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竹馬養成記(八)

  此為防盜章


  有學生從他身旁經過, 隱約聽見幾個飄進耳朵里的詞, 「赤壁.……長勺……投鞭斷流……」倒像是在複習什麼。


  夏新霽從校門口出來,一眼便看見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測專項練習題,瞧著這隻小兔子人畜無害地垂著耳朵沖自己撒著歡, 挽住自己的臂膀, 看起來當真是萬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嗎?」


  寇秋一顆老父親的心頓時躁動了下,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沒有, 」他解釋道,「就一會兒。」


  周五下午沒有晚自習,此刻天色還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許諾了小孩說是要親自下廚,因此也沒讓家裡司機開車來,自己騎了輛自行車晃晃悠悠載夏新霽去了菜市場。他的襯衫袖口鬆鬆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乾淨而修長,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 一小片一小片泛著貝殼似的光,在一堆還沾著水跡的蔬菜瓜果里翻撿來翻撿去,竟然也不讓人覺著違和。


  夏新霽盯了好一會兒,直到寇秋像是有所察覺了,目光這才重新飄移開, 定在了一旁鬧得羽毛紛飛的雞籠上。籠中的兩隻雞正纏鬥在一起, 很有鬧個天翻地覆的架勢。


  「看什麼呢?」


  寇秋也跟著興沖沖站過來, 一面看一面點頭, 最後伸手點了點那隻最器宇軒昂的公雞, 「就它了。」


  夏新霽扭頭望他。


  「我剛剛看了,這小子一隻雞居然勾搭了整整一個籠子的母雞……」寇老幹部冷笑了聲,順帶扭頭教育旁邊的小孩,「看見了嗎?像這種不以結婚為前提的勾搭,都叫耍流-氓。」


  夏新霽若有所思:「哥很討厭這種?」


  「是啊,」寇秋想也沒想,背著手批評道,「這明顯就威脅到每一個社會單元的幸福了嘛。」


  系統雙膝一軟,差點給他跪下來。


  社會單元……

  就不能直接說家庭嗎?這架勢簡直像是在背紅頭文件!

  寇秋買了很多菜,最後不得不喊來了司機開車送他們回去。夏新霽的書包放在車座上,拉鏈沒有拉嚴實,車輛一個猛轉彎,裡面的書籍便被甩飛出來,散落了一地。


  夏新霽驚叫了聲,忙俯身去撿。


  寇秋也幫他撿,撿著撿著,便從那書本裡頭抖落出一封粉紅色的信來。信封上還畫了顆圓潤的桃心,脹頭脹腦的,透著點少女可愛的小青澀。


  有史以來第一回親眼看見情書的寇老幹部兩眼發亮:「這是什麼?」


  他瞧了瞧小孩的臉色,八卦道:「班裡的女生寫給你的?」


  夏新霽被他這麼一問,原本蒼白的兩頰飛快地泛上兩小簇紅暈來,十指絞了絞,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事,」寇老幹部一板一眼地安慰道,「青春期嘛,就是以生-殖器官發育成熟、第二性徵發育為標誌的初次有繁殖能力的時期,有這些想法也是正常的。」


  他將信封還給小孩,像個慈祥的老父親似的循循善誘:「但是現在,咱們還是應該以學習為重,畢竟你也要高三了。我們的國家領導人說,幸福是奮鬥出來的,至於這些感情問題,我們可以留到以後嘛。」


  小孩垂著頭沒有說話,半晌之後,眼睛裡面忽然間就蓄滿了透明的淚,像是只初生的、受了欺負的小動物,水光閃閃。他這眼淚讓寇秋一下子慌神起來,忙湊上去給他擦,心疼地直拍他背,「怎麼了怎麼了,哥哥話說的太重了?」


  夏新霽將腦袋靠過來,哽咽了半天也不說話。嚶嚶了許久之後,他才委屈巴巴地輕聲道:「從來沒有人教過我.……」


  砰!

  寇秋瞬間伸手捂住心口。


  啊!這個語氣,這個眼神,這張臉.……我對不起黨和人民,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實在太過甜蜜了,我的這顆為人民服務的心都被打擊的快墜毀了啊!


  正是因為無人教導,所以才誤入歧途。當渣男給了一點甜頭,從沒被甜過的小孩便想也不想一頭栽了下去,硬生生做了個插足者。


  夏新霽還在低聲啜泣,眼淚浸透了寇秋的衣衫,燙的他那一小塊皮肉都灼燒起來。寇老幹部摸著小孩的頭,心裡的憐惜奔騰成江,立刻便立下了諾言。


  「沒事,」他說,「哥教你!」


  夏新霽的眼睛還含著淚,卻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寇老幹部點頭,「這些東西,哥都會教給你的。」


  小孩破涕為笑,抓著他的衣襟,還不放心的確認:「那我感情上的問題,生活上的問題,還有身體上的問題,都可以來找哥?」


  寇老幹部拍拍胸脯,目光滿懷慈愛。


  「對!」
……

  不知道為什麼,系統隱隱覺得,宿主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個大坑。


  碩大無比的坑。
——

  寇秋做飯的手藝是在現實中練出來的。菠蘿半個挖空,放進已經經過翻炒的火腿丁、米飯、豌豆、雞蛋一同上鍋蒸,出鍋后拌上鹹蛋黃,上頭再撒上一小撮爆炒過的芝麻碎;玉米和排骨一起小火慢燉了好幾個小時,也不知寇秋是在裡頭加了什麼,鍋蓋子一掀,那濃郁的香氣勾的客廳里看報的夏老爺子都禁不住裝作遛彎往廚房來了兩三次。


  王媽站在一旁本想給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指導指導,可等看見自家大少爺在那以飛一樣的速度雕出了朵胡蘿蔔花擺盤時,臉上的表情活像是白天見了鬼。再等嘗過了味道,她更震驚。


  「少爺是在哪兒學的廚?」


  「.……」寇老幹部雕花的手一頓,隨即信口道,「新東方。」


  王媽不作聲了,只是神情愈發詫異。


  少爺什麼時候去新東方學廚藝了嗎?
……

  她怎麼不知道?

  寇秋將飯放在桌上,狀似不經意道:「嗯,之前和澤喜歡會做飯的。」


  這一句話一出,王媽的眼睛頓時有點兒泛紅。她望著這個由自己看著長大的青年,瞧著他如今手上嫻熟的動作,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是咬了咬嘴唇。


  她想,這件事,不能再向夏老瞞下去了。


  夏新霽在夏老爺子面前還是有些拘束的,筷子動的並不多。寇秋心疼小孩,拿勺子幫他撇了上頭的油星兒盛了一碗排骨湯放到面前,又摸摸他的頭:「乖,多吃點。」


  耳邊傳來一聲猝不及防的咳嗽,寇秋抬起眼,夏老爺子正雙目炯炯望著他,瞧見他望過來,便若無其事將目光重新移回碗中。


  是湊巧?

  寇秋有些莫名,繼續吃飯。可等他第二次給小孩夾菜時,夏老爺子的咳嗽聲又起來了,這一回比上一回咳得更響亮。


  寇老幹部乾脆把筷子放下了,憂心忡忡望向他:「爺爺,你嗓子不舒服?」


  夏老爺子一口湯險些嗆到氣管里,咳得一張臉通紅。半晌才抬起眼,頗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的意思,一字一頓道:「沒事!」


  寇秋更茫然,還是系統噗嗤一笑,【你這也太偏心了吧?】


  偏心什麼?

  系統一眼就看透了夏老爺子的心思,說:【你給他盛碗湯試試。】


  寇秋恍然大悟,果然,在嘗到孫子親手盛的湯之後,夏老爺子的嗽疾就再沒犯過,一口一口喝的滿足極了,連鬍子梢里都透出了心滿意足的意味。反倒是夏新霽,似乎在這之後便再沒開始時那麼欣悅。


  這一晚睡前,寇秋接到了王隊的電話。王隊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道:「同志,對於之前的綁架一案,我還有些情況想告訴你。」


  對與自己一樣致力於為人民服務的偉大公僕,寇秋還是很有好感的,忙道:「同志,你說!」


  「是這樣,」電話那端的警察猶豫了下,隨即才道,「我從綁匪那裡了解,如果不是你當時挺身而出的話,被帶走的,其實會是你的弟弟對嗎?」


  寇秋心中忽然咯噔一跳,慢慢坐直了身。


  「可蹊蹺的是,我之前也從你這裡了解到,那天晚上不帶司機和保鏢,也是因為你的弟弟。」王隊沉聲說,「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你當時沒有發聲,會發生什麼事?」


  ——會發生什麼事?


  這些日子以來,夏老爺子漸漸和緩的態度其實已經是最好的說明。倘若夏新霽再因為綁架一案受些傷,夏家對他只會加倍虧欠,他甚至不用再花氣力,輕而易舉便能在夏家正式站穩腳跟。


  這種可能性,寇秋在之前也有考慮過。


  可是小霽,怎麼可能呢?

  那頭的警察還在說:「恐怕他和綁匪,在一開始便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不可能。」寇秋截斷了他的話。


  王隊一怔,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便聽那邊的寇秋堅定道:「我家小霽那麼乖,才不可能做這種事!沒有證據就說這種話,這叫污衊,誹謗!再見!」


  他啪嗒一下掛了電話,仍有些生氣。


  【這不是質疑我么?】他對自己另一個崽說,【小霽現在可是我教出來的,將來要做祖國的頂樑柱的,怎麼可能打這些骯髒的小算盤!】


  系統:【.……】


  不如你把你那老父親濾鏡去掉了,再仔細看看?


  還未等寇秋平復下情緒,這一夜,祖國的頂樑柱就自己紅著眼來半夜敲門了。寇老幹部打開門,這纖細又貌美的頂樑柱便一頭扎進他懷裡,帶著哭腔說:「哥哥,你不是要教我么?你幫我看看,我這是怎麼了?」


  寇秋:「.……」


  他的目光慢慢向下挪,順著對方的眼神落到那將雪白的浴袍微微撐起來一小塊的地方,只覺得頭皮一麻。


  寇秋:(⊙V⊙)

  怎麼說,我剛開始說的教,並不包括這種方面啊.……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問:「你確定?」


  「確定。」夏新霽含笑道,「哥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傾了傾身,眼睛裡面的情愫濃的幾乎滴出來,「說吧,我都聽你的。畢竟,這也算是我們確認關係后的第一次約會呢。」


  事實上,他已在市裡的幾家高檔餐廳都預定了席位,並特意挑選了靠窗的座位,準備演出一場好戲。


  寇老幹部想也不想,立刻說:「好啊,那我們就去海關吧。」


  「.……」


  夏新霽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什麼?

  「去海關吧,」寇秋認真地又把這話重複了一遍,又帶了點憂心望著他,開始叨逼叨,「你當時幫我請了幾個月假?我手頭可還有幾單貨物沒有處理玩呢,萬一耽誤了,豈不是要給企業帶來損失?」


  夏新霽一頓,眼看他又要開始進出口常識教育,忙從中打岔:「哥,我說的是約會,不是上班。」


  最後這四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從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裡?」


  寇秋想了想,還真給了他個答案:「你坐在大廳里?」


  夏新霽:「.……」


  想象中紅酒蠟燭的浪漫場面被粗暴抹去了,變成寇秋這個政府人員嚴肅地坐在窗口后,叫號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號碼。


  「夏新霽,下一個!」


  他就顛顛地跑上前,隔著一層玻璃,和自己的愛人在約會中深情探討怎樣正確地填寫報關單……等等,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對啊,摔!

  這叫什麼鬼約會!!!


  「不行,」夏新霽一口否決了,「換一個。」


  寇秋瞪大眼,張嘴便想提出抗議,可小孩眼力見強極了,立刻果斷湊上前,「啾」的親了一口,親的響亮極了,眼睛亮閃閃望著他。


  「換一個,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選地點。


  「那我們去大屠-殺紀念館!」


  多有教育意義,說不定能讓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諦!


  「.……」


  去看什麼,千人坑和萬人坑嗎?


  但為防止寇秋下一個地點定到市政-府,夏新霽還是咬牙果斷道:「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還能說出什麼來。


  隔了許久之後,兩人再一次共同出門。夏新霽將太陽眼鏡架在他臉上,手始終牽著他的,一刻也沒放鬆,「咱們先去吃飯?」


  寇秋點頭:「好。」


  直到此刻,他還未察覺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飯時,他突然在餐廳里撞見了兩個人。


  杜和澤和陳婷婷望著他們親親,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彷彿世界崩塌.JPG。


  人的習慣真的是件很可怕的東西。


  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可寇秋都已經不知道在那沼澤裡頭待了幾天了。這些日子裡,夏新霽幾乎每天都能軟磨硬泡,找出無數個理由來親親。


  今天要吃蝦,親親。


  要吃魚,親親。


  等下要睡覺親親。


  用了冰塊或別的小玩意兒,親親親親親.……

  要是中途掙扎一小點,這小孩立刻就能發瘋,一邊做還能一邊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活像是那個慘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來,寇秋總結了教訓,每回他嘟起嘴的時候,就乖乖地由著他親——這樣,起碼能少點折騰的時間。


  系統說:【怎麼樣,小心機的舌頭是不是能給櫻桃梗打結了?】


  不懂這個梗的寇老幹部:【.……什麼?】


  系統:【.……】


  它只好明著說:【他的技術是不是很好?哦,如果你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剛剛腦海里的想法被馬賽克了。】


  它意味深長地嘖了聲。


  【說說吧,都爽到想了什麼被和諧的?】


  寇秋眼睛望著天花板,幽幽道:【黨和人民。】
……

  騙子!


  系統悲憤地想。


  說好的共產主義接班人不撒謊呢!


  這才幾年,就徹底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帶壞了!!


  寇秋沒有看見到來的兩人,夏新霽卻是看見了的。然而他對旁邊兩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視而不見,還意猶不足抽回那一點猩紅的舌尖,在對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無其事勾回一點粘膩的水色。杜陳兩人看著他如此動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細胞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做呆若木雞。
……

  哦呵。


  我剛剛,到底看見了什麼?

  陳婷婷張口結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動物,許久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夏新霽……你.……」


  她動了動嘴唇,滿臉難以置信,痛心地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澤便要冷靜的多。他早已從私家偵探那裡聽說了寇秋的情況,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也被徹底印證了。只是如今親眼見到,衝擊力還是非比尋常,讓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見,清然。」


  寇秋終於看見了這兩個一直發著光的電燈泡,目光慢慢移到兩人親密挽著的手臂上,眉頭也不由得蹙了起來。


  「杜和澤?」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皺眉看了眼旁邊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霽像是沒看見兩人,還湊著腦袋嘟囔著要再親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開了,「杜和澤,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杜和澤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頭髮一絲不苟抹了髮膠,愈發顯得文質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現出幾分笑意,像是篤定了什麼。


  「清然,」他輕聲說,「你很在意?」


  吃醋了,這是杜和澤的第一個想法。


  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志得意滿的小孩冷哼一聲,猛地把手裡的叉子叉進了香腸里,使勁戳了戳。


  寇老幹部面色更冷。


  一個性取向始終為同性的人,突然間這樣靠近一個無辜的女孩子,這其中透出的意味讓寇秋無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澤,又看了眼他身旁嬌嬌嫩嫩的女孩子,抿緊了嘴唇。


  「杜和澤,」他直言道,「你這是在騙婚。」


  陳婷婷一怔,目光在幾人之間游移不定,顯然是沒有聽懂這句話。


  「.……騙婚?」


  杜和澤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阻攔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經說了出來:「他的性取向,一直為同性。」


  陳婷婷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不可思議地轉頭去看身邊的人。杜和澤神色狼狽,避開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為什麼還要來接觸自己,這樣頻繁地獻殷勤,甚至談婚論嫁?

  他是想讓自己做一個只能擁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澤胸中的最後一點期冀也終於像氣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為,寇秋興許對他還是有情的,還是可能像之前那樣對待他——可眼下,對方的眼神里全都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像是在看一條在地上挪動的蠕蟲。


  胸膛強烈地起伏著,他口不擇言:「那也比你們亂-倫強吧!噁心!變態!」


  強烈的惡意讓他不顧一切捅了出來:「你以為我沒看見?不知道?你們在那屋子裡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你當時不讓我碰,結果被別人上了多少次,我TM都知道——你哪來的臉!和我裝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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