的人,輕輕笑了起來。他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走到護欄外彎腰撿了一小塊石頭,對準她身邊幾米外扔了進去,剛好砸到國旗下的大理石墩子上。


  周逸還在彆扭,被那哐當聲嚇一跳。


  她縮著脖子偏頭看過去,徹底愣在那裡。護欄外那個身影一手抄兜對她笑,笑的弔兒郎當笑的不可一世。


  就在那對視的瞬間,門房那兒有推開門的聲音。


  門房叔從屋子裡出來,打著手電筒朝她這兒照過來,慣性的繞了操場一圈落在大門外的何東生身上,不太客氣的喊:「大晚上扒這兒幹嗎呢?」


  「扒」,動詞,可做「扒手」。


  何東生瞧著周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咬了咬牙笑說您誤會了,我這等人呢。門房叔冷哼了一聲:「再不走我報警了啊。」


  周逸這才慢慢走過去,站在門房叔身邊幽幽道:「剛我還聽到有人砸東西進來,不會是這個人吧叔?」


  何東生好笑的看著她,完全拿她沒辦法。


  「我就說剛聽到什麼響來著。」門房叔蹬著何東生,「是不是你乾的?」


  何東生看了眼周逸又笑著對這個六十來歲的固執老頭笑,說怎麼能是我呢,幼兒園這孕育祖國花朵的地方我哪能幹那事兒,您說是不是?

  還祖國花朵,滿嘴跑火車。


  「不是就趕緊走。」門房叔拿著手電筒在他臉上晃來晃去,「不然我喊警察了啊。」


  周逸得意的仰脖朝他一笑。


  「咱好好說您別動氣。」他吊著眼梢看向周逸,「我這就走。」


  等他轉身離開,周逸笑了。她回到剛才的地方拎起自己的鞋,對門房叔說我出去一下便從側門溜了出去。


  幾分鐘后,園裡的又安靜下來。


  何東生兩手抄兜正靠在牆上,似是感覺到什麼側眸過去,看見周逸光著腳丫拎著帆布鞋站在那兒,舌頭頂腮笑了一聲。


  他將手從褲兜掏出來,慢慢朝她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他的眸子漆黑又害怕。周逸咬著唇緊張的心臟砰砰直跳,卻仍靜靜望著他。


  何東生站定,三分笑意三分玩味:「剛挺狠啊。」


  「有嗎。」她故作淡定,「沒送警察局都是輕的。」


  何東生輕笑,拿眼瞧著她低聲問想看我進局子?周逸被他注視的不自在慢慢別開視線,嘴裡嘟囔道:「我可沒說。」


  「嘴上沒說不代表心裡不想。」他還杠上了,「你說是不是?」


  周逸垂著眸子把目光落在他的褲子上,褲管亂七八糟挽著掛在腿腳,黑色運動鞋上落了一層灰泥。


  只是一剎那,她的視線天旋地轉。


  何東生攔腰將她抱起,驚得她差點叫出來,他抱著她走了幾步將她放下來抵在巷子邊的老牆壁上,讓她的腳丫踩在自己腳面上,兩個人被一棵法國梧桐擋了起來。


  他的臉壓下來,呼吸漸漸逼近。


  周逸有些不適應這樣的親密,兩隻胳膊抵在胸前想推開他,他的力氣似乎比以前更大了,懷抱里蓄積著蓬勃的力量。


  在那張鬍子拉碴的臉落下來的時候,周逸緊緊閉上眼睛,半響怔住,他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低低嗅了一下。


  她全身都充盈著男人的體味,是他的。


  周逸很輕很輕的呼吸了一下,低眸看他,發梢有些短而扎人,像是不久前才剪的,乾淨利落。


  「你從哪兒過來的身上這麼臟。」她說,「別忘了賠我衣服。」


  他的笑從胸腔里溢出來,肩膀輕輕抖了抖,從她的脖子里抬起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搖了搖,有些下流的說嫌我臟啊?


  周逸不看他,又被他把臉扭回來。


  「高中那時候是誰說我滿嘴髒話脾氣差到爆的忘了?」他靜靜凝視著她的臉,笑道,「還沒人敢這麼說過我周逸。」


  她的臉有些燙,受不了他這樣撩。


  「所以說咱倆相愛為民除害。」他說完笑了,又低下頭與她交頸,把嘴貼在她脖子上,慢慢移至耳根,低聲說都不想我嗎周逸,慢慢的,吻得更重,在她要喘起來的時候把她的嘴堵住了,沿著唇線一點一點平移,騰出空又道,「我想親你周逸。」


  明明已經在親,周逸忍不住想掐他。


  他的呼吸變的越來越粗重,舌頭伸進她的嘴裡兇狠的攪來攪去吸取她的甘甜,周逸早就動了情,抬手勾上他的脖子,緩緩閉上眼睛。


  何東生漸漸放開她的嘴,輕輕將吻落在她的眉心,小心翼翼的將胳膊撐在後背讓她靠著,然後低頭看起她來。


  感覺到那灼熱的注視,周逸慢慢睜開眼。


  他抬手替她捋了捋臉頰兩邊的碎發,輕笑著說今晚怎麼給我打電話了,這麼主動我都不習慣。


  周逸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累的?」


  她的聲音那樣輕,何東生心底嘆了口氣。周逸看著他眼眶慢慢濕了,然後慢慢側過臉埋在他的胸膛擁抱他,她說,對不起何東生。


  他一手扶在她的腰上,一手覆在她的腦後。


  「不生我氣了?」何東生問完她在他的懷裡輕輕搖頭,他將她的臉抬起來和他四目相視,看見她的臉頰兩行淚痕,低頭去親那淚痕,笑著說,「這麼悲觀敏感咱別去禍害社會了行不行?」


  周逸瞪他,拍開他的手。


  「你才悲觀敏感。」她仰頭看他,「你才禍害社會。」


  何東生無聲笑起來,點頭說是,您說得對,禍害我一人得了。周逸別開臉笑,又被他捏住雙頰親了下來。


  他一邊親一邊問她:「昨天出去都買什麼了?」


  周逸輕喘著一邊回應一邊說,就買了兩件衣服。何東生的手在她背後輕輕摩挲,笑說哪天穿給我看看。


  「不好看。」她輕輕推開他,似是想起什麼問,「要是有一個胸很大的女人坐在你腿上會動心嗎?」


  何東生皺了皺眉:「這都什麼問題。」


  「必須回答。」周逸說,「不然不許親我。」


  何東生看著她笑得很壞,眼睛眯起來去看她的胸,被襯衫包裹著,但他知道那地方很漂亮,他又抬眼瞧她,笑說沒動手都算客氣。


  周逸氣急,伸手去掐他。


  何東生將她雙手錮住,嬉皮笑臉道要不我摸摸?周逸臉紅,腳丫踩在他的腳上研磨,何東生輕輕吸了一口氣「嘶」了一聲,嘴裡卻還下流的講著葷段子。


  周逸縮著脖子:「何東生你再說。」


  聽到她說這個他似乎很開心,也不再逗她,俯身撿起她掉在地上的鞋子,將她抱到車裡去,然後蹲下身子給她穿好鞋。


  「以後再光著腳就別怪我不客氣。」何東生還蹲著,抬頭看她,「聽到沒有?」


  周逸鼓著臉頰翻他一眼,將臉扭向一邊,下一瞬間腳踝被他握住輕輕撓,周逸癢的想抽出來又抽不動,到最後只好苦笑著說聽到了聽到了。


  那會兒時間不早,周逸該回園裡了。


  何東生送她到門口,笑說托您福被當了回賊,以後過來還得警戒。周逸仰著頭笑,惡作劇的對門房喊叔,麻煩開下門。


  那是二〇一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很平凡的一天。


  第二天上起班來好像整個人都神采奕奕,楊老師問她發生什麼好事兒了,周逸只是笑。她給小朋友講十三的加減和進位點,每個細胞都充滿了童心。


  好像又回到了熱戀的時候,一直在想他。


  晚上他會打電話過來,一聊就是很久。有時候她看到好玩的會給他發微信,他還是那麼陽光不要臉,她給他發環創圖片問他好看嗎,他直接就回了句好看個球。


  周逸暗自發誓下次見一定要打他。


  她沒有想到這個第二次卻是在那個星期五的傍晚,那時她調好水粉在畫牆畫。陳靜一邊看視頻一邊朝她走過來,說咱昭陽出大事兒了。


  周逸從畫里抬頭:「怎麼了?」


  「說是昭陽湖那邊有個工程塌方。」陳靜給她調開視頻,「就這個,還是直播。」


  周逸瞄了一眼過去,記者站在出事的工地前直播,身後有一堆警察。她正要移開眼似乎看見何東生帶著安全帽,穿著黑色襯衫站在斜後方一堆人里。


  「這肯定判刑的罪。」陳靜氣道,「聽說好幾個工人埋在裡頭了。」


  周逸突然從地上坐了起來,水粉筆抖了一褲子的顏料,粉的,黃的。她也顧不上了拿出手機給他撥電話,撥過去無人接聽,再去看視頻,已經沒有他的人影。


  陳靜奇怪的看她:「你幹嗎呢?」


  周逸有些慌亂的直接在褲子上抹了抹沾著顏料的手,像沒聽見陳靜在問什麼就跑了出去。她在巷口攔了輛計程車往那邊趕,冷靜下來不再給他打電話。


  現場一片混亂,馬路被堵得嚴嚴實實。


  她下了車往工地那邊方向走,警戒線將現場圍住不讓任何人進去。周逸探頭去找他的身影,整個人都繃緊著說不出話。


  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周逸沒感覺到似的。


  她踮起腳尖還在往工地裡頭張望,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她下意識回頭去看,何東生笑著去拉她的手。


  周逸愣了:「你……」她指指身後,又指指他。


  何東生拉著她往車子方向走,解釋道一個合作工程我過來看看剛好碰上,沒出什麼大事兒記者都愛捕風捉影。


  周逸終於鬆了一口氣。


  何東生說完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笑說你就這麼過來的?周逸「嘁」了一聲瞪他一眼,何東生笑笑,心知肚明不再逗她。


  上了車,他落了鎖。


  周逸問他:「現在去哪兒?」


  何東生彎過腰給她繫上安全帶,捏著她的下巴忽的親上她的嘴,在嘴裡用舌頭狠了勁兒掃蕩,有煙味,還有汗味。


  半響,鬆開她低聲道:「回家。」


  後記:


  後來我問周逸:「為什麼要叫《海棠花下》?」


  她給我講了一個很短的故事,說很久以前有一個姑娘喜歡上一個男子,有一天男子走了,姑娘每天都站在院牆邊的海棠樹下苦苦仰望等待男子回來,等了很多年都沒有等到,後來她自己就變成了海棠花。


  有古老的神話色彩,聽起來很凄美。


  於是我跑去查百科全書,書上寫海棠無香,是因為海棠暗戀去了怕人聞出心事,所以舍了香。古人叫她斷腸花,藉此抒發男女分開的哀痛之情。


  給各位女讀者:「我真的不是在做閱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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